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天下名剑 青豆

“我会永远守着这片土地……”

我借着烧起的火光,望着那个军人,发觉他很象石虎儿,但是没有他那么骄傲,但是更有血性。他的矛握的很稳,似乎眼前的大火与他无关。

我觉得自己的铜戈有脉动,犹如当年斩断那棵银杉一般。我握紧了铜戈,长啸一声,问道:“来者何人!”

“宋国子目夷!”话音刚落,已然走马过招。那矛走的厚重,我根本架不住。不过,他想挑开我的铜戈倒也是不大可能。

子目夷,是宋襄公庶出的弟弟,也是宋国的相国。

“叮”的一声,又走了一个回合,我扭身回马。手中的戈微微画了一个“之”字,他似乎捕捉到这个动作,微微皱了皱眉。

斩狼!

那是需要一气呵成的动作,可是我不知道子目夷是如何挡下的,因为那夜实在太黑了,即使火光冲天。

他笑了,“果然妙招!将军试试我这招撩月如何!”他抽回矛来,就直劈下,简单的招式,完全靠力量决定胜负。我横架银杉木,那神木果然经得起那一劈,可是我知道我的虎口在流血。

“将军!都以完毕,别在恋战了!”我的副将喊着,

他说得对,可是我的那股血性又冲了起来,我真的很想和他分个胜负。

我架住他的矛,笑道:“粮草已失,这战争我们楚国赢了!”

子目夷冷笑道:“杀了你,楚国立破,何须粮草?”

我大笑起来,笑得很得意,就像当年我在熊恽的帐中笑得一样,“多谢足下赏识!可惜老子命硬得很!”说完虚晃一招,拍马就走,他却紧跟在我身后。

我回头望着他,他从皮鞯中抽出长弓。我求之不得,矛戈未分胜负,弓箭倒可在比比。我也拉满弓。“叮!”两箭相交,但都没有改变方向,他箭射在我的肘上,我的箭插在了他的肩上。我从肘上拔下箭来,朗声道:“他日再战,定斩足下于马下!”

可惜许多年之后,当我们在泓水之战上,再一次相遇时。我们都老了,关键是没有那时的锐气了。

我回到营中,看见斗谷於菟带军接应我。不过他表情淡然,他的手抬了起来。那一刹,我觉得他的手是想去拔剑,我死死盯着他,我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种东西溢出了似的——那种东西是和王一样的,是所有男人血液中都流着的。他和我对视了一瞬,还是抱拳道:“恭喜将军,再立奇功!”

我只是嗯了一声,许多年之后,当我一个人回忆起陉山会盟战时,我都觉得那个时候斗谷於菟是想要杀我,只是他不确定能不能杀我。实际上,那个时候我被子目夷伤的很重,他又一次错过了杀我的机会。

在帐中斗谷於菟言道:“今齐军粮草被烧,未必不会拼死一战。在下明日前去议和。”我想也对,猪死了还要叫唤两声,何况春秋一霸。我刚想答应他,却觉得他是在试探我的伤势,于是笑道:“我今夜破敌,若是我去,必然大振我荆楚气势。”

第二日我便渡江求和,管仲问明了来意,叹道:“有将军一日,我齐国决不再犯楚境!”

我也笑道:“有管相一日,我楚国永从齐国之盟。”

次日,我与管仲立坛召陵,与七国歃血为盟——自今以后,世通永好。

我再次守住了楚国,我终于可以回到幽儿身边了。当我回到营中时,斗谷於菟已然开拔。那时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急匆匆的回去,后来我知道了,他要逼宫。

逼宫有很多种,不一定明刀明枪的才叫逼宫。

当我将军队留在汝水关回到郢都时,却是斗章、斗廉出城迎接我。他们不让我见王,等我回到家里,才知道,因为我退守陉山,还说了居句“将之在外,不受君令”。王见过我的幽儿了,那缕头发是王亲自带人上门割下的。幽儿发髻凌乱的,躲在床上一言不发,我不知道王对她做了什么——或者说我不敢想,又或者不愿相信。而虎儿似乎也受了很大的刺激,变的不会说话了。紧接着,我就被囚禁在自己的家里。

我穿着盔甲坐在院外,抚摸着那支戈,“我累了……”我自言自语道,虽然我上过两次阵,但我真的很累了……

我忽的觉得王没有杀我,是因为我可能还能打仗,又或者他根本就是想看我落魄的样子。可是,我知道我再也不想打了。我慢慢的卸了盔甲,看到了那面护心镜。说真的,很多年以来,我都没有好好的看过那面镜子。因为打仗的时候,没有时间;不打仗的时候,没有心情。

今天我倒是很有心情,多年的征战是的那面镜子变的很粗糙,粗的连人影都照不象了。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滑稽。我笑了,我真的很滑稽,我不知道原来我是有野心的。因为野心,我与王顶撞太子的事,我的心里或者真的觉得楚国大小事物都应该是我说了算。也许王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想用一场战争打破我楚国第一名将的神话。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半个月之后,幽儿忽地开口说话了。我问她想吃些什么吗,这半个月来他只是喝粥而已。她摇着头,颤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骗我?”她说的很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