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先在她唇上狠啄了一口,似笑非笑地道:“娘子真是好手段,又收服了总兵一只,这人先还不怎么待见你呢,方才看你那眼神,啧啧啧,真是乖的跟个小学徒一样!”
采薇听出他话里的醋意,伸手环住他脖子,笑道:“我便是再有手段,也还是没逃出某人的手掌心,一颗心被人家牢牢地攥在手里头,偏我还心甘情愿!”
秦斐眼中星光一闪,明知那某人是谁,偏还要故意再问她一遍,“到底是哪个厉害人物把你这颗心给收了去?”
采薇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忽然把他一推,拿起桌上一份文书道:“殿下,咱们已经在这济南城里守了快三个月,眼看快要到严冬了,得再多预备些过冬的军资才好。”
秦斐正等她深情表白,结果等了半天,被她深情凝视了半天,就等来一句这话,这简直就是欺负人!
临川王殿下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当然不是,他秦斐这辈子为人处事的第一条准则就是,但凡被人给欺负了,就一定要再十倍、百倍地欺负回去,即使这人是他最疼爱的娘子,也不例外。
他一把把那文书丢到一边,大袖一挥,将案上所有书简全都扫到地上,把某人往书案上一压,俯下身来就打算好生欺负欺负他的周师爷。
谁曾想,他正吻得香甜,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跟着就见一个身影奔了进来,大声喊道:“殿下,有西北的急——”
仇五看着一张阎王脸瞪着他的临川王殿下,恨不能把自己的腿给打折喽,让你跑的快,让你也不先朝里头瞄一眼就往屋子里闯?
他不用看也知道那位周师爷此时定是鬓发散乱、衣衫不整,他知道殿下和王妃这是夫妻恩爱,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大白天的,门还大敞着呢,这二位竟就腻成这样秀恩爱,实在是闪瞎他的狗眼。
采薇虽有些尴尬,可更关心仇五带来的西北的军情。见秦斐只顾着瞪他,便拉了拉秦斐袖子,开口问道:“可是西北的急报来了?”
仇五正在那里如立刀山、足下难安,见王妃开口问他正事,差点没感动的热泪盈眶,忙道:“正是,这是刚收到的飞鸽传书,属下不敢耽搁,立时便送了来。”
他赶紧将那密信送到秦斐桌上,然后一抱拳,“属下来的不是时候,属下这就告退。”话音刚落,不等秦斐再赏他一记眼刀,人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秦斐打开那封密信一看,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采薇察言观色,便知西北情势定是不好,忙问他,“可是鞑子在西北又打了胜仗?”
秦斐将密信递给她,“阿郎格连战连胜,那高自成先前打到燕京时跟摧枯拉朽一般,怎么现在一和鞑子对上,就被人打的这般窝囊,别说还手了,就连招架都招架不住。如今高自成已经被阿郎格打得逃出陕西,往河南而去,竟是连他起家的陕西老窝都没守住。”
采薇知道秦斐为何对高自成失了陕西如此气恼,自古以来,若是南北分治,从来都是北边的南下吞掉南边,从未听闻据守南边的一国反倒能北上逆袭北国的。皆因北方之山川地形易守难攻,不若南方,只要过了长江这一条天险,皆是坦途,易攻难守。
如今鞑子已占了东北、华北,若是连西北也被鞑子给攻了下来,一统北方全境,那接下来的形势对燕秦而言,便已失了地利,可是大大的不利。
采薇看完了信上所写,略一思索,说道:“既然高自成退到河南,那咱们不妨和他联手,共御外敌,这虽是目下咱们的上上之选,可是我却怕……”
秦斐知她害怕什么,一拍桌子道:“如今都被外敌打到家里来了,若还计较什么反贼、朝庭势不两立,最后全都得做亡国奴!”
