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之际。
高邑城内,宗员让仆人带着一位年轻人下去休息。而后,独自一人坐在案前,怔目苦思。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城外自己跟随了几年的老上司,朱儁将军的长子的朱皓。
现在,自己所面临的问题,恐怕一如当年太尉所面临的难题。
当年上艾一战,太尉临阵变故,投了王允,大败赵王。三军大乱,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退到长城关口。事后,才晓得太尉投敌,那时候可真是晴天霹雳,骇人听闻。
自己从跟随皇甫老将军,再到朱儁老将军,原本赵国上下就对朱老将军一党有些打压。又出了这么一茬子事,老将军一走了之,自己却遭了无妄之灾。
若非幽州上下父老为自己求情,赵王又担心刚拿下的幽州不稳,士族离心,这才法外开恩绕了自己一条命。
即便如此,自己也是被一撸到底。这两年,忠恳做事,才好不容易再度掌握些实权,充当文丑帐下的一员校尉。
现在,老将军却要自己助其攻破高邑城!
唉~
出神良久。
“难啊~难啊~”
宗员长叹一声,抬目望向房梁,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汉赵之战,局势方显。至今为止,恐怕谁都不敢轻易断下谁胜谁负。汉军虽然势如破竹,轻下冀州众多县邑,逼下高邑。
可是,赵国实力强劲,主力大军皆在并州,一旦回师来援,就又是另外一副局面。
不过,汉军的实力也不差,毕竟有着匈奴和鲜卑人相助,精骑数以十万计,铺天盖地,威声赫赫!
“来人!”
“主君!有何吩咐!”
仆人转入室内,拱礼应之。
宗员冷着眼眸,又沉思片刻,这才言道:“去请文将军过府一叙,就言有密事相商。另外,让诸家丁集合,拿下朱皓!”
“诺!”
仆人当即应下,转身离去。
看到仆人下去后,宗员这才猛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公伟兄,莫要怪罪宗某。家国天下,家国天下啊~”
城内文府距离宗府并不远,数百步之隔。
很快,宗府内的动静,也很快引起了朱皓的注意。
来之前,阿翁便已经交代过了,宗员未必会回心转意。方才密聚,言之不辞,朱皓又怎么能睡的下。
此刻,听到外面的响动,朱皓也明白,宗员已经下定决心了。
回首瞥了一眼窗口,轻叹一声。
“砰!”
室门突然打开,一名壮汉闯了进来。
“公子,事情有变,末将护送公子离去!”
“不用了,逃不掉了。宗员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想必文丑也很快就会来了。”
“公子~”
侍卫见自家公子这般丧气,不禁想要再劝。
而朱皓却是摇了摇头,淡定的说道:“放心,府外有家父的人,宗员府内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家父的耳目。”
“可是公子,若不离去,恐有失身之危啊!”
“哈哈哈~大丈夫不过一死而已,生有何忧,死亦何惧?”
“这.....”
侍卫眉头一皱,暗叹一声,抱拳喝道:“公子,末将等誓死护卫公子!”
说完,侍卫便转身出室,大呼数声,招应随行将士,准备迎敌。
而朱皓整顿了身上衣衫,倒了杯茶水,端坐案前,静静的等待着宗员的到来。
伴随着一阵厮杀声过后,室门再度被推开,进来的已不是自己的亲卫,而是一名陌生人,布衣上沾满血迹。
此人看了一眼朱皓后,便转身出去。
“看好此人!”
“诺!”
....
此时此刻,文丑已经来到宗员府上。
“老将军,不知深夜请文某过府,有何要事?”
文丑大刀阔斧的坐到右首座,看着上座的宗员,不禁轻视一笑。
宗员并没有在意文丑的态度,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自己只要不反,赵王也不会没事寻自己的麻烦。
更何况,尤其是在这般紧要关头,赵王拉拢幽州士族还来不及呢!
“将军稍候!”
“嗯?”
文丑愣了一下,不由眯起眼睛,想要看看这老东西在搞什么鬼。
哼~
片刻过后,已经见过朱皓的血衣壮汉,来到主厅。
“启禀主君,朱皓已经受擒。”
壮汉言毕,文丑不由神情一怔。
朱皓?
朱儁长子,怎会在此?莫非....
文丑将目光看向宗员,而此刻宗员也将目光转向文丑,言道:“文将军,且一同见见文渊这小辈?”
“也好,久闻朱公长子博学多才,勇气异于常人,今日当一见也!”
“请!”
“请!”
....
由壮仆引路,两人转过院落,来到朱皓所在的房屋之外。
“小子见过二位叔父!”
看到文丑和宗员的那一刻,朱皓面色稍微扭动了一下,转而便恢复如常,执礼见之。
“老夫无礼,让文渊受惊了!”
“朱文渊不愧是朱公之子,勇魄不负乃父之风。”
文丑不禁夸赞了一句朱皓,院落里的血际,俨然说明方才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然而,朱皓身陷险境,尚能自若自如,确实非同一般。
“二位叔父客气了,些许小事,皓于沙场见之甚多,早已为常!”
朱皓嘴角一扬,宗员与文丑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自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也许,等到了邺城,那临头一刀才会落下。
“文渊,莫怪叔父,家国尚在,叔父亦不能改之。稍后,某会派人送汝去邺城。”
朱皓越是镇定,就越让宗员颇显尴尬。不知说甚,也只能尽早让此事过去。
“也好,离邺数年,今当归之,一游故地。”
.....
别了朱皓,宗员回到厅室后,便是哀叹连连。
文丑身在其侧,看向宗员的目光,已经少了那一份蔑视。此事过后,这老将军也算是将功补过,表以忠心了。
不过,这件事,还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老将军,今日拿下朱皓,吾等或许可以利用一番,杀杀朱公的锐气,一解前日拔吾营垒之恨!”
“文将军的意思,老夫明白。唉~只是老夫与朱公久事王事,颇有交情。今日以大欺小,缚其子弟,已是心愧不已。若再行诈之,老夫还有何颜面存于世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