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御书房。
已经是傍晚时分,工部尚书宋/平带着手中的奏折,面见皇帝。
“皇上,历时三月,天灾以后的建设已然完善,这是微臣拟奏好的统计结果,皇上可先过目一下。”宋/平将手上的东西递上,谄媚的笑着,恭候在一边。
他这个工部尚书,当得可真是憋屈。本以为扳倒了钟正,他当了这工部尚书,正好趁着这一次的天灾赈灾的时候,可以好好的大捞上一笔,可是偏偏,太傅提了个什么以工代赈的法子,还专门的派了人去各地查探。
毕竟的是在边疆建立城墙守卫的事情,他就是想要从中动手,也不敢太过于的明目张胆,这一回,反倒的是将他给束制住了。
这一回,没有将他的腰包给填的满满的,可就太可惜了。
他绝对的不会放弃这一次的机会。
这次的天灾是大事,荣乾仔仔细细的看完了手中的奏报,的确的是处理的很好。
现在天灾过去,朝廷下方的银两也因为以工代赈的方式,没有缺漏的发到了灾民的手上,这一次的赈灾,反倒是成了这么多年以来,效果最好的一次,全然的没有任何的暴动,的确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荣乾微微的点头示意,面色轻松。
宋/平是惯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到皇帝的神色,明显的是轻松了几分,便知道皇帝现在正是龙心大悦的时候。
忙不迭的追加建议,“启禀皇上,此次赈灾已然结束,微臣有些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荣乾心情不错,自然允准,“但说无妨。”
虽然这次的建议是太傅提起来的,但是这操办的事宜。毕竟的还是工部执行的,所以这宋/平身为工部尚书,荣乾自然会将这功劳算在了他的头上。
“启禀皇上,边疆的百姓虽然受了一次天灾,不过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这边疆的守卫,已经是让边疆的百姓有了新的收入来源。微臣建议,恰逢秋税之际,不妨将这赋税征高一些,以弥补国库的空虚。”
这一回虽然是赈灾,但是却全然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城墙的建造所需要的时间也不是一日的,这么庞大的工程,国库自然的是空虚许多。
宋/平正是抓准了皇帝的这个心思,趁着皇帝高兴的时候,将此事提出来,想必皇帝也不会拒绝。
果不其然,荣乾在听到以后,稍加思忖,就答应了这要求,“爱卿此议甚好,这事还是交给你去办吧。”
他在皇位上坐了太久,早已失去了体察民情的本事,自然的是下面的人说什么便是什么,所以也就完全的没有察觉到这里面的失误。
宋/平喜不自胜,赶紧的是向皇帝告谢。
这天灾他没有捞得着,这趁着秋天赋税的时候,他自然的是可以好好的大捞上一笔!
“皇上,天色晚了,这是臣妾煮的参汤。你先用一些吧。”华书芹在门外站了许久,等到里面的事情论议完了,她才端着参汤进来了。
荣乾点头,“放这吧。”
想要说的事情已经说完了,宋/平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见着华书芹进来了。赶紧的告辞离开。
华书芹端着手中的参汤,背过身子绕到了荣乾的身后,衣袖微动,挡住了自己的动作,将参汤搁到了荣乾的面前,“皇上,忙碌了一日,臣妾给您按摩按摩,舒缓一下吧。”
华书芹掩住满腹的情绪,双手放在荣乾的太阳穴,轻轻的揉动起来。
荣乾没有任何的拒绝,华书芹的手艺一向好,他也习惯了她这样的服侍,闭上眼睛慢慢的享受起来。
闻着屋内的熏香,不知不觉的就萌生了些许的困意。
“皇上?皇上?”华书芹轻轻的叫了几声,没有反应。
屋内还有不少的婢女。
“皇上就寝了,这里自有本宫照应,你们都先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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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们告退。”
御书房的大门被关上,华书芹将余下的参汤全数的倒进了灰炉之中,掩盖了全部的痕迹。
确认了皇帝是真的睡着了以后,华书芹才小心翼翼的在御书房内寻找了起来。
方才她在外面听的清楚,工部尚书想要提高税收,对于这时候的百姓来说,绝对的会是雪上加霜的局面。
她虽然是没有什么爱护百姓的心思,但是她心里清楚,荣轲绝对不会想要看到这样的境况。
荣轲现在不让她出宫见他,可是他迎娶池裳的事情,她很想要亲自问一问。
一直没有寻到好的借口让荣轲见自己,这一次,会是她的机会。
更何况,太后娘娘已经允许了她回去华府祝贺,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今日她听到的消息,也算是意外之喜,她一定会有机会,让荣轲重新将所有的目光,聚集在自己的身上。
糖蒸酥酪。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
就算荣轲当真对池裳有了心思,她也会将那一丝一毫的心思给扭转回来!
自己不再荣轲的身侧,她绝对不会允许池裳钻了空子。
这皇宫,她决不可继续的留下来了,一定要想个法子,一劳永逸的好。
书架上,一道明黄色的卷轴赫然出现。
找到了,就是这个。
华书芹将锦帛小心翼翼的藏在衣袖之中,眸中闪烁。
明日一早,她便就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对她一向恩厚,只要提及父亲,太后娘娘一定是会允准的。
*
三日后。客栈。
池裳窝在床边,看着窗外,有些郁闷。
“姑娘,可要在屋中用膳?”屋外,江祁的声音传了进来。
“不必,先放着。”她没有什么胃口。
说好的可以在这里看武林大会三日的时间,她却在这里足足待了三日,都没有机会出去。
“用膳。”
身后,冷不丁的就传来了荣轲的声音。
倒是将池裳给惊了一跳。
“你回来了?”池裳回头,笑吟吟的看着荣轲,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她心痒难耐的想要知道最后的结果,这个时候自然的是着急的不行。
今日不应该是最后的比试结果么?荣轲必然要好好善后,怎会这么快?
