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斐第二天寅时推开房门,见他媳妇又是一脸恭顺地立在门旁,低声细气地口称:“妾身给殿下请安。”时,他突然就爆发了。
他指着周采薇的鼻子,暴喝一声道:“够了,别在本王跟前演戏了,装模作样,看了就让人心烦!”
采薇立刻一脸惶恐地伏下身子道:“殿下息怒,可是妾身愚钝,又做错了什么,惹殿下动怒,还请殿下训示!”
见她又摆出这一副作态,秦斐勉强将满心的怒火强压下去,冷声道:“周采薇,明人不说暗话,你当真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吗?”
采薇心下一惊,却不肯露出分毫来,仍是一副唯诺胆怯的模样,“妾身愚钝,不知殿下此言何意,还请——”
秦斐打断她道:“都这个时候了,王妃还想再跟本王装蒜不成?”
“好!那本王今儿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妃素日不是最讨厌那三从四德吗,如今却强行逆着自己的本心,假意顺从于我,做一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儿来,一来是故意恶心我,二来便是仍是贼心不死,硬是要赖在本王身边,是也不是!”
采薇那几个丫鬟见自家姑娘为了这位殿下都做到如此地步,不想这一腔情意到了他嘴里,竟被贬成这样,个个气得义愤填膺。
哪知她们姑娘平素那等的自尊自重,此番听了这等无礼之言,竟不动怒,反是长叹一声,缓缓立起身子道:“我就知道我这些心思是瞒不过殿下的,可我没想到的是殿下只忍了我一天,就再忍不下去了,殿下若是能再多忍几日该有多好!”
秦斐冷哼一声,“你以为能在本王身边待得长些,再多用些功夫,本王便会改变心意吗?”
“我只知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纵然殿下是铁石心肠,只要我情深如火,烈焰绵长,兴许能将殿下这一颗铁石般的冷心暖热了也不一定!”
她这几句话直如大锤般重重击在秦斐心口,令他心神剧震,闭上双眼,不敢再承受她的目光。
可是等到他再睁开眼时,先前那一瞬的动摇已再不可见,只余眼底一片决然的冰冷,“若是本王压根就连心都没有呢?一个无心之人,王妃又要如何去暖它?”
这回轮到采薇有些挫败地闭了闭眼。又绕了回来,这些时日,每当她单刀直入,大胆跟秦斐表白时,这人总是这样说些口是心非的话,又硬又冷地将她的一腔情意尽数冷冰冰地挡了回去。
她明知道他是在胡说八道,强词夺理,可是任她举出多少例子来,这人就是咬紧牙关不松口,死活不承认之前对她流露出的种种情意。
看来,跟这人说再多也无用,他将自己心里那座城池守得太过严密,再怎么正面强攻也破不了他的防线,怕是要另想个法子才能出其不意地攻破他的心防。为今之计,倒不如暂且以退为进。
采薇想通了此节,便话锋一转,问道:“殿下明明自己也不喜欢三从四德这一套,才忍了一天就受不了,却又为何故意要搬出这套规矩来压我呢?”
“本王只所以搬出这三从四德来,不过是知道王妃素日最讨厌的就是这些东西,为的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往后少出现在本王面前来烦我!”
采薇此时终于似有些灰心,黯然道:“既然殿下如此不愿见我,我再待在这王府还有何意趣。其实殿下只消对我明言便是,但凡殿下之命,我又岂会不从,我这就收拾行李,午后便动身搬到我那处陪嫁宅子里,免得再在此间烦扰到殿下。”
秦斐此时真是巴不得她赶紧离自己远远的,又怕她是想以退为进故意引自己挽留她,便冷冷丢下一句,“随你的便!哪怕你跑到月亮上,本王也还是不闻不问!”竟径自走了。
枇杷也不顾临川王尚未走远,就急忙问采薇道:“王妃,咱们真的这就要搬到那处宅子里吗?”
采薇有意提高了声音道:“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咱们这就回房去收拾东西,往后再不回来了!”
然而,那个背影却是连头也没回一下,半点滞涩也无地继续大步前行。
临川王妃再次搬离王府的消息,没几日便又一次传遍京城。至于孙皇贵妃处则是早早便得了信儿,听说那周氏同秦斐大吵了一架后自请出府,心中得意不已,以为她冒险所行之计到底是让他二人心中生了罅隙。
她身为女子,自然知道只消挑起一个女子的妒心,那简直是无往而不利,只是她这步棋走得也太险了,虽然如愿离间了他二人,可到底叫那周氏听了许多不该听的话去,若是她被妒心刺激得失了神智,将那些话传个三言两语的出来,虽说她也不怕,但总归不美。
尤其是她另有一重忧心,担心周氏虽然离府,但若是秦斐心里还念着她……,她是断不能容忍之前曾一心爱慕她的男子如今眼里竟多了另一人的影子,便想要趁着周氏如今住在郊外宅子里,索性斩草除根,永绝了这个后患。
不得不说,某些时候女人的直觉还是相当敏锐的,虽然秦斐一再掩饰,可是孙雪媚仍是觉得他待那周氏颇有些不一般,生怕他对那周氏竟丢不开手,过些时日又会将她接到身边。
而秦斐此时也正如她所害怕的那样,正眼里心间全都是他媳妇的影子。他虽然暂时不打算去接她回来,但是采薇才走了三天,他就忍不住半夜偷偷溜到采薇的那处宅子,在人家的卧房上头蹲了一夜,看着夜空里的点点繁星,只觉心乱如麻。
他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人家站在自己跟前说喜欢自己时,他可着劲儿把人家往外推,可等人家主动远离了他,他却又茶不思饭不想的,满心满眼都是伊人的音容笑貌。
尽管他已再三克制自己,每次都跟自己说这定是最后一回来偷偷看她,可是忍了两天不到,就又从床上爬起来蹲到人家房顶上吹夜风来了。
尤其是在他听说采薇病了之后,更是夜夜都要过来看她一眼。
这日三更时分,他轻轻落到院子里,一见采薇卧室的窗子仍然开着半扇,便眉心一皱。虽说此时乃是盛夏,但到底夜里风凉,把这窗子开这么大,就不怕自己的病再重上几分吗?
等他立在窗下往里一瞧,更是险些气炸了肺。
原来采薇没睡在床上,想是嫌热,就睡在窗下的一张凉榻上,原本盖在身上的一袭薄被早被她给踢到地上,只着一身轻薄纱衣就那么睡在风口上。
气得秦斐立刻跳进窗子里,赶紧给她把薄被盖上,但见月光下她高耸的胸前一片雪白,淡淡幽香传入鼻中……秦斐不由心中一荡,急忙收敛心神,转头忙着去关窗,一边在心里把她那几个丫鬟骂了个狗血喷头,什么忠仆良婢,竟然就是这样照看自家姑娘的,真是一个个欠收拾!
不想他这边刚把窗子关好,就听身后一个声音冷冷地道:“殿下把这窗子关得这么严实,回头可怎么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