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裳静静的坐在一边。
“你想听,朕慢慢告诉你。”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过去的事情。从幼时的相认,情根深种,到后来的出嫁,冷漠以对。
一直到自己假死,准备起兵,池裳不惜殉葬来陪着自己。
当初,从乱葬岗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池裳的时候,却是担心池裳会不会影响了自己的计划。
可是如今想来,那时候自己的心软,其实潜意识里,是震惊的。
更是一份,求之不得的情感。
池裳默默的听着,心里的一阵一阵的疼痛,让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份爱意,即便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但是心里的感觉是不会变得,自己过去的种种,从来一丝一毫的后悔过。
纵然是现在的局面,她也是没有后悔过的。
这样的过去,荣柯只要提起来一次,就会心里的疼痛多上一分,过去的种种,无疑不是在一刀一刀的提醒着自己,过去究竟是有多么的残忍,做了多少的事情。
如今的弥补,根本抵挡不了半点过去的伤害。
“她,如今在什么地方。”池裳听完以后,许久以后才终于的吐露出来这样的一句话,关于华书芹的事情,荣柯并没有提起来太多。
但是就如今的模样,如今的情况,即便是猜,她也是可以猜的出来,荣柯过去对华书芹,是怎样的情感,对自己又是怎样的残忍。
池裳看着荣柯的眼睛,慢慢的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放在自己的身侧。
“池裳……”
华书芹在哪里?
华家败落以后,他对华书芹,根本就没有了半分的情感,自然的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但是却在自己严密的防实以后,华书芹还是一眼的被人救走了,而且不知去向,大概的是谁,他其实已经查得到,只是,寻不到人。
池裳看着荣柯欲言又止的模样,还以为他是不想说,可是越是这样,池裳的心里就越是堵得慌。
荣柯刚刚的要开口,就一下子的被池裳阻止了,“好了,我不问了,不想知道。”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的不愿意知道华书芹的存在,之前荣柯不告诉自己,她可以理解。
如今知道了,无疑是本就难受的心里,更加横隔了一道伤痕。
荣柯一把将池裳给搂在怀中,生怕她丢了一样,喃喃自语,“池裳,既然回来了,带上它好不好。”
那个它,指的是什么,池裳心知肚明。
知道过去的事情越久,荣柯那种恐惧的心情反倒是更加的严重了。
他担心的就是池裳想起来过去的事情,会离开。
池裳明白,自己今日,无疑是弄巧成拙,让荣柯的那种担忧变得越发的严重了。
池裳默默的不想说话,推搡着荣柯,从他的怀中挣扎着出来。
默默的走到了一边,将镀金的链子所在脚上。
那制作反复的小锁,“咔哒”一声的扣上,无疑是给她的心里也上了一把锁。
确实在荣柯的心里,上了一把让人心安的锁。
“现在你放心了?”池裳背对着荣柯,说出来这么一句话,听不出情绪。
荣柯的心里却是莫名的觉得不太好,走上前去,从背后拥住池裳。
感受着身后的人的温度,池裳只是觉得越发的心寒。
“荣柯,这就是你们一直隐瞒着我的,所谓的过去是不是?”池裳发问,
荣柯静默了许久,没有回答。
过去的事情,哪里会那么的简单。
但是在池裳的心里,这就是荣柯的默认。
他不愿意回答,自己也不会逼着他,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了。
“荣柯,过去因为误会,所以才会有那样的结果,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根本原因就是,你从来的就没有信任过我。”不相信,她就是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不相信,自己对他的感情当真是情真意切的。
荣柯的心,沉了沉。
池裳继续,“现在,你依旧是没有相信过我。”
“朕相信。”听着池裳这样的话,荣柯急忙的回答道。
池裳苦笑,“你若是真的相信我,现在算是什么?”池裳的脚下动了动,那悦耳的声音一下子的就传到了两人的耳中,清晰无比。
荣柯不言。
“是,你是相信我没有错,但是你的相信,是建立在让你心安的基础上,纵然我已经知道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但是你又为什么还是这般的害怕,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不会离开皇宫,更加不会离开你。”
过去的伤害她很难接受,这不假。
但是对荣柯的感情,也不是假的。
所以她答应的事情,是一定会做到的,为什么现在还要继续的因为这个在伤害?