“身子还没好就吹风,是还想继续留在这里?”见池裳将窗户给打开了,冷风阵阵的,看的他十分不悦,扬手,“啪”的一声就将窗户给关上了。
“想。”池裳下意识的回答。说出口才惊觉自己是说错了话。
荣轲搁下手中的膳食,一把将池裳给拽了回去,按在了凳子上,“用膳。”脸色非常的不好。
她就如此不愿回去?
这里,就如同湖州一般,都可以让她放松心境,唯独最该回去的诛圣阁,她却一再的排斥。
池裳拿起手中的筷箸,讨好似的给荣轲布菜,“说好的是过来看武林大会的,可是我只看了一场,就一直的在屋内,自然是有些舍不得回去。”
她这说的倒也不算是虚话。
只除了海棠的那一场,她还真的是一场都没有看见。
当真是太可惜了。
至于诛圣阁,她也的确,不是很想要回去。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原因?”荣轲有些食之无味。
“没有。”池裳垂眸,方才的心思已经没了半分。
气氛,瞬间的淡漠了下来。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这么沉默的氛围,让她实在的是有些心累。
分明他们之间的氛围刚刚的有些缓和,她并不想要在这个时候就继续的闹僵。
“不是不愿意回去?”荣轲没好气的道。
他不是听不出来,池裳有着刻意忽略的意思,可是这件事,在她心里是个坎。他不愿意池裳心里永远都存着这样的芥蒂。
可这芥蒂,他虽然知道,却没办法消除的了。
因而这个时候,他莫名的就是有些在生闷气,生自己的闷气。
“想不到,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池裳小声的嘟囔了一声,有些无奈。
“有话,不妨说的大声些。”荣轲搁下碗筷,盯着池裳。
被盯着的有些头皮发麻,“没有说什么。”
生闷气还不让人说。
“嗯?”荣轲轻哼。
“是你说三日后要回程,我现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又不说。”现在还怪她?
“晚些时候回去,你身子还未好全。”荣轲避过池裳的问题,回答。
晚些时候?难不成是还要在这里多留几日?
池裳脸上的神色明显的是飞扬了起来,喜滋滋的看着荣轲。
被他一眼给瞪了回来。
“明日一早就出发,届时你的身子也该好全。”荣轲看着池裳的眼神,微微的有些闪躲。
明日一早,身子好全?
池裳低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顿时的是明白了荣轲是什么意思。
过了今晚,她的葵水,大概的也是可以结束了。
肚腹的疼痛,以及浑身上下腰酸背痛的境况也会痊愈,路途上自然是会畅快许多。
忍不住的点头到,“嗯。”
天色稍晚,荣轲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池裳有些纳闷,“你今日,不需要出去么?”这武林大会上的事情,不应该是很多么。
“就如此见不得本王留宿?”荣轲冷不丁的反问,本想离开,却在此刻,生出了留下的意思。
越是池裳不愿意的事,他便越是想要留下。
至少在这一刻,他就只有这样的心思。
今日的荣轲情绪有些不稳,几乎只是随口一说的一句话,似乎都可以挑起他的怒火。
池裳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莫名的看了荣轲一眼,“你今日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好像自己今日并没有惹着他才是,这无名火来的也是突然。
“无事。”荣轲掩下情绪,语气中一样是带了几分刻意的逃避。
被池裳这么一看,他居然开始有些心虚。
“天色晚了,你累了,先休息。”不是商量的语气,分明的就是命令的语气。
可是她现在还不困。
下意识的就拒绝,“不,稍后吧。我……”
“休息。”荣轲启口,直接将池裳带着,按压在了床上。
池裳等着大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荣轲,即便是她反应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算是看了出来,今日的荣轲,的确的是不大寻常。
总让她,有些心虚。
“我……”
话还没说完。
荣轲一个目光扫了下来。
让池裳乖乖的闭了嘴。
心里却是存了几分疑虑。
“本王累了,陪本王好好休息一下。”荣轲顺势和衣躺了下来,单手扣住池裳的脖颈,侧躺在她的身侧,面色微微的有些疲累。
心里一阵酸涩,应道,“好。”
语毕,也就顺势的闭上眼睛,却是全无睡意。
直到,肩膀处一阵微微的酸麻,让池裳的意识逐渐的就放松了下来。
荣轲点了她的睡穴。
手上的指甲嵌入腿部,一阵微微的刺痛,让她忍住没有睡过去。
荣轲今日没有下重手,只怕是以为她差不多入睡了,可是今日,荣轲的行为有些反常,更加是让她有些心里不安,所以迟迟的没有入睡。
“池裳?”荣轲小声的唤了一声。
池裳闭着眼睛,没有再多的回应。
他一向沉稳睿智,今日却是满心满腹的疑虑,自然的这个时候,没有发现池裳是在装睡。
与池裳之间的关系,好容易稍微的有些缓和,他莫名的有些心虚,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他还是必须要去见一见。
拖延不过去,却也来的有些快。
身侧,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荣轲已然起身离开。
黑夜中,池裳陡然睁眼,顺着门外的方向看了过去。
荣轲这是要去什么地方么?为何要将她哄着睡过去?她本没有查探荣轲秘密的心思,但是今日,心底却隐隐的有些直觉,直觉告诉她,今日,她必须的要去看上一眼才好。
只是门外,守着荣轲的部下,她要怎么出去才好。
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一边的窗户上。
自那日以后,荣轲就直接的将她挪到了客栈的一楼,这里的窗户距离外面很近,反倒是个离开的好地方。
屋外,寒风阵阵。
已经是快到秋日里的时候,这夜半时候的微风,吹的她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裹紧了身上的衣物。
被这寒风一吹,池裳这才惊醒过来。
她忘记了,荣轲轻功了得,她这一出来,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朝着哪个方向过去了。
荣轲究竟是想要隐瞒着她什么,若只是一般的事情,又何必点了她的睡穴?
