天高云淡,松涛起伏,天地为之一阔。井乌驾驭黑虹,载着白朗和骷髅南天,划过天际,消失在远方。
这黑虹似玉似石,泛着奇异的光芒,异常的坚硬,又能够大小变幻,想来是井乌手中一件十分了不得的法宝。
白朗站在黑虹之上,开始的时候还兴趣盎然,十分的兴奋,不断四下打量,甚至还偷偷用掌刀劈砍,结果除了震的手掌红肿之外,那黑虹却没有丝毫异常,惹得骷髅南天卡巴着嘴巴,抚掌大笑不已。
三人驭空飞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数日来都是在深山老林上,放眼四顾,唯见群山叠嶂,林海涛涛,没有丝毫人烟,只有休息的时候才能落在山头,吃些食物。
几日下来,井乌每日不是闭目打坐,便是静静的望着北方,面色冷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倒是白朗和南天混的愈发熟悉,白朗初时还对这头骷髅有些畏惧之意,后来发现这骷髅也挺有意思,便放开了,几日下来,竟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于是便经常能看见,半空之上,一人一骷髅,手舞足蹈,相互比划着,聊了个不亦乐乎,谈到高兴处,两人勾肩搭背好不亲热。
若是小云见到这幅景象,会不会吓得大叫呢?白朗每每心里这样想着,便心头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中,难以挪开。
天地悠悠,无边无际,黑虹如闪电,不断向北而去,也不知离云离山有多远了!
父亲、母亲,小云。。。白朗忽的生出几分凄凉,在心中默默念到。
三人各怀心事,又行了几日,期间竟然遇见了几处人烟颇盛的城镇,只是看当地百姓衣着服饰,和白朗家乡却是大有不同,白朗也明白,家,早已经远在他方,难以回去了!
因为南天身为骷髅的缘故,他们只是在小镇中稍作停留,便又匆匆离开。
这一日,白朗站在黑虹之上,望着下方云海翻腾,天地渺渺,他临风驾云,飘飘然恍若仙人,不由得心情大好,抚掌赞道:“美哉壮哉,好男儿当踏遍天下山河!”
“哼!”一声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踏遍天下?凭你那点本事,只怕连这片荒林也走不出去!”
白朗闻言一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井乌接着道:“你跟着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从今日起,我便传你《道德经》!”
“道德经?!”白朗惊呼一声,脸色疑惑,奇怪的看向井乌。
井乌也吃了一惊,讶然道:“怎么?莫非你已经会了?”他想到这小子身受佛门传承,莫非连道家至典也学了去?
白朗脸上疑惑更胜,犹豫了半晌,怯怯道:“我自小便学习四书五经,这大贤老子的《道德经》也有所涉猎!”只是话说出来,他自己心中也是惴惴,暗道什么时候道家典籍也变成修真功法了?
井乌愣了愣,嘴角抽动了一下,似强行忍住了笑意,面色古怪的道:“此经非彼经,你那道德经徒具其名,能勘悟大道,求得长生么!”
白朗被这话说的脸色微红,井乌缓缓道:“这道德经自远古传下,太过悠远,早已经散佚不堪,即便如此,如今天下之大,宗门万千,说到底,所修行的功法,大都由此衍化,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白朗咋舌不已,赞道:“何人能创出这般经天纬地,传承千古的至典,当真了不起!”
“非人所创!”井乌负手而立,望着远方,悠悠道。
“什么?!”白朗惊讶不已,眼中满是惊疑。
井乌看了白朗一眼,似乎对他的惊诧反应颇为满意,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随即转过头去,道:“上古之时,洪荒世界,人族尚未开化,蒙昧无知,怎会创此可窥天道的功法!这功法,传说是远古大神传下,流传万代至今!”
“不过!”井乌顿了顿,道,“毕竟时间太过久远,这功法传承至今,散佚难寻,只能剩下残篇断章,我所掌握的,也有所残缺!”
白朗瞥了井乌一眼,低声嘀咕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这里保有全本呢?”
井乌耳目聪明,早已经听见白朗的嘀咕,顿时面色尴尬了几分,怒骂道:“你小子懂得什么,纵然只是残篇,不知道多少天资卓绝之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尽窥其妙,你能悟的其中十之一二,便是开宗立派又有何难!”
白朗默然无语,半晌,他忽的抬眼,略带诧异,在井乌眼中来回扫视,这几日相处下来,井乌虽然对自己神情冷淡,却并不如想象中暴戾阴狠,白朗生性随和,只当他本性如此,渐渐倒也胆大起来,言行间都放得开了。
“你看什么?”井乌皱眉问道,被白朗一双眼盯得发毛,饶是他性情冷淡,懒得理会,这时候也感觉有些不自然起来。
“咳咳!”白朗干咳了一下,摆手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你不是一个妖道魔头么,为什么修炼的却是道家正宗功法,我原本以为,你修炼的,一定是什么诸如煞血噬魂、九幽鬼泣之类的阴邪功法呢!”
