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狭窄的小路内,十几匹高头大马缓慢行来,马蹄嗒嗒于山壁上荡回空旷之音。
“方师兄,你怎么样?”
方展重伤未愈,微匐在马背上脸色苍白:“我没事,不必行的这么慢,咱们早些回去玄云宗定要将此事汇报给长老们!该死的宫无绝,以势压人,欺人太甚!”
一提起这人,十几人尽是同样的神色,羞愤恼怒:“汇报给长老又有什么用?哪怕是宗主……那好歹是王爷。”
“哼,王爷?”
林书书俏脸铁青,眼中掠过丝小算计。她和这些人可不同,父亲是玄云宗长老林寻,知道的自是比她们多,想的也比他们深远。大燕不比其他六国的第一大宗和皇室齐头并进,玄云宗和宫家如今就差撕破脸了,也只维持了一个表面上的和谐罢了:“王爷又怎么样,到了玄云宗,也不过是个客人!”
“没错,回去就将此事汇报给长老们!”
“哼,就算是王爷,还不是要给宗主去贺寿!”
“待到回去之后,自有宗主为咱们讨回公道,说不准连那被抢走的东西也能要回来!”
一众人群情激愤,方展忽然苦笑一声:“咱们还是先想想,这寿礼要怎么办吧。各路小队出来历练已经几个月了,若是被他们找到更好的东西送给宗主……也不知那宫无绝抢走的是什么,该死的,若是比并蒂果还……”
“这不可能!”
林书书断然道:“并蒂果可是灵脉中形成的,全大燕最好的灵脉就在玄云宗。那万厄山一座凶兽聚集地,又能有什么太好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越是不知道那东西究竟是什么,越是会无限的联想。一时没人再说话,十几个人面色郁结着,将那宫无绝在心里狠狠唾骂。幽静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响在耳边,在两侧山壁的回荡下乱哄哄的让人心烦。
轰隆隆——
骤然,一阵雷鸣般的巨声突兀响起。
马受惊,蹄四起,尖锐的嘶鸣声震人耳膜。林书书大呼着扯动缰绳,马脖子都险些被勒断,怎么也无法将受惊的马压下。一众人尖叫着人仰马翻,再一看,前方狭窄的出口已经被巨大的落石堵死。
方展厉喝出声:“弃马!”
话落,率先拾起马背上的包袱一跃而起。其他人被这一喝点醒了过来,十几道影子飞身向前,妄图以玄气飞跃被巨石阻塞的道路。
就在这时,咻!咻!咻——
漫天箭雨自四面八方密集而来,所有飞起的身形被这一阻,慌乱抽出兵器抵挡。兵器击落箭矢的声音不绝于耳,铿鸣声尖锐回荡。
“我等是玄云宗之人!”
“住手,你们是哪条道上的,连玄云宗也敢惹!”
几声大喝过后,箭雨方歇。
方展落到地面,被林书书等几个师弟妹扶着,动用玄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眸子四下里狰狞的扫着,一阵独属于男人的狂野大笑率先传来,这声音中带上了玄气,让人耳膜发疼不由想到了山中野狼。随即,两侧蜿蜒陡峭足有千仞的山壁上,站起一个个壮实的山匪。
方展连声咳嗽不止,看向大笑的男人:“阁下是何人,我等乃是玄云宗的历练子弟。”
囚狼却好像没听见,俯视着下面色厉内荏的一众人,眼中是狼一样的凶煞。方展皱皱眉,本以为一群小小山匪,听见玄云宗的名号还不吓的尿裤子?但明显这男人艺高人胆大,没有罢手的准备。
林书书走出来,嗓音温柔:“阁下玄气高深,想必也不愿和玄云宗结下仇怨。我等愿将身上的财物尽数交出,只要阁下放我等离开便是。”
“林师妹!”
方展不赞同的出声,林书书只看了他一眼,他便消停了下来。这一眼的意思很明确,现在的确是失了玄云宗的面子,可这荒山野岭又有谁知道?这群人人多势众,尤其是这首领绝不好惹。一旦他们出去了,回到宗门自有报仇的一天!到时候将这群人全部杀了,今天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他想了想,亦是拱手:“我等自愿交出财物,只请阁下高抬贵手放咱们离去。”
“呸!当咱们傻的啊!”
“格老子的,竟然是玄云宗的人……”
“大当家,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们!他们要是跑了咱们可麻烦!”
山匪们高呼出声,一音高过一音。囚狼只盯着林书书看,看的她朝方展身后缩了缩,见他手臂一举,四周声音落了下来:“杀了岂不是浪费,这娘们有点儿姿色,留在寨子里犒劳兄弟们!”