这里不是诛圣阁,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还有什么事,是必须要瞒着她的么?
罢。还是回去的好。
被这纷乱如麻的心思搅得,她也实在的有些烦闷。
“姑娘,奴婢知道,主上在哪里。”身后,付文渊的声音,突然的响了起来,倒是将池裳给惊吓到了。
“文渊,你怎么过来了?”
付文渊行了个礼,“主上召奴婢过来伺候姑娘明日回程,方才已经到了,正巧看到姑娘,从窗户边出来。”付文渊垂眸,实话实说。
池裳轻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就应该知道,荣轲并不想要我出来,你是他的手下,为什么没有拦住我?”
付文渊是聪明人,池裳一直很清楚。
“奴婢现在,是姑娘的人。”诚然,在没有遇到池裳之前,她的确的是这样的,只会效忠于主上。
现在也是一样。
只是作为局外人,看到池裳这样,同样的身为女子,她多少的还是会有些同情。
尤其是现在自己和清鸿在一起,反而是更加的可以理解这样的感受。
池姑娘这么多年,其实所作所为,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现在更是心疼的不行。
“所以你现在,是来帮我的?”池裳心里不是不感动的,只是她没有过多的表现出来。
当年,她是池家的独女,父亲虽然对她溺爱有加,可是世家大族里面,并没有差不多的女子,唯一的一个华书芹,与她更是两不相立。
她自小就喜欢跟在堂哥的身后,一向没有什么朋友可言。
后来遇上荣轲,她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生命,都耗在了荣轲一人的身上,唯一一个真心待她的,就是夕月。
如今,这样对她的,却是荣轲的心腹。
“是。”若不是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她或许,不会这么直接。
只是现在,她并不希望姑娘一直被蒙在鼓里。
“文渊,谢谢你。”这声道谢,是发自内心的道谢,也是她真心接受,文渊的好意。
付文渊看了池裳一眼,这个时候,反倒的是有些犹豫了,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怎么了,你后悔了?不想要带我过去了么?”见付文渊不动也不说话,池裳打趣道。
“不是,奴婢没有。”付文渊是个直性子的人,没有听出来池裳是在打趣,急急的否认。
她不是不想要带姑娘过去,只是害怕看到她不想要看到的场景。
徒徒的惹了姑娘伤心。
可若是从旁人的嘴里告诉姑娘,只怕后果,会更加……
“姑娘,您披上衣物吧,夜晚天气凉。”付文渊递上手中的东西。
池裳接过,是一件黑色的斗篷,可以披在身上的。
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了然的笑了一下。
不愧是荣轲的手下,做事自当是谨慎非常。
她一身月白色的衣物,在这黑夜之下,的确的是显得十分的显眼,若是被荣轲发现。
池裳苦笑了一下,分明是荣轲先偷偷摸摸的出去,她现在,反而的是比荣轲更像是做了坏事,故意的跑过去跟踪一样。还生怕,被发现。
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连累了付文渊。
“走吧,我们过去吧。”池裳说话的声音都是刻意的压低。
“主上,在西南的河边。”付文渊指了一下,示意池裳过去。
河边?
那么远的地方?
他是见什么人,需要到那么远的地方么。
且那条河的附近,地势起伏大,不太好走。尤其的是夜晚的时候,更是容易出事,所以一般是不会有人过去的,荣轲选在那里,只可能是,他要见的人,身份隐蔽。
思忖之间,人已经是到了西南边。
并未靠的太近。
池裳就停住了脚步。
“姑娘?”付文渊小声道。
“你回去等我就好,再靠近的话,容易被发现。”她倒是无所谓,可是她不希望付文渊因为自己,会被荣轲责罚。
“可是姑娘……”她明白池裳的好意,可河边的人是……
“回去!”池裳大有一副她不走,她也不过去的势头。
付文渊无奈,咬牙离开。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过去她担不起一声王妃,如今求不来一声夫人
见付文渊是真的走远了,池裳才敢慢慢的靠前。
她是真的担心付文渊被发现了,也担心,见到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以后,自己失控的模样,会被她看见。
方才她眸中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河边,有着几盏微弱的河灯,岸边还搁置了几个小的灯笼。虽不是特别的清楚,却也足够池裳看了个明明白白。
荣轲背对着她,挡住了他面前的人。
池裳小心翼翼的靠近了几分。
她不会武功,这个时候也只是简单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没有敢过多的靠近,反而的是不容易被发现。
“荣轲,你是当真,娶了她么?”
一阵微风吹过,熟悉的声音一下子的钻进了池裳的耳中,让她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不由自主的僵硬了几分。
那是,华书芹的声音。
心底涩然,却又理解。
也是,能够让荣轲这么小心翼翼的避过所有人见面的人,除了华书芹,哪里还会有其他人呢?
只是这里,她是怎么过来的,是荣轲告诉他,自己在这里的么?
胡思乱想之际,池裳差点都忘了华书芹的问话,迎着寒风,定定的站在荣轲的身后。
这里的距离并不是很远,足够她清楚的听到二人的对话。
私心里,池裳挪动脚步,又往前靠近了几分。
停住脚步的时候,她藏在一棵大树的背后,定定的站着。看不清华书芹的面容,却可以看得清楚,她身上衣物的颜色。
这么近的距离,荣轲竟然都没有发现她么?
