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在宫里,蔡元德老大人又一次成了红人。
一个接一个的跑来户部找他打听明王是不是真的离京了。
蔡元德老大人也是欲哭无泪,和其它人一样,虽然是邻居,可他一大早就入宫当职了,明王是不是真的走了,他怎么知道?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住在明王府隔壁,就应该知道些其它人不知道的内幕。
搞的好像他每天就站在墙根,密切监视着明王府一样。
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
甚至还有人问他,知不知道明王走了,军需案后续还查不查的事。
这是内阁管的事,也是他能知道的?
总之明王离京了,京中许多朝官都是松了一口气。
明王前脚才走,方山先生那里送礼的人后脚就消失了。
很快就有谣言传出来,说是明王为了避嫌,主动辞去了军需案主审。
宫里内外风声回荡,枯坐在寝宫的老九都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竟吩咐备了一大桌酒菜。
只是这桌酒菜还未吃上,他就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四大尊者之一的谷家主和仓明、青玉真人一同到来。
老九默默注视着三人来到近前,不言不语。
谷家主恭敬一礼:“陛下万安!”
“呵!”老九嘴角扯出一道不明意味的笑容,随即看向了仓明和青玉:“这是什么意思?”
青玉真人微微躬身,一副老态龙钟样,声音也虚弱的不成样子:“陛下,老道昨夜有感,大限将至,恐无力再殿前职守。”
仓明也轻声一叹:“陛下,青玉大限已至,唯有立刻闭关,殿前少不得人,故请谷尊前来暂代青玉,还望陛下恩准。”
谷尊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放心,有谷某在此,绝不容宵小靠近陛下一步。”
老九听完,良久没有出声,最后站起身来:“那就辛苦了!”
说罢,转身离去。
他身影刚走,一桌酒菜便已端来。
仓明和青玉看着那桌酒菜,均默不出声。
谷尊者则是面容平淡,直接寻了个蒲团,盘膝坐下,一言不发。
青玉走到谷尊面前,面容少见严厉:“道友,陛下安危就交给你了,老道希望你能尽忠职守,莫让陛下有丝毫受损,否则,老道必将亲自走一趟蜀中!”
谷家就在蜀中青城!
“道友尽管放心。”谷尊郑重回应。
青玉真人转身,微微一叹,随即消失不见。
很明显,明王离京,信不过仓明和青玉,才调了谷尊者来守在老九身边。
之所以不是太清、玉清、而是谷尊者,原因很简单。
不管前尘往事多少曲折,太后与谷家的关系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时至今日,明王与老九势不两立,站在了明王这边的谷家,也再没有了靠向老九的机会。
老九能够重新接纳玉清、太清、却绝不会放心的再信任谷家。
内宫的事情毫无波澜,外宫中,胡庆言和张邦立获悉谷尊留在陛下寝宫后,都坐在各自班房里大松了一口气。
明王离京,看似走的平平静静,但实则内里,却是一不小心,就是惊涛骇浪。
其中最大的不稳定因素,自然就是老九。
有谷尊掐住了老九的手脚,至少宫中大变的几率要小了许多。
胡庆言获悉此事后,的确轻松了许多,但同时,他也独自在班房中沉默许久。
明王离去了,他在京中将更可以自由发挥,的确轻松许多。
但陛下身边,明王留下了谷尊,那他胡庆言呢?
明王会留下什么后手来限制自己呢?
胡庆言需要好好琢磨……
无需半日,京城就已在身后。
京城里府内府外的诸多事,墨白已经无暇顾及。
这一趟出行,他的任务很重,重到即便宫中并不稳妥,即便府中并不放心,他也只能暂时放下。
“殿下,津海到了!”
马车外有声音传来,不是黑衣卫,而是军机阁的官员。
这一次去苏北乃是公事,不止明王府的人,军机阁与内阁、三司的人都在,算是多部门联合调查组。
墨白从马车内出来,望了一眼津海城,轻声道:“多年前,我也曾走这条道,当时我身边人告诉我,津海已经落在旗蛮手上好多年了。”
这话一出,气氛明显安静了。
众官员皆不出声,还是内阁官员道了一句:“殿下,津海还是我们大夏的,旗蛮只是在此行商。”
“是吗?”墨白望向此人,他认识,是内阁的孟华洲,此次胡庆言亲自点的将。
没再多说:“走吧,进城。”
这一趟并非就靠马车前往苏北,墨白倒是不介意,他骑马都行。
可这些老大人们却是受不住颠簸的。
津海有火车,虽然和旗蛮在津海打过一仗,虽然旗蛮在津海驻兵,虽然两国已经打到这种程度。
但在高层之间,还是保持往来的。
这次明王一行人,就要到津海乘坐专列。
来到城门口处,早有津海官员在此迎候。
津海巡抚刘成刘大人带着一众津海官员来到马车前拜见,墨白也只是挑起车帘看了一眼,并没有下车。
拒绝了进省府修整,车队便入了城。
入城之前,墨白朝着城外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又朝着护卫在马车边上的黑衣卫使了个颜色。
那黑衣卫便放慢脚步,逐渐脱离了队伍。
而就在此时,津海城外一处坡道处,两名汉子正潜伏在坡下,目视着车队进城。
待车队消失在城门口,其中一名汉子才轻声问道:“看清楚了吗?,马车里的真是明王?”