“朕没有不相信你,朕是不相信自己。”
过去的自己。
做的太狠,错的太深,醒的太晚。
他已经没有任何的底气,去让池裳好好的,和过去一样的爱自己。
“可是现在,你已经是将大部分的事情告诉我了,过去的事情,我虽然是不记得,但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你还在害怕什么?”她不明白,纵火的事情,殉葬,成亲,伤害,所有的事情自己都知道了。
但是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所以他为什么还在锁着自己?
荣柯心虚。
手掌下意识的转移到了池裳的小腹之上,“池裳,给朕生个孩子好不好,生个孩子,就再也不锁着你好不好?”
有个孩子以后,她一定不会离开。
池裳一听到这个,心里就很生气。
“荣柯,我不是不想为你生一个孩子,但是我不希望的是孩子成为我们之间的交易,在你的心里,孩子的作用,是和我脚上的链子是一样的,是不是?”池裳心里气苦。
她是这个样子的性子,她满心满意都是荣柯,自然也是想要有一个他们自己的孩子的。
但是她希望的是,孩子的出生是他们之间的期盼,而不是荣柯用来捆绑自己的工具。
“不是,朕不是这个意思。”他期盼的,自然的是他们的孩子,但是有了孩子,他的心,就会安定几分。
“荣柯,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你可还记得?”内心坚韧强大,运筹帷幄,可是如今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去找顾清鸿,所以我不过去了。你害怕我服下忆蛊的解药,那你自己过去找顾清鸿好不好?荣柯,我不想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池裳心里难受极了。
荣柯纵然是不愿意承认,但是如今,却不得的不去正视这个问题。
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问题了。
意识到,但是却不代表着,他就是愿意去改变的。
他如今病着,禁锢着池裳,池裳留在他的身边,他私底下是想着,并不愿意好起来……
“好,朕会过去。”
池裳未免的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听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想要的结果。
对于她来说,荣柯愿意过去,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相信荣柯会好起来的。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等着。
“荣柯,今日我看到柳丞相,她是……”池裳转移了一个话题,想要改变一下现在的气氛。
“她是女子。”柳一舟的身份,在很早以前,自己就知道的。
但是也的确的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
任人唯贤,他不会在意一个人的性别身份如何,只要是有能力者,都可以在他的手下任职。
可是自从他将柳一舟的身份查出来以后,就明白她留在东周的意思。
她背后的身份,在东周为官,一旦到了东窗事发的时候,就一定会对她回到西晋是有影响的。
所以才会将陈升给提拔起来,代替柳一舟的位置,让众人在不知不觉之间慢慢的淡化对柳一舟的印象。
从而让她顺利的回去。
“她的身份,是什么?”池裳有些好奇。
“西晋柳家的独女,柳式微。”
“柳家?”池裳在脑中回忆了一番,着实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柳家曾是西晋宸王的部下,太子和宸王皇位之争多年,宸王败落,跟着宸王的人,也都被太子一族,以各种理由灭门,柳家也是一样。”
被灭门?
也就是说,柳式微现在应该是已经死亡的状态。
池裳突然的是明白了,柳式微在西晋是无法存活下去的,所以她才会改名换姓,甚至于不惜换了自己的性别,用另外的方式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大隐隐于朝。
柳一舟的身份如此的显赫,自然的是不会有人知道,她就是柳家逃脱的独女,柳式微。
“荣柯,我知道你是想帮着她悄悄的脱离东周的,可是现在,怎么办?”今日刺杀的事情一出来,柳一舟是女子身份的事实,立刻就不胫而走,所有人都会知道了。
“别担心这个,她身边有方旭。”
方旭?