林书书大惊:“阁下!你要与玄云宗为敌么!”
方展更是恨的直接飞起,他肖想这师妹多年,怎能容许旁人占了先机:“受死!”
囚狼眼中一瞬轻蔑,他被那少年压着也就算了,什么阿猫阿狗也敢来喊受死?一拂臂,蓝玄巅峰的深厚玄气随之带出,那飞到半空高喊着“受死”的人便被这一劲气打了个半死不活。林书书接住他跌落下来的身体,方展面色赤红,咬着牙咳血不止。
四周响起山匪们的大笑。
林书书泫然欲泣,羞红了一张俏脸:“师兄,怎么办,不如你先走,我们断后……回去玄云宗你再来为我报仇。”
“不行!”方展原本还真想过这种可能,他和林书书先走,剩下这些师弟妹们断后。但她此时这么说,他又身受重伤,若是跟着只会拖累:“林师妹你先走,咱们给你断后!”
带着水汽的眼中一丝得逞划过。
林书书还不待说话,一旁的其他师弟妹便冷哼出声:“方师兄,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么!”
这还没开始打,玄云宗的人已经起了内讧。囚狼站在上面也不出声,只越看越鄙夷,这就是名门大宗,冷血的宗门教育出来的子弟亦是如此,有福同享,有难难当。对于这些,他早已经看的透彻。囚狼耳尖微动,见下方人冷嘲热讽的不可开交,时机到了:“今天谁也走不了!兄弟们,男的杀了,女的留下!”
咔嚓——
四面的山匪弯弓搭箭,各色低阶的颜色萦绕在箭头上。前方道路被阻,武力又拼不过人家,玄云宗的一众子弟已经急的一脸白。心存嫉恨互相靠拢着,箭雨嗖嗖射下,每个人都在奋力抵挡着。
林书书心头大恨,只怪这方展愚蠢,若是之前不动手受了那一掌,拼命护着她她未必不能逃脱。正想到这里,耳边破风声声,一支箭矢逼面而来!她大惊失色慌乱后退,眼看着箭头凛冽近在眼前!
电光石火间——
咻——
一道细小的影子后发先至,咣当一声,那箭便被凌厉击开。
林书书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那细小的影子在她身边落地,竟是一枚普通的石子!战局一时被迫停下,所有人都朝那射出石子的方向看去。一行四人从后方远远走来,最前那红衣男子嘴角噙笑,一身风流,可不正是……玄王爷宫无绝?
“玄王爷!”
林书书爬起来就朝着那边跑去。
身后兰萧和无紫非杏忍笑忍到脸部抽筋,乔青面色淡定,远远接住她扑过来的手臂,像是此时才看清了来人是谁:“林姑娘?”
“是,是,玄王爷,咱们路经此地误中了山匪的埋伏。那首领玄气高深,我等不敌,还请玄王爷出手相助!”
面前的女子梨花带雨哭的好不可怜,此时若是换了男人,还不得被她这一哭哭的骨头都酥了。下意识的一瞥身后兰萧,他正搓着手臂大翻白眼。再一瞥山壁高处的囚狼,他一脸冷笑森然如狼。乔青眨眨眼,这都是些什么奇葩:“林姑娘慢些说。”
林书书惊喜地抹去泪痕,后面玄云宗的其他人也跟着朝这边汇聚。
囚狼见时候差不多了,大喝出声:“原来是玄王驾到。”
一句话,语气却并未有什么恭敬。林书书听出了这男人的桀骜不驯,心下沉了一沉,若是山匪下了狠心,这“宫无绝”也未必肯帮忙。她一行人要过去一线天太容易不过了,就像刚才说的,现在没有别人在场,哪怕她见死不救又有谁知道?林书书死死抓着乔青:“玄王爷,我等上次有所冒犯,还请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仗义出手。”
乔青摸着下巴,极是为难。
林书书只当她还记着先前夺宝之时结下的仇怨,怕他们离开之后回去玄云宗告状:“王爷,我等愿意起誓,只要今日王爷肯救下咱们一命,便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以后但有差遣,书书定当尽力而为。”
乔青还是不语,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原本以为说出了这番话,这宫无绝便会推辞誓言,出手相助。万万没想到她依旧不语,这……林书书自然知道她在等什么,她看向四面八方虎视眈眈的山匪,再看向此时一副事不关己之态的乔青,当下一咬牙:“我林书书在此对天发誓,当日夺宝之事一笔勾销。若今日得救一命,从此欠下一个人情,但凡差遣,在所不辞!”
