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娘娘半躺在轻软的锦榻上,拿两个枕头垫高了脑袋。头上的凤冠也不带了,头发毛毛草草,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梳过。额头上勒还着根长条的白手巾。半眯着的眼睛都长出眼屎来,一张老脸蜡黄。脸上的褶子,也懒得施仙法藏起来。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哼哼。
这些日子,打击一个挨着一个,一个比一个火力强。就算王母是神仙,她也抗不住啊!
本想请牡丹仙子来出个头,借牡丹仙子的口,把豆角赶回土地庙里,那妖精就是个丧门星,自打她到天上来了,就没办一点好事。什么事只要碰上她,好事也能变坏事,事事就倒霉!
要请动那油盐不进,六亲不认的牡丹仙子多难啊!还不就是为了能好好出出心中的这口恶气?那成想连牡丹仙子,这食古不化的老仙姑,也受了豆角的蛊惑,居然……
啥也别说了,要不王母能一股火上来就病了吗?要是这会儿相思在多好,不光知冷知热的照顾她,还能安慰她一下。她们娘儿俩再想点办法。
可惜她家相思现在正受罪呢,王母身边连个说话的都没有,还不是那桔梗精给闹的?
小冤那个臭小子算是白养他,一点都不贴心。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他又跑出去玩。连个影儿也看不着。唉,还是想法把相思整回来。王母娘娘可能病糊涂了,忘了当初是她为了要表现自己奖惩分明,特意把相思送走。
“这个小丧门星,我跟她没完。”王母突然坐起身来大喊一声,“咳,咳,咳……”不小心还被呛到,王母颓然的倒回榻。
看来这次不得不出手啦!还真当她没办法了吗?也不看看她是谁,招儿有都是。来日方长,有帐不怕算,咱们慢慢来,等相思回来再说,不差这几天。
丧门星打了喷嚏,自言自语的说,“最近我也没出门啊,怎么又被念叨了?”
牡丹仙子的泪水,象山洪暴发了一样,收也收不住,汹涌而来,波涛澎湃。她等了这么多年,等到的却是……
豆角心中纳闷,没听说过牡丹是水发的。牡丹仙子的眼泪要是用缸接着,都够养一缸莲花。她是彻底让牡丹仙子给哭傻了。
谁被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神仙,飞过来抱着就开哭,谁都得傻。王母娘娘都被哭得没办法,借着尿道跑了,她还能有什么招?死挺吧!
“我苦命的妹妹啊,这么多年,你怎么忍心丢下姐姐我自己,在这暗无天日,阴森冰冷的地方,你怎么忍心……”
豆角头皮发麻,难道牡丹仙子,以前一直住在地府里?还是天上也有这种地方?
先不去深究这个,豆角对牡丹仙子口中的辈份没算明白。把豆角当种子往出长的时间都算上,到现在也不过几百年,看牡丹仙子老的这样儿,估计那岁数,毁一毁给豆角毁出个奶奶来,一点没问题,说不定还能有富余呢!叫豆角妹妹,差了辈儿吧?
豆角身体僵硬,她还自诩机灵呢,全没用。哭吧,总有哭完的时候。就当这是通往开花之路上,必须面对的磨练,豆角在给自己进行催眠。
突然牡丹仙子的手掐住了豆角的脖子,蛾眉倒立,凤眼圆睁,手下用力,“你到底是谁?身上的元气哪儿来的?”
豆角的脸憋得通红,这感觉就象根茎被折断一样难受。身体里赖以生存的汁液,已经不在流动。豆角现在除了等死,看似什么也做不了。
从刚才被抱着哭,到现在等着被掐死,那差的能是一点半点吗?妖精身上的元气还能是哪儿来的?