“如你所见。”荣轲轻描淡写的声音传出来,一下子是将池裳的神经给拉了回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居然希冀,荣轲发现她,将她给带到华书芹的面前么?
华书芹站在荣轲的面前,死死的盯着他看,面容冷峻,一如从前。
提到池裳的时候,就连眉宇间的厌恶,似乎都没有半分的减少。
可是她的心,为什么就是这么的不安,几乎就是女人的直觉,让她可以确定,荣轲这一次,绝不是简单的成亲。
“我知道你娶了她,可我只问你一句,你这一次,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树后,池裳准备离开的脚步,生生的停住了。
方才,他没有立刻的否认他与自己成亲的事实,让她微微的有些许的心动,不想要继续的听着他们后续的谈话。
可是华书芹的问话,还是成功的让她停住了脚步。
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这个问题,她也很想要知道。
“书芹?”荣轲皱眉,不是很想要回答这个问题。
华书芹捏住手中的东西,上前一步,靠近荣轲的耳边,“荣轲,我给你带来了糖蒸酥酪,你要不要尝一下?”
糖蒸酥酪?
荣轲身子轻颤,不可置信的看着华书芹。
眸中的愧疚她看的一清二楚。
从前,都是带着情意,带着疼惜,如今,却是愧疚。
愧疚什么,愧疚他自己,心里有了旁人么?
她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眸中染上湿意,语气中是浓厚的乞求的意味,“你心底是怎么想的,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可是,看在我如今的处境之上,你就不能说一句让我安心的话么,我身处皇宫,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你不会不清楚。”
前段时间,荣乾怀疑他未死的时候,对她的百般折磨,荣轲一定清楚,否则不会那么快就娶了池裳。
见荣轲没有立刻的反驳,华书芹心里知道,他在动摇。
如今,在荣轲这里,她也要靠这种手段,才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么?
可是她拥有了这么久的东西,让她拱手相让,她绝对的做不到。
“那个问题你不想要回答,那我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华书芹眸中的算计一闪而过。
“你娶她,一开始,是不是因为我。你是为了解除我在皇宫的困境,是不是?”中间的言语,被华书芹刻意的压低了声音,能够让外人听见的,不过最后一句。
树后。
长久的没有等到荣轲的回答的池裳,正准备离开,终究还是因为这句话停了下来。
这夜里的寒风本就阴冷。
此刻更是吹得她浑身上下的血液冰冷至极。
娶她,是为了救华书芹?
他会怎么回答?
承认,还是否认?
“是。”这个问题相较于方才那个,好回答的多。
他不否认,将仪式弄得天下人皆知,的确是有这个目的在里面。
他是真心想娶池裳,可最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存了几分这样的心思。
只要这消息被皇帝知道,华书芹的困境就会好上许多,自己终归还是欠了她的,所以也就放任着,这消息天下皆知。
华书芹的心思,他不是不清楚。
现在看来,或许当初的承诺,他不见得,可以实现的了。
池裳来到他的身侧,从当年开始,就是他不可控制的存在,如今,更是无法控制。
华书芹低头,轻轻的笑了一下。
将手中的空白圣旨递上了,“这是我从皇宫里偷出来的。”
偷听的人不见了,她也终于的是开始说起正事。
从方才池裳过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
池裳站得远,天色又黑,其实很难发现,可是她就是看见了。
或者说,一眼就知道,池裳就在那里。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的没有道理,且准的没有道理。
“我去送膳食的时候,不小心偷听到的,工部尚书宋/平提议皇帝征高赋税。我想,你一定会用得到这个。”
提高赋税?
这宋/平,还真的是贪心不足。
“日后这样的事,不必涉险。”荣轲收下圣旨,没有拒绝。
这时候,他也的确的是需要这样的物什。只是,不该由华书芹带出来。
华书芹心里委屈,她知道,荣轲从来都不需要她的帮助,可是如今,她只能利用这样的涉险,在荣轲的心中,一步一步的扎下自己的根。
“我知道,可是我想帮你。”
明面上,她是皇帝的妃子,池裳是他的妻;暗地里,荣轲对她的心思,竟然也渐渐的消散了些许,不再似从前那般。
当年的事,她不可能靠着一辈子。
所以她如今,只能另辟蹊径。
“你不必如此,答应你的事,本王自会做到。”日后,定会护她周全。这是他的承诺。
她知道荣轲不会食言。
可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
“你会做到,我相信,可是我要的是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么?荣轲,你现在和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你心里,是不是要食言了?”这颗心,是不是要食言了?
她要的?