“林师姐!”
这时候,被这雷霆一誓惊住的方展等人才回过神。
誓言落地,一线天之上茫茫一闪,似是发生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天地制约已经形成,一旦林书书有任何违背,必将受到制裁。
望着乔青仿佛放下了心的样子,林书书面上愁苦一笑,心下却是得意非常。
这誓言她给自己留了诸多后路,当日夺宝之事一笔勾销,不代表她不能在暗地里算计这“宫无绝”。她料定“宫无绝”也不过是以这誓言买一个放心,毕竟去了玄云宗他们的地盘上,一切难料。而那所谓的人情,差遣,就是给“宫无绝”一个放心。只要“宫无绝”确定了他们不会为那件事回去玄云宗告状,救人还不是理所应当么。
至于那个人情,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这玄气已臻紫玄的人去差遣的。
乔青看向另外的人,方展等人在寻思过来了其中的猫腻之后,也纷纷面有不甘地立下了誓言。待到一切结束,乔青才仿佛是放下了心结,拉着林书书语气也放松了下来:“诸位放心,此等山匪,本王必不放过!”
无紫非杏低下头,公子你这“本王”,说的也太利索了。
剩下的,便再容易不过了,乔青将包袱一丢,扔给了兰萧。随后飞身而上,和囚狼打了个日月无光。足足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囚狼卖出一个漏洞,假装负伤遁走,乔青紧追不舍。四面山匪满面犹豫不决,最后一咬牙放过了剩下的玄云宗众人,跟着前去相助。
无紫和非杏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这可怎么办才好,王爷一人可应付的来?”
林书书立即道:“两位姑娘快去助王爷一臂之力。”
“那……林姑娘,咱们就先去了,方公子受伤不轻,你们也莫要再等了,先去下一个城镇里就医吧。”
“多谢两位姑娘关心,我等留下来也只会给王爷添乱,咱们自是速速离去。”
无紫非杏也将包袱给了兰萧:“你玄气低微,莫要去帮倒忙,就在这里守着。咱们去助了王爷片刻就回。”
兰萧弱弱点头。
待无紫非杏也离开了,剩下的便是背着三个包袱的兰萧。兰萧正要朝玄云宗的几人说点什么,忽然白眼一翻,猛然晕了过去。方展一惊:“怎么……”话没说完,便看见了林书书嘴边的笑。她蹲下身,将兰萧身后的包袱抖开,漂亮的眼睛骤然一凝,惊喜道:“这应该就是当日那宝贝了!”
方展犹豫道:“咱们方才才发过誓。”
“傻了么你?我只说当日的夺宝之事一笔勾销,可没说再看见宝贝不能拿啊!”
“可若是那宫无绝回来……”
“咱们都已经走了,回来了又如何?再说此地虽然人少,不也是去往玄云宗的必经之路么。就不能有路过的人见财起意?这小子也不知是什么来头,玄气低微,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白皙的掌在脖颈上一比,林书书望着晕倒在地的兰萧,笑的无比灿烂:“不是正愁没有贺礼送给宗主么?这一趟何止有惊无险,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呢,他宫无绝当日不仁,今日咱们也能不义!”
拾起包袱里的东西,明丽的面容骄矜一笑,又恢复了那宗门子弟的光鲜明艳。
后面方展等人心惊的跟着,忽然有人小声嘀咕道:“我总觉得今天的事,怪怪的。”
林书书冷笑一声,从头到尾那宫无绝根本什么都没说,一切都在她的算计里,根本是被她引导着出手相救。除了这人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一点之外,其他的全部是她一手操纵的结果。怪?只能说那人倒霉了。辛辛苦苦抢来的宝贝,原是为他们做了嫁衣。
如果说这是那宫无绝下的一个套,他们是万万不信的,从头到尾只发了一个不痛不痒的誓言,反倒得到了当日的宝贝。下套?谁会下这么傻的套?
“那这小子?”
“这毒用不了一时三刻,他必死!”
林书书拂过鬓角,搀着方展,一众人飞越过大石阻塞的山道,过去的一瞬齐齐朝后方山壁乔青等人离开的方向看去。就让那宫无绝和山匪斗吧,斗个你死我活才好!
