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快马奔进了那座透着肃杀的城墙里,带起一片赤黄的沙尘,路上的行人诧异
的看了一眼,便不再关心,这些事都是那些大人们的事,而自己这些人,关心的却也
不过是那一日三餐而已。
凉城!
这个天齐边界重镇,本来是齐国进驻天国的一道重要的跳板,一直处在齐国的重
兵防守之下,直到三十年前,凉城才纳入天国的版图之上,十丈来高的城墙,被那干
燥的沙风打磨的斑斑驳驳,灰色的石块,尽显苍桑,像一个苍老而不屈的老人,倔强
的立着,看着这世界上可笑的杀戮,一言不发。
三十年前,这座古老的城池,在齐国大将军齐啸的重兵防守下,曾经是齐国国民
心中的一道不可逾越的神话。然而树大招风,神话也有破灭的时候,三十年前,正值
壮年的秦钟率领黑羽骑兵,袭击凉城,斩了齐国大将齐啸之子齐放。出奇兵,截断齐
军粮草,迫使齐国大将齐啸退守幽谷关,一举夺得这座边城要塞,至此,这道城墙便
成了天国的一道有利屏障,为天国开创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格局,而这一战
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以成败论英雄,秦钟、齐啸被同时誉为了当世战神!
十七年后,秦钟退居二线,二十年后,齐啸因叛乱罪名,株连九族,三年的时间
,让这个世界上两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有着完全不同的两种命运,虽然造就这个神话
的就是那个隐居秦岭的老人,但是,不得不说的是,秦钟的眼光确是比齐啸要强,因
为秦钟还活着,齐啸却已经早成白骨了,毕竟懂得“功高震主、功成身退”这个道理
的人并不多。
在齐啸满门抄斩的前一天,秦钟埋在齐啸身边的一颗钉子,调动了齐家军一支三
十人的人马,劫杀了当时齐国皇帝最敬重的叔叔,贤王南宫纳。与此同时,禁军在齐
啸书房搜出一封秦钟给齐啸的信,劝其归降天国……当时齐国皇帝南宫武怒发冲冠,
便把人给砍了。很低级的陷害,很弱智的离间,却得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效果
。
而这十年来,齐国朝廷在南宫宇的励精图治下,一改齐国劣势,并且从那时起,
齐国朝廷暗地里从没有放弃过对秦钟的刺杀,原因也只有一个,那便是报仇,夺城之
仇,夺将之仇,夺亲之仇便成了齐国皇家最有力的理由。
心明者,透过表面看事实,心误者看到表面便是事实,虽然秦钟明白,这些乱七
八糟的东西漏洞百出,但那却已经不重要了,管他乌龙不乌龙,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
的结果,这便已经足够。至此秦钟才安心隐居秦岭,凉城三十年平安。
凉城总督府内,秦武手持一本黄绸奏本,眉头紧锁。
“父亲,密旨上怎么说?”秦天的性子没有秦峥的隐忍,见秦武眉头微皱,知道
事情比较棘手,便忍不住发问了。
秦武放下京都送来的密旨,沉声道:“陛下的意思是敲一敲对面的同行……”
凉城对面便是幽谷关,由齐国大将南宫无忌把守,十三年来,大小百余战,虽然
齐军未曾
前进寸步,但秦武也没占到什么便宜,死伤过半,这几年,南宫无忌似乎也
看清了这点,于是两人便保持了默契的沉寂。
“南宫无忌为人隐忍睿智,齐国的国书只怕也是想激怒陛下,试探一下我们的虚
实,陛下此举只怕讨不到好处”秦峥冷静的分析道:“十余年来,彼此都没有占到什
么便宜,这次只怕也不会有什么效果。”
“二弟说的没错”秦天点了点头,突然问到:“爷爷的信上怎么说?”
“你爷爷的意思是敲一敲,这才是为父所不能理解的地方。”
秦武疑惑的说道:“他老人家应该知道此间的局势,却为何还会支持陛下的意见
,而且似乎还是你爷爷主动提及的。”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秦峥突然想起之前和易天笑的对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曾经听表弟说过他对爷爷的一些看法,现在想来,爷爷此举只怕可以证实表弟的猜想
了。”
“哦?二弟请说!”