荣轲语塞,突然不清楚应该怎么去回答了。
他想要否认,可是自己也很明白,他没法儿再和从前一般笃定。
“书芹?”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华书芹逃避着,不愿意继续的听他说下去,“荣轲,我不知道你还需要多久,若是你对我还有一丝的情意的话,你该清楚,这皇宫,我待不了多久,我不希望,你到时候见到的,会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荣乾这次会相信她,可是不代表着,以后还会相信她。
她也不希望,自己离开皇宫回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心里已经没有一点自己的位置了。
自己远在皇宫,身处弱势。
她也没办法立刻的离开,唯一能指望的,是荣轲可以动作快些。
“你不必忧心,本王只会安排。本王送你回去。”
这里距离皇城其实并不是很远的距离,华书芹之所以可以跑出来,也是因为这靠近华府。
她很清楚,荣乾已经开始不信任她了,所以她能出来的机会,已经不多。
华书芹停住脚步,没有拒绝,“好。”
能够和他多待一会儿,她又怎么会拒绝。
今日的事,她不清楚能够给池裳和荣轲之前带来多大的嫌隙,她保证不了多久。
所以她需要尽快的离开。
她真的等不了了。
另一边。
池裳失魂落魄的走回客栈的时候,在外面,就遇上了一直等着她的付文渊。
身子摇摇晃晃的,就好像随时会倒下来一样。
付文渊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好,急忙的扶住了池裳,“姑娘,您没事吧。”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她知道河边的人就是华书芹,可是就是因为这般,她才不愿意姑娘被蒙在鼓里。
看到姑娘的样子,她心里明白。
“姑娘,对不起。”她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她或许不该这么多管闲事。
“无事,我知道你是好心。今日的事,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说起来。”池裳稳住自己的心神,几乎是花费了她所有的气力。
“姑娘,奴婢不会。”付文渊欲言又止,“您方才,是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池裳的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竟然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姑娘!”付文渊惊呼。
“没事,我想回屋,你能不能,扶我回去?”她要在荣轲回去之前,回去。
“好。”付文渊咬牙,将自己的眼泪给生生的憋了回去。
即便是上次皇宫生死一线的时候,她好像,都没有见过姑娘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在主上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从来都不弱。
只是这么一刻,她在姑娘的身上,看到了死气沉沉的模样。
即便这个人是鲜活的站在她的身侧,可她偏生,看不到一丝的鲜活之气。
池裳腿软,脸上撑着笑意,“文渊,你一直称呼我为姑娘,这称呼,是不是永远没有机会更换了?”
姑娘,生疏有礼,却从来都不是她想要的。
“姑……”付文渊言语止住一半。
这曾经,是主上吩咐的。
现在,无人告知他们要更换,所以从无人注意到这个。
也是今日,她才发现,其实姑娘,从来比表面上,更为的在意,更为的敏感。
“哈哈,也是,我真的是妄想了,从前在王府的时候,我就从来都不是王妃,如今在这里,我也不会是他的夫人,永远都不会是。”池裳在笑,很张狂的笑容。
她性子一向温婉,从来没有过这么失控的模样。
付文渊搀扶着她,却生生的感觉到了一股惧意。
武功高强的她,却是第一次,扶不住一个失控的弱女子。
“付文渊,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你也是这么想的?还是说,你们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池裳一把推开付文渊,冲到了客栈正门,冲着一众守卫的暗卫,指控。
她在发泄。
守卫的侍卫,更是恐惧。
姑娘是什么时候走出去的,他们既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若是被主上知道,只怕他们……
“你们都下去,姑娘这里有我。”付文渊当机立断,将所有人都赶了下去。
姑娘这幅模样,绝不会希望太多人看见。
“姑娘,奴婢带您回去。”付文渊上前,制止了池裳继续发疯。
池裳手脚冰冷,目光如咧,“好,回去。”
从今日起,无论回去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只要心不在这里,以后在哪里,都会是一样。
突然的激动,突然的沉默。
这前后的反差,更是让付文渊心惊。
池裳突然反手握住付文渊,再三嘱咐,“文渊,我知道你是真心希望我好,才会让我过去,我也清楚你现在在想什么,但是今日之事,你绝不可以在荣轲面前透露半分!”
付文渊怔怔的看着池裳,心虚的别开了心神。
的确,她方才想着的,就是这个。
她知道问题一定是出在主上身上,所以,她想告诉主上。
“付文渊,你记着,如果你想我死的话,你就告诉荣轲。如果你想要我好好的活着,你就忘记今日的事。永远的忘记它!”池裳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荣轲娶她,为的是救华书芹。
她那点执念,已经被耗尽。
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在荣轲那里,还有一丝能够被利用的价值。
“姑娘!”付文渊迟疑,不应该怎么去回答。
“文渊,你要是真的问我好,记住我今日的话。”
她也想留下这最后的一丝尊严。
若是被荣轲知晓,会怎样?
如常对待她?还是补偿她,对她好?
只可惜,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她要的就只是那一颗真心。
既然荣轲给不了她那颗真心,那这些表象,要来何用?
“求你,答应我!”池裳死死的握住付文渊的双手。
付文渊重诺。
一旦答应,就绝对不会反悔。
所以,她在思量。
“付文渊。”池裳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哀求的意味。
付文渊终究是心软,点头应下。
可多少,还是担心,“可是姑娘,方才的事。”
姑娘出去的事情,一定是瞒不过主上的。
“不必,我没有想瞒着他。只是不告诉他,我见到过不该见的人就好了。”她需要一个发泄的端口。
若是不发泄出来,她担心自己,会崩溃。
在荣轲的面前,会撑不下去。
“姑娘,主上,回来了。”付文渊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刻小声的开口。
池裳浑身一僵,“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睡了。”
池裳恍恍惚惚的,连蜡烛都忘了点上,摸着一边的桌子,直接的和衣,躺在了床上。
付文渊定眼看着,叹气。回神,恍惚之间,竟然是差点撞上了荣轲,赶忙认罪,“主上,奴婢知罪。”
“下去。”荣轲眉宇间藏着几分戾气。
他已经知晓,池裳出去过的事情,更加的是知道,方才在屋外,她的反常。
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起来。
“是。”付文渊不敢看荣轲,低着头,急冲冲的跑了出去,将屋门给带上了。
神色慌张。
只是荣轲心神不定,居然也没有发现。
“方才,你出去过了?”荣轲搬了张凳子,直接的坐在床边,将池裳脸颊上的秀发轻轻的搁到了一边。
池裳闭着眼睛装睡,上下眼皮不停的抖动,身上的衣物都快要被她自己给揪烂了。
“发生了什么事。”荣轲语气轻柔,全然的就当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池裳心里翻江倒海,几乎就要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声嘶力竭的质问他,他的心究竟是什么东西做的,为什么可以做到这般的神色如常!
这么装着,不累么?