“那…你…也…要…放…开…我……再……”豆角从嗓子眼里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挤,最后都接不上气了。这牡丹仙子看起来,比龙王爷可恐怖。
牡丹仙子收手,再坐回去的时候,已经收住了哭。脸上又没了表情,隐约觉得她满腹心事。
豆角忙着顺气,可暗中却做了时刻逃走的准备,牡丹仙子是疯的,谁知道她接下来会唱哪儿一出。
牡丹仙子把心思从久远的年代拉回来,眼前的只是个小小的桔梗精而已。想到眼圈又红了,“你身上怎么会有桃花仙子的元气?”
看来这祖奶奶十有八九是认错人了,豆角顺气,“我身上没有桃花仙子的元气。”
“胡说!”牡丹仙子一手拍在桌面上,把个茶盖都从茶碗上震得掉在桌子上。
“我真没胡说。”大仙说不通,豆角到也想认识桃花仙子,可谁知道桃花仙子在哪儿啊?她还没地方找去呢!
牡丹仙子目露寒光,又生气啦!一扬手,一个结局打到豆角身上。似雾非雾气体从豆角身上升起,到了半空显出一朵淡淡桃花形状。
“还要跟我狡辩,你若再不老实招来,我就收了你。”说完,牡丹仙子又抬手。
情况不妙,赶紧解释,“我可以确定,身上的元气不是桃花仙子的。”
牡丹酝酿法力,豆角再说,“但我身上的元气是桃花妖子的,我保证!”
豆角身上唯一一点外来的元气,就是来自盘丝洞水晶棺里的桃花精。但看桃花精的岁数,应该也不能是牡丹仙子的妹妹。再说就桃花精那模样,跟传说中的桃花仙子更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豆角一眼不错的盯着牡丹仙子的手,“我慢慢跟你说,事情其实有点曲折,起因是这个样子地……”
话说起来可就长了,这百花仙子职位的争夺,那可是由来已久。早在数千年前,上一届评选大赛就出现了这种情况。百花中出了两个,最具实力的后选大仙,来竞争这个职位。一个是艳压群芳的牡丹仙子,另一个是倾国倾城的桃花仙子。其中桃花仙子又略胜一筹。
大家都猜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只不想两个大仙情比姐妹,当初参赛也是盛情难却。事已至此,她们都有意退出角逐,不想为此伤了彼此情份。
就在这个当口,桃花仙子无意中,在凡间偶遇一书生,就此动心凡心。为了心爱的男子,甘愿到人间变成一棵桃树……
故事还没说完,牡丹仙子又咿咿呀呀的哭起来,“她就是一个傻子,说什么她要当一棵树,在阳光下慎重的开满了花,要长在他必经的路上。到后来还不是人树殊途?跟人仙殊途有什么不同?”
豆角点头,牡丹做仙子说的没错,但她还是有不认同的地方,“我看她也是个傻子。但人树殊途跟人仙殊途还是有区别的。当棵树除了开花,什么也干不了。当神仙不是还可以,把那男人抓来当个压寨夫君什么的。天上的神仙们,不是没事儿经常下凡,娶个小什么的?”
牡丹仙子眼睛血红,嘴角颤抖,“放肆。想我们这些女仙冰清玉洁,怎么能跟那些风流成性的男神仙相提并论?规矩何在?成何提统?”
豆角不解,“不对啊,女仙里不也有嫁给凡人的吗?织女不就是,还有白蛇呢!听说她还是带着妹妹去的,但后来保密工作没做好,成天有人围观堵截,一点隐私也没有,所以不得不离开。”豆角虽然不好八卦,但这么出名的事,她也不可能不知道。
牡丹听了火更大,“皇家的女儿向来放荡无耻,再说那白蛇更是个龌龊下三烂的女妖。放着好好的蛇仙不当,非要当个妖精不可。最后怎么样,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在身边,这就是报应。”
豆角听得一愣一愣,这是什么逻辑?男的下凡娶小老婆就是一段风流佳话。女的正经的嫁吧,还放荡无耻龌龊下三烂?她可刚成精,实在想不明白个中原因。
要不要问一下,牡丹仙子就是因为受了桃花仙子的刺激,而放弃七情六欲的?