“看不清,听说明王是一头白发,可他没下车,也没瞧见。”另一人回道。
“那怎么办?”先开口的汉子顿时急了。
“没法子了,老二撑不了多久了,再不救他出来,人就没了。”另一人咬了咬牙:“不管是不是明王,咱们都得试一试。”
“万一又像之前,人没救出来,又搭进去几个,怎么办?再说了,就算真是明王,他也不一定给咱们做主。”先前那人还有点迟疑。
“现在想这些还有个屁用?你要是不去就回家,我自己干。”另一人上火了。
“干,要是这老天不长眼,大不了一起上黄泉路,待会注意着,要是情况不对,就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两人说着就从坡里钻了出来,一人背着一副扁担,朝着城门走去。
明王一行人入城之后,城门又恢复了正常通行,倒是并没有怎么为难,人人便进了城。
二人一入城,便混入了人群中,很快便超越了车队。
两人丝毫不知,就在他们身后,一名黑衣卫正一路跟着他们。
……
钦差车队,并没有大张旗鼓,一路直奔车站而去。
津海的官员没办法,只好也跟随在侧。
墨白注意了下,路上倒也太平,很显然津海这边提前做了安排。
街道上的卫生都做过清扫,走街过市丝毫不见拥堵。
乍一看,这津海比平京城还要规整。
墨白目视着这些,心中也在计较:“看来这刘成还是有本事的,至少津海的掌控权还在他手上。”
然而,才刚想到这里,车队前方就好像出了什么状况。
黑衣卫反应很快,立刻就聚拢在了马车周边。
墨白挑开车帘,朝着前方看了一眼,只见车队前面,似乎有百姓发生了摩擦,就在路中间动了手。
津海刘成一行人已经指挥随身的兵丁上前驱赶。
墨白放下车帘,在马车中静待。
马车旁一名黑衣卫沉声道:“殿下,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当然不对!”马车内墨白声音传出:“静观其变就是。”
不用黑衣卫提醒,津海方面肯定对他们此番路线进行了保障,常理来说绝不可能出问题。
出了问题,就绝不可能是凑巧。
只是墨白不知道这一出是谁唱的戏,又是唱的什么戏。
果然,前面的一点小状况,并没能很快解决,反而有扩大的形势。
不多时,只听又一阵齐整的脚步声赶来。
黑衣卫的声音立马在马车外响起:“殿下,蛮子兵来了。”
马车内,墨白没吭声。
也就在这时,一名黑衣卫赶到马车前,隔着帘子,轻声说着什么。
马车内,墨白闭着眼,耳边是黑衣卫的声音。
“闹事的是两兄弟,他们都是津海人,背景暂时还不清楚,大概情况是,他们家的老二因为与旗蛮人冲突,被官兵抓进了大牢,他们得人指点,知道想要救他们兄弟,必须得有贵人为他们做主。”
“所以他们就经常守在城门口,但凡有京城的贵人入城,他们就拦路告状……”-
“这次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听说了殿下要来津海,听闻殿下平生最恨蛮子,他们就故意在半道寻蛮子生事,他们都是本地人,很清楚,只要和蛮子打起来,旗蛮的兵马很快就会赶到,津海官兵就没办法轻易将他们抓走。”
马车内,墨白听完事情经过,低语一句:“筹划如此完善,他们背后应该有人指点。”
黑衣卫回道:“是,他们好像隶属于一个什么救国组织,具体还不清楚。”
“去看看,不要让这兄弟俩吃亏。”墨白道。
黑衣卫刚走,孟华洲大人便来了:“殿下,蛮子兵来了,未免意外,还是先移架省府吧。”
他等了一会,只听马车内传来一句:“孟大人,若没记错,刚才你曾说津海还是大夏的,现在几个蛮子兵来了,我们这堂堂国朝钦差车队就得避让?”
“殿下!”孟华洲脸色一红,但还是劝道:“老臣是担心这些蛮子兵是在故意闹事,津海之所以如此,正是多年前,我朝一时不查,被蛮子拿到了借口。”
马车内的墨白沉默了,片刻后,一句话传出来:“打津海是要借口,打明珠也有借口,那打苏北呢?什么借口?”
孟华洲默然,躬身请示:“殿下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好好看一看,在我大夏国土上,旗蛮的几杆破枪,究竟能威风到何种程度。”墨白的声音平淡至极。
孟华洲心中当即升起一股不祥预感:“殿下……”
“好了,孟大人,本王倒是有件事没想通。”墨白打断他。
“不知何事?”孟华洲只得按捺性子问道。
“你说旗蛮知不知道这马车里坐着的是本王?”墨白问道。
“这……”孟华洲微愣,随即抬眸看了一眼正在与旗蛮交涉的津海巡抚刘成,斟酌着回道:“大概是知道的吧。”
“既然如此,那旗蛮今日还敢派兵到本王面前来,孟大人,莫非真如你所言,他们是故意来找本王的茬,想在本王这里找借口?”墨白的声音越发平淡了。
孟华洲听得浑身发寒,满朝堂还有不知道明王脾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