可是她清楚,她不可以问,也不能问。
一旦问了,就连现在这般的虚情假意,都会没有了。
她不能继续的被荣轲关着,被他扣住,更加的不能被他限制自由。
池裳不想继续听他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荣轲,双眼睁开,掩饰不住的恨意蔓延。
她从未觉得,自己会这么的恨过一个人。
更恨,自己。
“池裳?”荣轲现在,根本没办法揣测池裳的心思。
他一贯可以看透所有人的心思,猜得透他们在想什么,就如同方才面对华书芹,他也很清楚,华书芹在意什么,想要什么,想听他说什么。
因为知道,因为了解,所以成竹在胸。
但是现在,或者说从前,他是可以猜得透池裳的心意的。
如今已经,越来的越失去掌控,他也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你今日,可是出去见了什么人么?”她没有否认自己出去过的事实,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尽量的是以平和的语气问出来。
荣轲抚摸着她秀发的手指一僵,看不到池裳的表情,却还是避开了她的问题,“那你又是去了哪里?”
顾左右而言其他?
池裳转身,换上一张笑脸,“是我先问你的,不是应该你先回答我么?怎么,你心虚?”
她在笑,可是眸中,却明显的是冰冷非常。
“荣轲,我问你,你是去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要点了我的睡穴,不让我跟着你?”池裳一字一句,几乎每一句,都是切中要害。
毫不避讳。
“你是因为这个生气?”荣轲心里了然,大约的也是知道,她应该是知道了华书芹的事,所以才会如此的反常。
那个人,从来都是横隔在他们之间的死局。
“怎么,难道我不该生气?我是你的妻,却只能从旁人的口中听到,你去见了你爱的人,我难道不可以生气一次么?”池裳句句带刺。
荣轲心里,却是些许的松了口气。
她只是听到,并未看见。
池裳却继续紧逼,似乎也是在逼着自己,“还是说,荣轲,你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妒妇,应该大度。是也不是?”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池裳在心里问,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要完了
这话题,怎又扯到这上面了?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你误会了,本王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还是说,你不想要我知道,你见的人是谁?”她就是在逼着荣轲说出来,他刚才去见了华书芹。
她要知道,他当着她的面,是不是另外的一个模样,一番说辞。
荣轲心底叹气,伸手将池裳扶着坐了起来,余光看到她沾满污泥的鞋子,“你方才出去找我了,是不是?”
只怕刚才在他点穴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装睡了,有意的防备着,自己倒也没有得逞。
“是,只是可惜,没有看见你的人影,反倒是听见了不少风言风语。”若只是旁人的闲言碎语,她绝不会是现在的这幅模样,只是可惜,她的亲耳所闻,将她凉了心。
“华书芹冒夜前来,本王,去见她一下。”荣轲没想要继续的隐瞒。
其实方才,在华书芹面前的时候,他就想过,若是池裳知道了会怎样。
一时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意乱。
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打算隐瞒很久,只是没有想到,终归还是池裳先知道了。
“去见她,说了什么?”池裳垂下眼眸,轻描淡写的问道。
内心的翻江倒海,差一点的就是要将她给完全的淹没了。
她尽量的控制着自己,用最平和的语气将之问出来。
“你当真想要知道?”荣轲没有回答,反而是先反问了池裳一句。
朝中的事情能够,他并不想要将她给卷进来,知道的越多,并不是好事,说不定还会将危险给引上身。
“我想知道。”池裳目光坚定。
荣轲将怀中的圣旨给掏了出来,搁到了池裳的面前,“她来给本王送这个。”
空白圣旨?
池裳眸中带着审问的情绪。
“工部尚书给皇帝提议,要增加边疆的赋税。之前在赈灾的事情上,因为有本王的插手,那些人没有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将目标放在了秋税上,有了这圣旨,本王做事会方便许多。”
这是华书芹无意间偷听到的消息,让他先行的有了准备,所以后面做起事来会方便上许多。
所以她才会将这个给偷出来。
“只是一道圣旨,我不相信,你还需要她帮你拿出来。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多。”池裳讽刺的将手中的圣旨放下,反驳道。
是。这一点他不否认,华书芹本就是借着送圣旨的名义,过来见他。
“她是过来,见本王。”荣轲言语有些枯燥,似乎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
这些都是事实,他否认不了。
他更加是没有办法和从前一般,只要池裳提起华书芹,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生气。
时至今日,似乎已经是反过来了。
现在提起这个心虚的,反而是他。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么?”池裳捏着圣旨的手,开始微微的颤抖。
她这是在做什么?指望荣轲会如实告知?
还有什么。
糖蒸酥酪的甜腻,似乎在残存在指尖。
还有她已经,终身不孕的身子,似乎已经是成了他心头,抹之不去的重石。
他在犹豫。
“是有什么不能说的么?”池裳突然的放松了下来,浑身上下的气息,也再没有半分的掩藏。
他的犹豫,已经是给了她答案了。
也是,是她傻了。
他机关算尽的迎娶自己,就只是为了解救华书芹的困境,这个时候,又怎么会对她全盘托出?
她还真是,蠢得可怜。
荣轲,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要完了。
“池裳——”荣轲一把握住她的手心,想要张口解释。
池裳笑吟吟的将双手给收了回来,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抱歉,我现在不想听了。”
“池——”荣轲还想要解释。
“不,我困了。荣轲,今日的事是我不对,你出去也好,不出去也罢,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以后我再也不会像今日这般,你请便。”池裳疏离有礼,却是足足的将荣轲,给推到了极远的地方。
他能够感觉的到。
清清楚楚。
池裳几乎是阻绝了他接下来要说的所有的话,“你出去,我困了,想睡觉。”
荣轲不动。
池裳终于是装不下去了。
几乎是咬碎了牙,“荣轲,你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她的眸中,是真的恨。
毫不掩饰。
荣轲心底顿时有了计较,“你方才,是不是在河边。”
否则,何以解释她这般的失控。
池裳不愿多言,连看一眼他都不想要看。翻身而过。
好说也罢,恨言也罢。
她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希冀。
“嘭。”没有丝毫的犹豫,荣轲推门而出,一把将付文渊给唤了过来,声音急切,“方才,是出了什么事?”