看来给天庭当官,真是害仙不浅啊,要是都象牡丹仙子这样,百花仙子还不如不当。那桃花仙子还没当呢,都被害得脑壳坏掉,不然能让黑山老妖给吃了?
有其母必有其女,桃花精也没比她妈强多少,一对二百五。天天都不能在一起,爱来爱去还爱个屁?豆角可想不明白这些所谓的,为了伟大的爱情而牺牲。她就想跟自己喜欢的…狗,天天在一块。
牡丹仙子神色又迷离了,“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看花来换酒钱!唉,当年桃花就是为了唐公子这首诗而倾倒。凡人都不知道,以做画文明于世的唐公子写的这诗,成就了怎样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啊!”
豆角这个完全同意,她就没机会见到写诗那小子,不然一定打他个半死。一首诗骗死个桃花仙,还让牡丹仙都半疯了。不打他还能留着他?
还才子呢,那小子明明就是个酒鬼啊!连种桃都是卖了换酒,桃花仙能活到死在黑山骨头的手里,还是她命大呢!
“我现在已经是朽木,而且已经时日无多。孩子,我们草木派的神仙,无论怎样都活不过万年。越到后期老得越快,桃花没等到也一天也算福气,不用受我这样的苦。当年如果不是她下凡,这个职位本就是她的。既然你吸了她的元神,就是冥冥中的安排。也罢了,就当我还她一个仙情吧!这个位子传你,也算其所。”
豆角一个劲儿的向后退,脑袋摇得跟波浪鼓似的,“仙子,此事还要再斟酌斟酌。我说过了,那元气其实我是从桃花精那里吸来的。就是桃花仙子的女儿啦,她现在已经投胎到,海王县杨寡妇家里。要不你再等十天半个月的,估计那孩子就长大了。你动员她上来当百花之王好了。把仙情直接还给她吧,再怎么说她也血统纯正,我这个出身实在不能接受这个职位。”
接受这个职位?那不是也傻了吗?豆角又不疯。这个百花官,谁沾边儿谁倒霉,豆角可不干。而且树大招风,多少仙还就惦记这个倒霉职位呢。她这棵小干巴草,可经不住老被祸害。
牡丹仙子微微一笑,豆角一个愣神,不能吧?这个笑容太具震撼力,牡丹仙子都老成这样,还能笑得如此之美,那她年轻的时候,将是如何出众呢?传闻看来不假。
豆角想象不出,那跟牡丹仙子齐名的桃花仙子,又将是怎样的颠倒众生?豆角更想象不出,拥有如此优良血统的桃花精,怎么长得那么客气?
“别管你想干什么,本领高强都是首要条件。如果你愿意当百花仙子,不光能提升法力,而且还能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啊!”牡丹仙子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豆角还是不觉得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那意想不到的好处是什么?”听听也无妨!
牡丹仙子招手,“伏耳过来……”
豆角又被惊住了,要是她事先知道是这么个结果,打死她,她也不同意接任百花仙子。
牡丹仙子不只把百仙结印给了豆角,还把自己的元神也给了豆角。随着那朵美丽的牡丹结印,变成光粉落在豆角身上之际。牡丹仙子也跟桃花精一样,灰飞烟灭了!这不是自杀吗?估计不能是她舍已为神。即没给豆角反悔的机会,也没告诉豆角这么做是为什么!
豆角之所以同意接任,也不完全是因为什么意外好处。关键是这个职位,仙资比较多。豆角原本打算好了,她先干两天挣点钱,然后再找个差不多的小仙接位。
可看到牡丹仙子的结局,豆角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她要是不想干了,不能也非得这样吧?这可不行,她还年轻不能变成沙子。
可百花仙子这活儿,也不是桔梗能长干的啊。
更让豆角后悔的事还在后面呢,她一门心思惦记的高仙资,一夜之间就飞了。别说高仙资,不减资免资,众神仙就要偷着乐了。因为天庭—-经济危机啦!
而为了贪那一点小财的豆角,觉得她上了贼船,还是自己把自己送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