荣柯继续,“朕会给她另外的一种方式离开东周,方旭会帮她。”
从方旭到了东周,就住进了柳府的时候,他就大概的知道,柳式微已经找上了方旭。
为的就是替自己的回去做准备。
方旭在西晋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也是曾经宸王的部下。柳式微想要将柳家身上的污名除掉,就必须要有帮手。
方旭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简单的几句,池裳大概的就听得出来,这西晋的朝局,不比东周好到哪里去。
西晋的老皇帝已经是垂暮之年,几个成年的皇子之间,这皇位的斗争,只会是更加的激烈。
过去的宸王已经死了,如今的太子独霸天下。
“这西晋,以后的皇位会是太子继承么?”池裳隐隐的有些担心。
和柳一舟的接触不多,但是心里,却也是将柳一舟当做朋友的。
这样有传奇的女子,她心里很钦佩。
但是西晋的太子,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储君的人选,这天下局面,荣柯多少的和她谈论过的。
西晋太子城府深沉,手段狠辣,没有容忍的雅量,只要是对自己有异心的臣子,必然会斩草除根。
这样草菅人命的人,一旦当上了皇帝,只怕是一场灾难。
柳一舟势单力薄,回了西晋,也会是一场危险的局。
“当年的宸王,赢得民心,太子并没有当年宸王的风采。”要说欣赏,当年的宸王,就是其中的一个。
“可是他不是已经死了么?”
“一个死去这么多年的人,在西晋,还有方旭这样的部下,宸王不是普通人。”这西晋的皇位争斗,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一面的倾倒太子那边。
“这天下局势,你无须知道太多,别让自己这么辛苦。”荣柯看着池裳的模样,忍不住的是有些心疼。
其实这些事情,她原本是知晓的,现在忘记了,什么都想要想起来。
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
“荣柯,我不想当一个被你养在深宫的金丝雀,你是天下之主,我想和你站在同样的高度,俯瞰天下。”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自己是足以和荣柯匹配的。
只有这样,那些迂腐的大臣,才可以有更多的缘由,告诉他们,只有自己才有资格站在荣柯的身侧。
“好,你若是想要知道,朕都告诉你。”荣柯最听不得的,就是池裳嘴里的什么金丝雀。
她是一个渴望自由的女子,因为被锁上,才会变成笼中鸟。
“宴会还没有结束,你这样过来,没有关系么?”池裳突然的反应过来,他们是在宴会一半的时候出来的,现在还没有回去。
“无妨,已然结束。”
都已经出现了刺杀这样的事情,宴会又还怎么进行的下去。
不过这西晋的太子将主意打到了他这里来。
自己就一定不会简单的放过。
所以他已经是和方旭达成了共识,这西晋的皇位,他会插手。
支持的,却是方旭这一派的。
为日后的两国共利,也是做足了准备。
若是换成如今的太子,只怕这以后,两国之间都不得安宁。
这天下大陆,迟早有一日,一定会是四国鼎力的局面。
除了西晋以外,南燕和北齐,已经是新军册立,几国之间已经是互惠互利。
西晋距离东周的距离最近。
自然不可以拖后腿。
——
顾宅。
方旭的伤势俨然很重,顾清鸿将伤口处理好了以后,直接的是将顾宅的别院给空了出来,让方旭暂时养伤。
方旭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清楚,这荣柯的意思,他也明白,否则不会让他亲自疗伤。
方旭倒是也没余多言,留在这皇宫之中养伤,是最好的办法,也是现在最安全的,方便他和皇帝之间的交流,也便于多开太子的暗箭。
这一次过来东周,他没有带上自己过多的手下,很容易就着了太子的暗箭。
付文渊从屋外匆匆进来的时候,神色十分难看,“皇上,皇上下了圣旨,说是柳丞相欺君罔上,革去官职,发落天牢候审。”
柳一舟女扮男装,是东周丞相的消息,已经是闹得很多人都知道了。
皇帝若是对这样的事情都没有什么反应的话,朝堂之上一定会议论。
倒是一边的柳一舟,自己淡定的很。
“皇帝的人,什么时候会过来?”柳一舟询问。
皇帝已经很顾忌她了,这也是在为她日后做准备,即便是去天牢一段时间,也是她应得的。
付文渊摇头,“皇上圣旨下了,但是并没有派人来捉拿。”
这一点,她倒是看的不是很明白。
顾清鸿一下子戳在付文渊的头上,“这么明显的放水,你都看不明白?”