付文渊没想到主上会这么快的就过来问,看他一脸着急的神色,差一点的就全盘托出,可想起对姑娘的承诺,终归还是将自己满腹的言语咽下,“主上,您忘了,奴婢是奉您的命令,连夜赶过来伺候姑娘明日回去的?”换言之,她不过是今夜刚到,怎么会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荣轲一时心急,竟然是忘了这一点,迅速将守在一边的暗卫唤来,“去给本王查清楚。本王要事无巨细的知道夫人所有的行踪。”
“是,属下遵命。”暗卫领命而去,荣轲的心里,却没有半分的轻松。
“在这里,好好照顾夫人。”荣轲看着紧闭的屋门,掌心捏着的东西,不由自主的用了几分力气。
总觉得,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手中慢慢的消逝了一般,让他没有办法继续抓得住了。
“是,奴婢遵命。”付文渊始终低着头,不敢抬头,生怕是被荣轲看出什么破绽。
她这些许的演技,在主上的面前,怕是瞒不了多久的。
只是现在的荣轲,神思完全和平时不一样,他没有办法去冷静的思考现在的处境。
若池裳,当真在河边,定会听到他与书芹的对话。
池裳听到了多少,他不得而知。
可那句,娶她的初衷,是不是为了解决华书芹的困境,他没有记错,自己回答的,是肯定的答案。
关于这个,他一直瞒着池裳,不敢让她知道,不过是因为,这的确是他的初衷,只是后来,发生的太多事,早让他将这个初衷忽略,他是真的想迎娶池裳为妻。
可一旦池裳介意这个,他深知,自己没有办法去解释。
说他后来是真心么?
他似乎解释过许多次,只是现在的池裳,根本不信。
一味的否认么?
他和池裳之间,应该是经不起他这样的蒙骗的。
他也没有想过,用谎言来掩盖他曾经的想法。
这注定会是不眠的一夜……
*
翌日。
马车疾驶,只池裳一人窝在车内,闭目养神,几乎是隔绝了外界所有的联系。
一夜的时间,足够她想清楚所有的事,也足够,她的心境该如何抉择。
“姑娘,昨夜,主上派人去调查您的行踪,奴婢只怕……”付文渊靠近池裳的身侧,小声的提醒。
“嗯,猜到了。”
“那姑娘昨夜……”付文渊不明白了,既然主上可以查得到,昨夜又为什么不让她直接告诉主上。
“不让你告诉他,是因为我不想他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在河边的消息,听到了什么,听到了多少,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失魂落魄的模样,她不会想要任何人知道。
昨夜,她明确的给过荣轲机会,是他自己没有解释,机会只有一次,在她这里,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好了,我和他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好了。昨夜,你帮我,我很感谢你,也知道你是真心待我。所以你还是忘却昨夜的事好了。”池裳开口,明显的不愿意多谈下去。
回到诛圣阁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傍晚。
荣夕月一早的知道池裳要回来,兴冲冲的拉着扶辰过来候着,却在池裳从马车出来的那一刻,明显的是感觉到了二人不一样的地方。
分明出去的时候很要好的样子,可是不过才几日的时间,池裳整个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大对。
夕月直接就感觉不好,急忙抛弃了扶辰,迎了上去,“嫂嫂,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的难看。
夕月下意识的冲着旁边的荣轲看了一眼,脸色一样难看。
这,这是出了什么事?
“没事,马车坐的久了,有些累。”池裳闭口不言,不想再谈论这个。
甩开夕月的手,自己朝着房屋的方向走过去,身侧的人自然的是看出来了不对劲,可是没有人胆敢阻拦,只能任由着池裳过去。
“四哥,你是不是又惹嫂嫂伤心了?”
见池裳走远,夕月立刻的就开始对着荣轲质问。
两人之间的氛围这么的奇怪,若不是因为四哥,嫂嫂绝对不会这样的。
“去陪着你嫂嫂。”荣轲没有回答夕月的话,反而是奇怪的嘱咐了她一句,“别走远。”
夕月狐疑的看了荣轲一眼,“四哥,你是想让我看着嫂嫂么?”
四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听懂了。
他是要自己寸步不离的跟着嫂嫂。
“去吧。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
夕月不依不饶,拦住了荣轲的步伐,“四哥,什么事那么着急,还是你在逃避嫂嫂?”
逃避?
自然不会。
池裳想要时间冷静,他给她时间。
至于以后怎么办,他也的确的是没有想好。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一直瞒着的事情,会在这种最糟糕的情况下被她知晓,还是从华书芹的口中说出来。
“夕月,你先过去,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旁人只会越帮越乱。”扶辰站在一边看不下去了,拉了拉夕月,示意她去跟着池裳。
这时候,不要说是荣轲,就是他都有些担心,池裳会和上次一样不告而别的跑了。
夕月恨恨的瞪了扶辰一眼,似乎是将自己所有的火气全部的发泄在了扶辰的身上。
扶辰摸了摸鼻子,被瞪得莫名其妙。
“四哥,这回我保证不会帮你。”一而再,再而三的。
她都替嫂嫂委屈。
夕月小跑着,跟着池裳跟了上去。
扶辰见夕月爷走远了,这才敢用脚踢了踢身侧的荣轲,问道,“哎,我说这回,又是怎么了?”