“便是咱们知道此时正该是各方一心、一致对外的时候,可只怕朝庭有些人不这样想。别说朝庭那班人对高自成这些反贼是何等的深恶痛绝,就只说他们现今对殿下的态度。咱们在这济南城守了一个月的时候,他们纷纷给殿下歌功颂德,说殿下是朝庭的中流砥柱,可等咱们守了近四个月,殿下的威望日益高涨,越来越多想要保家卫国的将士前来投奔时,朝庭那边反倒对咱们冷了下来。”
“圣上丢了燕京,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又一路奔逃到金陵,忧急之下,卧病在床不能理事,朝中崔相和安成绪争权夺利之余,还不忘防着殿下,本该一个月前送过来的各种军需至今还拖着不肯送过来。”
“他们如今已经对殿下起了猜忌之心,若是再被他们抓到咱们什么把柄,只怕会立时罢了殿下镇守山东之职,一纸诏书命你回京。那咱们这几个月的辛苦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秦斐将她揽到怀里,轻抚着她背道:“你放心,我必不会给孙后一党抓到我的小辫子的。只是当下这关键时刻,咱们是一定得同高自成联手对敌的,不然无论他的大顺军,还是咱们这山东境内的五万守军,单靠任一方去和鞑子单打独斗,都不会是鞑子骑兵的对手。”
“我答应你,一定小心从事,便是真能和高自成联手,也只是暗地里来往商量合作,绝不摊开到明面上,授人以柄。”
而秦斐所谓的小心从事,并不是偷偷派个使者前去高自成的营帐去做说客,而是直接派了两个人去把高自成身边的某人给抓了来。
某人被装在麻袋里,暗无天日的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好容易终于被从麻袋里放了出来,揉了半天眼睛,这么一瞧,饶是他自认平生也算是经见极多,可还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秦斐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满脸的惊愕之色,笑嘻嘻地问候了他一句,“怎么,李先生莫非是被本王给吓傻了不成?还请先生坐下说话。”
李严定一定神,掸了掸袍袖,朝秦斐拱手道:“在殿下跟前失礼了。只是此事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小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殿下竟会派人将我抓了来,不知我一介文弱书生,对殿下能有何用?”
“李先生又何必自谦呢?谁人不知先生乃高自成帐下第一军师,若无先生襄助,那高自成又焉有今日?”
李严见说话的是一个相貌又黑又丑的矮个子文士,他曾在关帝庙见过他一回,知道他是当时临川王唯一所带的从人,却不知他姓甚名谁。
他冷冷一笑道:“原来殿下抓了我来,是想断了成王一条臂助?”
就见那黑丑文士笑道:“非也非也。如今李先生就算还在高自成身边,也不过只是个摆设,所献之计无一不被采讷,若是那高自成用了先生之言,只消做到‘严肃军纪’和‘招抚吴长伯’这两件事,你们大顺军如今又何致于被鞑子追得犹如丧家之犬呢?
“那你们还抓了我来,到底是何用意?”
秦斐朝采薇眨了眨眼,嘻嘻笑道:“自然是本王看上先生了呗?李先生与其在高自成军中明珠蒙尘,不若弃暗投明,过来跟着本王,才不枉费了先生那一肚子的谋略。”
“更何况,若是先生从了我,本王还能再从高自成的军中得上一员猛将,这买卖可划算的很啊?”
李严眉头一皱,“李某一向喜欢从一而终,不论成王如今待我如何,当初那份知遇之恩严此生不忘,便是殿下要强留我在此,那严只能效三国时徐庶事曹操,身在曹营心在汉。反倒要费殿下的钱粮多养一个无用之人。”
“若是殿下想利用李某打成王麾下其他人的主意的话,那就更是大错特错,我同成王手下诸将均无深交,他们个个都对成王忠心不二,是断不会为了我这一介书生来投靠殿下的。”
秦斐端起案上的茶杯,轻晃着里头的茶水,笑道:“刘成敏、赵三柱这一干人等确是对高自成忠心不二,但李先生怎么忘了你们大顺军中那位唯一的女将——红娘子呢?”
“人家当年既能为着你李先生杀了县令从牢里救了你出来,又跟着你投了大顺军。那如今自然也能再为了你做本王的手下。说不定这会子,那红娘子已经到了本王的这处府邸了呢!”
他话音未落,众人便听见一声响动,跟着便见一道红色的身影破窗而入,犹似一道长虹般直朝临川王秦斐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