“表弟曾经说过,爷爷已经老了,百年之后,秦家该怎么办,一直以来,爷爷如
同一颗大树,替秦家挡住了无数的风雨,父亲虽然的用兵之法虽然得到了爷爷的真传
,但对朝政的灵敏度却是不够,而大伯却又只能守在京都。陛下对秦家的态度,虽然
表面上一直是恩大于威,但谁也不能保证一旦爷爷百年之后,陛下是否依旧如此”
秦峥顿了顿,续道:“秦家掌管天国三分之一的兵力已有四十余年,所谓树大招
风,不过如此,肯定有人盯着我们秦家,只是摄于爷爷的威信不敢有所动作,如果爷
爷百年之后,群起而攻之,只怕再大的树也得被一群蝼蚁啃得遍体无完肤,而陛下却
是……”秦钟说道此处便停了下来,见秦武和秦天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知道父兄已
经重视这件事了。
秦峥续道:“如果我们能够再创黑羽辉煌,让黑羽再次进入天国百姓之眼,同时
整顿军务,即便陛下有意,却也不好如何,毕竟……咱们的陛下的年号还是天仁……
”
“二弟说的不错”秦天点了点头:“只是幽谷关戒备甚严,主动出击只怕也难有
成效……”
秦峥脸上再次浮现一抹和煦的笑容,轻声说道:“既然主动出击难有成效,那我
们便让他们主动出击!”
秦岭山上的密林并没有因为寒冬而失去葱郁,反而青的有些诡异,有人说,秦岭
山上的树是受了秦钟的煞气滋养,不过这种说法也仅仅只是好事之人茶余饭后的资谈
罢了。
庄龙静静的站在书案前替秦钟研墨,自从语菲被易天笑那无耻之徒拐带跑后,庄
龙便接手了语菲的工作,或许两个老人之间的话语更加投机一些,秦钟的精神头也渐
渐转好。
“老爷……一旦开战,这好不容易维持的局面又会被打破了”庄龙手不停,有一
句没一句的和秦钟先聊着:“这样做对黑羽也没什么好处呀”
秦钟的笔落在那个“战”的最后那一点上,便轻轻的提笔,一个十分娟秀的战字
便已经写成,秦钟呵呵一笑,道“这个
字如何?”
庄龙看了半响,呵呵一笑,道:“老爷的战字越来越没有战意了”
秦钟闲暇之余好写字,应该说是好写“战”字,以往写的战字,不管如何变化,
都让人觉得字中蕴含着浓浓的战意,但今天的这个字,却一改以往的风格,……没有
丝毫战意外泄,却也只能用用娟秀来形容了。
“是啊”秦钟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的叹道:“好久不打仗了,这战意都被磨尽
了,写出来的字也愈发的女子气了。”
庄龙一愣,似乎有些明白秦钟的用意了。
“何为战呢?”秦钟喃喃自语道:“那是用刀枪拼杀出来所占有的一切才是战啊
!么有历经鲜血的士兵也仅仅只是一个士兵,如何能成为一个战士呢?”
秦钟的语气似乎有些波动,十余年来的修心养性,庄龙已经记不起秦钟有多久没
有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了。
“只有战士才能保卫江山百姓,只有鲜血能培养出一个真正的战士,我秦钟半生
戎马,双手染满鲜血……”秦钟语气中显现出一丝淡淡的伤感,但更多的却是狠戾:
“国家是用白骨垒砌起来的,只要有人,只要人有心,杀戮和战争便不会停止!”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会让秦家子弟用鲜血换来的一切被人夺走,不管是谁都不
行,所以……”秦钟嘿嘿一声干笑道:“所以我便让这个局稍微乱起来,把水搅浑了
才好浑水摸鱼,也才可以看看到底是哪里伸来的手,总要打他一打,他才会老实些…
…”
“趁现在还提得起鞭子,就替后辈们打掉几只,免得以后来瞎搅合”
秦钟像说天书一般说了一大通,但是庄龙跟了秦钟快四十年了,当然知道秦钟话
里的意思,只是想到这件事恐怕不像表面那般简单,不由有些担忧的说道:“皇上这
般做,只怕不是单纯的想替那孩子抱不平”
“当然不是了”秦钟冷冷一笑道:“二爷可没这般糊涂,只是我在这个世上也待
了八十年了,时间久了,便有了感情,毕竟,这天国可不是他朱山一个人的”
秦钟已经很久没有提朱山这个名字了,今天却很不客气的说了出来,庄龙站在一
旁没有接话,秦钟可以叫天仁皇帝为朱山,但庄龙却不能。
“我说过……”
庄龙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厌恶那句话,但却还是缓缓的说道:“我秦家子弟用
鲜血换回来的东西,他坐在金銮殿里耍耍小心思就想拿走,那也太容易了些……”
两个老兄弟便在这破草庐内谈论着决定千万人性命的事,却是如此的风轻云淡,
只是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却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谈论相同的话题,却也不知道到
底是人命不值钱呢,还是有些认命更值钱,不过,对于这些上层的大人物来说,也许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过程,那也只是彼此棋局上的你来我往,下棋之人要吃掉对
手的棋,弃子……那便弃子了,毕竟这个世界也只是属于少数人的世界,其他的只是
为这少数人的存在而存在,不会影响大局,也不容许他影响大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