这夕月是急性子,问都不问,就将过错全部的堆在了荣轲的身上,他好歹还有几分理智,总是要问清楚是什么事情才好。
“无事。”
他和池裳之间的事,他不愿意更多的人知道。
没有必要闹得人尽皆知。
无事?
就这个样子还是没事。
见荣轲也没有半分反驳夕月的样子,扶辰心里也有些数,“荣轲,你别告诉小爷,你特么又在犯浑。”
意识到了什么,扶辰也是咋呼了起来。
他本就不是什么慢性子的人,这时候,更是容易激动。
犯浑?
荣轲应下。
这一回,的确是他在自作自受。
“这是本王拟好的圣旨,你将玉玺盖上。连同信件一起送到户部尚书苏同安的手上。”荣轲撇开这个话题不谈,将手中的东西递上。
圣旨?户部尚书?
“怎么回事?”扶辰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今日早朝的事,你可听说了?”荣轲询问。
身为诛圣阁副阁主,这消息,不该这么闭塞才对。
今日早朝?
扶辰这才想起来,他今日过来,也是因为这个的。
皇帝下令将边疆的税收给提高了,户部尚书苏同安立刻的就着急了,直接的在朝堂上就对皇帝提出了反对的意见。皇帝不允采纳。
回府以后。
苏同安更是没办法,连上了十八道奏章,求皇帝收回旨意,没曾想却被皇帝全部的驳斥了回来。
苏同安心急,却解决不了眼前的困局。
这消息,已经在朝野之上全数传遍。
他自然也知晓。
扶辰一拍脑门,“小爷差点忘了,小爷今天来,就是要和你说这个的。合着你已经知道这消息了?”
这是今日一早的圣旨,这荣轲怎么就这么快的,连圣旨都拟好了?
扶辰打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也是关于赋税的圣旨,只是这意思,却是和皇帝颁布的那一道,完全相反。
不是增加赋税,而是减免全部的税收。
“荣轲,你这是要?”假传圣旨?
“苏同安定会同意。”荣轲对于这个倒是没有半分的怀疑。
他是个爱民如子的官员,也同样的不是一个迂腐的人。
一旦皇帝的圣旨真的颁布下去,一定会引发边疆的暴乱。
扶辰不想要听荣轲的长篇大论,立刻打断了他,“荣轲,你等会儿,用不着和小爷说这个,小爷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拿到这玩意儿的?”
他和池裳出去,分明就没有带多少暗卫出去,更重要的是,他应该无暇回宫取东西才是。
怎么拿到的。
荣轲竟然是有片刻的恍惚,没有立刻的回答。
扶辰一向敏锐,自然的是看出来了荣轲的不对劲,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我去,荣轲,你可别告诉小爷,这是宫里那位……”
扶辰的话还没有说完,荣轲就甩身离开,只丢下一句话,“去办事。”
他的事,用不着他们来多来费心。
得,看来是被他猜对了。
八成又是因为华书芹。
扶辰拿着手中的圣旨,看着荣轲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就没敢靠近。
他那一身的戾气,在池裳走了以后,展露的是淋漓尽致,这个时候,他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上前招惹。
不过。
扶辰有些不安的朝着池裳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下,这一回,他们可真的是帮不上忙了。
屋内。
夕月不安的看着池裳,半天都不敢开口说话,气氛特别的沉闷。
长久的都没有说话。
池裳看着夕月局促不安的模样,轻松的笑了一下,“怎么了,来着这么半天都不说话,不像你的性子呀。”
夕月定定的看着池裳。
懵了。
嫂嫂这样子,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怎么这么看着我?”池裳有些纳闷的看着夕月。
夕月一副没有见过她的模样,一直的盯着她看。
池裳伸手,在夕月的面前晃了晃。
夕月这才终于的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池裳晃着的双手,“嫂嫂,你心情,好了?”
心情好?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
什么时候?
从方才回来的时候,一直到现在,就没有心情好过的时候呀。
夕月有些听不懂池裳的意思。
可是又不敢明着问。
“有话直说,不必遮遮掩掩,我看起来,应当没有那么让人害怕吧?”池裳换上一副和从前没有半分差别的笑容,端在脸上。
可是夕月看着,就是感觉骨子里有着一股寒意,让她十分的不安。
嫂嫂的确让人不害怕,可是嫂嫂现在的样子,就真的是让人,担心。
“嫂嫂,你和四哥,是不是又吵架了?”夕月有些局促。
在嫂嫂面前一向是没有规矩惯了的。
但是现在,她突然的没有法子继续的随性下去了。
她害怕这样的嫂嫂。
池裳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是随即就被她很好的掩饰住了。
“什么叫又,我和你四哥,什么时候吵过架?”吵架,那是夫妻之间才有的事情,她和荣轲之间,从来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有什么立场,却和荣轲吵架?
从未有过。
没有吵架,所以更是谈不上又这个字。
“嫂嫂?”夕月很担心。
“没事,我和你四哥之间,没有什么事,你看方才回来的时候,我与他,也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池裳敷衍道。
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这么没有信任度的言语,让她怎么相信?
这还叫没事?
“好了夕月,你不用再问了,我不会说的。那些事就权当没有发生过,所以你也不要再问了。”池裳拒绝回答夕月的问话。
夕月的双眼不由自主的瞪着池裳。
她在心疼池裳。
也清楚,这一回,似乎和从前的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了。
四哥真的……
池裳摆摆手,在夕月的脸上捏了捏,“好了夕月,我们不要说这个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夕月连连点头,“嫂嫂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只要可以让嫂嫂开心一点,还有,只要嫂嫂没有离开的想法,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池裳微笑,“夕月,你的易容术这么好,可不可以教教我?”
易容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