井乌闻言先是一怔,而后不知为何,竟忽的大笑起来,道:“老子是妖道魔头不假,老子修炼玄门正宗功法也不假,要说起来,老子的师尊,也是个正道巨擘呢!哈哈!”
白朗见他笑得猖狂,一副傲然不逊的模样,只道他是故意这么说,取笑自己,当下只是一笑,并不回应。只是井乌笑了一会儿,声调却渐渐低沉,甚至有几分落寞之意,最后,他终于息了笑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动:“师尊,嘿嘿,师尊!”
他衣袖猛挥,黑虹灿灿,愈发明亮,速度骤然加快,向着远处一片云气中冲去。
这一路行来,竟是走了三月有余,广袤无垠的沙漠,无边无际的湖泊,各色景象,万千奇珍异兽,让白朗眼界大开,井乌闲来无事的时候,兴致所致,也对白朗讲述一些风物人情,更是让白朗惊奇不已。
晚间时分,晚霞灿烂如火,铺洒在江面,半江瑟瑟。
三人降落在江边,这条大江水波浩瀚,淡淡的水汽缭绕,朦朦胧胧,蜿蜒在一片高如云霄的山峦之间,奔流向东,轰隆隆的流水声在群山中回荡,愈发响亮。
夕阳落寞,把三个人的身影拖得很长,晚风阵阵,这些日子跟谁井乌修行,有名师指点,白朗的道行可谓突飞猛进,早已经不畏寒暑,可是,凉风吹来,似乎仍旧有丝丝的凉意,沁入心脾。
井乌自从进了这片绵延万里的原始森林后,便显得有些激动,此时落地之后,更是双手微颤,他没有说话,一步步,向着一处山谷走去。
那头骷髅平日里最是好动,今日不知怎的,竟然没有出去寻觅猛兽磨杀,只是静静的跟在井乌身后,慢慢往密林深处走去。
白朗心中奇怪,张乐张嘴,却没有说话,站在江边想了想,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老林之中林木参天,遮天蔽日,夕阳西垂,进了林中之后,更是幽暗诡异,老藤杂木,挡在身前,几乎无路可走。
只见骷髅南天手持一只三耳小鼎,古意盎然,上面绘着奇异质朴的纹路,他挥手,骨节咔咔,凭空驾驭,宝鼎光芒灿灿,临风而长,呼啸着往前飞去,一路所过之处,原本粗可环抱的古木、生机勃勃的草木,竟然都生机消散,化为灰粉,一条道路便这样硬生生的开辟出来,白朗跟在身后,看的又惊又喜,没想到南天竟然如此厉害。
原始森林,人际不至,素来野兽横行,蛮兽奇多,而且大多狂暴,白朗此前一路风餐露宿,可着实明白,甚至好几次还差点吃了大亏,可今日已经是晚间,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此刻幽深难测的黑森林里却是格外寂静,没有一丝声音。
三人默默前行,枝影摇曳,昏昏暗暗,仿佛鬼影一般,脚踏枯枝,偶尔爆出一声轻响,在无声的树林中轻轻回荡。
大约行了三里路,峰回路转,三人来到一处谷地,只见入眼一片灿烂,洞天别具,白朗当下便被这阵势惊得呆了!
只见琼草玉木,光华点点,奇花异草,生机勃勃,空气中荡漾着阵阵醉人的芳香,让人陶醉不已。
虽然这片原始森林已经接近北荒,人迹难至,广袤无垠,千万年来,不知生长了多少灵草奇珍,但一路走来,却从来没有遇见如此生机旺盛,百草成灵的福地。
只是井乌却面色忽然沉了下来,不断变幻,眼中流出一股悲痛之意,他缓缓向着里面走去。
“啊!”
白朗脚下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分开杂草,一具近乎腐朽的骷髅头骨碌碌滚到一边,此时大嘴张开,空洞无物,说不出的狰狞诡异。
井乌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丝毫表情,又转过头去。
白朗感觉十分的奇怪,越往里走,心中愈是惊骇,又往里走了几里路,一路上竟然是尸骨满地,被深深的草木遮掩,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岁月,大都腐朽难辨,甚至,还有几具兽类尸骸,巨大无比,在草木之上,露出诡异的一角,轻风拂过,时隐时现。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白朗追上井乌,开口问道。
“这里?”井乌忽的停下了步子,他抬头,两行老泪却依旧无声滑落,悲怆难言,他涩声道,“这里,是我儿魂逝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