荣柯根本的就是知道柳一舟的身份的,只是故意的没有说而已,现在事情已经暴露了,他身为一国之君,自然的是要有表示的。
皇帝的圣旨一旦的是发出去了,所有的人都是会下意识的以为,皇帝已经将人捉进天牢了。
至于真假,没有人可以证实的到。
“柳一舟,只要你不回你的丞相府,就可以一直留在在下的顾宅。”顾清鸿一下子的想到了这二人都在他的顾宅,看了一眼付文渊,心里突然的是明白了什么。
不由的是将荣柯给腹诽了一遍。
这个老奸巨猾的荣柯,分明的就是故意的,他的顾宅之中是有着别院不假,但是多了外人,明显的是会影响到他和付文渊。
荣柯现在和池裳之间的矛盾重重,就见不得自己和文渊这么好,绝对的是故意的。
“那不如……”
顾清鸿没有开口,就被付文渊给直接的打断了。
“无妨,柳丞相,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也留在这顾宅之中,方大人也是要在这里养伤的。”付文渊说话的语气,像极了这顾宅的女主人。
有了这样的认知,原本还是有些郁闷的顾清鸿,这心情突然的就是好了不少。
轻轻的揽过付文渊,吩咐了人去收拾屋子。
也罢,这顾宅这么大,他和文渊的寝室在最后面,就算是多了两个人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
柳一舟到底的是女子,太多的不方便,付文渊知道了她的身份以后,这自然的就是容易亲近一些了,忍不住的上前嘱咐了几句。
“你不用这么生疏,若是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柳一舟看着付文渊。
来到东周这样许久的时间,却认知了这样的朋友。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没有深交,却是在关键的时候,愿意帮着自己。
“柳一舟?”付文渊还有些不适应这个名字。
柳式微轻笑,“不,我叫柳式微。”以后柳一舟这个名字,这个身份带来的一切的东西,很快就是消失不见的。
她是柳式微。
一个已经在西晋消失许久的,柳式微。
“好。”付文渊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应下了。
“文渊!嫂嫂如何了!”夕月冒冒失失的声音,冷不丁的就从门外传了过来。
方才在御花园的事情太过于的混乱,夕月忙乱之间就这么的被丢下了。
池裳被皇帝带走了,轻伤没有大碍,依着皇帝的性子,是绝对的不会放心,池裳见到顾清鸿的。
忆蛊的解药就是一个不定时的炸弹。
“公主放心,娘娘没事的。”
夕月闻言松了口气,一转眼就看到了身侧的柳一舟。女子装扮。
确实是比男子的装束顺眼多了。
“柳式微,以后可以这么叫你么。”夕月率先开口,上一次在客栈偶遇之后,作为交易,她已经的是知道了的。
其实现在事情披露,她倒认为是一件好的事情。
如果按着现在的进度来看,她想要脱离柳一舟丞相的这个身份还需要很久的时间,现在这样被迫的披露出来,皇兄并没有过于的惩戒,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就连圣旨,都是做给其他人看着用的。
“公主,你随意。”柳式微倒是很喜欢夕月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没有什么顾忌。
“不用叫我公主,这样得虚名,留着给外人听听就好了。”可以到顾宅之中的来的人,都是自己人,无需那样的身份。
“好。”柳式微看着面前的二人,心里不感动其实是假的。
分明是没有什么太多关联的人,但是她们从心里发散的关怀,担忧,相助。这对于她来说,尤为的珍贵。
当初在柳府的时候,太多虚情假意奉承的人。
后来到了东周,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她机会和朝中的大臣都没有过多的交流,只专心办好自己的事情。
这样的感觉,已经是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夫人,老妇人传来口信,说是让您过去一下。”屋外,小宫女来禀报。
奶娘要见她?
付文渊点头应声,“这就过去。”
她这几日事情忙乱,确实好几日没有过去看望奶娘了,是她的疏忽。
只是奶娘主动找她,心里却是有些没底,若不是重要的事情,怕也是不会特意的派人过来。
“公主,我先过去一下,你自己请便。”
夕月点点头,懒得纠正付文渊。
这付文渊这么多年都是在自己的皇兄身侧,这么些年的称呼,早就已经是习惯了,夕月也是懒得去纠正。
不过,在付文渊踏出屋门的那一刻,心里却是,骤然一沉。
很快,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