……
待这山道上没了影子,连脚步声都渐渐远去,只有兰萧还昏迷在原地。
忽然,睫毛微颤,那紧闭的眼皮悄悄的睁开一点。兰萧一个翻身坐起来,抚着胸口娇娇弱弱地嘀咕着:“女人太可怕……”
兰萧回到山寨里的时候,乔青正窝在囚狼的大椅子里,嘴角噙笑,悠然自得。一旁囚狼被抢了宝座,只得便秘似的站着,郁闷的简直要以头抢地。再旁边,祈灵鼓着腮帮子正在问:“吴大哥,那女人真是该死!你怎么把那宝贝就这么给了他们?”
乔青挑眉:“谁说那是宝贝?”
“不是?”
她自然不会说,那所谓的该死的宝贝其实就是一只巨蛋,打生打死最后得了个蛋,这事儿也太过丢人。还指不定孵不孵的出来,说不准以后就成了她的下酒菜了。乔青想着舔舔嘴唇,某个房间里呆着的蛋,颤巍巍动了一下。
“吴大哥不说就算啦,不过也对,吴大哥肯定不会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祈灵扬眉一笑,简直把乔青当成了偶像。一旁祈风看的羡慕嫉妒恨,摇头道:“其实我没明白,你和玄云宗早已经势同水火,何必非要将这次的矛盾解开?不过几个小喽啰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乔青耸耸肩,祈风不是大燕之人,自然想不到大燕的皇室和玄云宗已到了什么样的地步。他更不会想到她和玄云宗除了势同水火,还有血海深仇。她这一次自然不是要解决什么夺宝的矛盾。她要的,就是林书书等人认为不痛不痒的那个人情!
她不止不会让他们死,还要让他们安安全全的回去玄云宗……
乔青笑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瓜:“秘密。”
祈风也耸耸肩,这少年一肚子秘密,不愿说他也不会强问。不过心里猜测着,恐怕和故意送到那群人手上的“宝贝”有关了。一边囚狼嘴角抽搐着,想起方才那群人兴奋的样子,从头到尾被算计的死死的还自以为赚了大便宜。
再一次认识到,这少年,真正的蔫儿坏!
乔青一眼扫过去,支着扶手站起来:“在这住了几日,也该走了。”
一句话落下,四周走来走去的土匪们差点没跳起来击掌相庆。死死压住兴高采烈的表情,心里欢呼咆哮着,诸神保佑,总算送走这尊煞神了啊!倒是囚狼不知在想着什么,垂着头半天没说话。
乔青眨眨眼:“吆,你不会是舍不得老子吧?”
囚狼立即跳脚:“赶紧滚蛋!”
乔青也没在意,因为一直等那玄云宗的人来,在寨子里住了有四日的时间。她倒和这囚狼产生了种不打不相识的情义,说是朋友?还谈不上。算是一种虐与被虐的扭曲交情?
无紫非杏迅速收拾了包袱出来。
祈风本来就是留下看热闹的,这会儿乔青要走了,自然是一同离开。
很快一切都收拾妥当,囚狼很大方的将几人送出寨子。一路上似有心事一般,一会儿看看乔青,一会儿低头沉思,一会儿十足纠结,一会儿大摇其头。乔青让他的表情给逗乐了。
待到出了寨子下山的一瞬,后方山寨里爆发出了低低的压抑欢呼。望着众人投过来的戏谑目光,乔青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启程。”
……
过了一线天,三日之后,抵达晖城。
晖城并不算多么大的城镇,却是乔青没想到的热闹。主大街很快便逛完了,没发现有什么独特之处,不知这繁华是从何而来。“春晖客栈”之下,祈灵望着一路狐疑的乔青,悄悄凑上来:“晚上灵儿来找吴大哥哦,不能让我哥知道!”
乔青眨眨眼,心说这丫头不会是准备献身吧?
一边无紫非杏看她猥琐中带着点儿暧昧的神色,齐齐扭过头,公子,你会不会想太多。
乔青咳嗽一声,率先走进客栈。
后面祈风狐疑的瞅着自家妹子,祈灵仰头望了会儿天,小麻雀一样跟了进去:“吴大哥,等等灵……”
话到一半,祈灵顿住,大眼睛一凝看向客栈大堂里坐着的一桌客人。乔青被她揽着手臂,发现了小丫头的反常,跟着看过去。那是一桌衣着华贵的男子,四五个人,原本高声说笑用着膳,极为放肆。此时听见祈灵的声音也跟着转过了头。面色一变,不善地盯着她身侧的祈灵,和后面走进客栈的祈风。
“有过节?”
“这几个人渣,路上调戏本姑娘,被大哥教训了一顿。”
祈灵昂着下巴冷笑着,说话声音也不避讳,客栈里的人尽都听了个清楚,一时将厌恶的目光投向那桌男子。却在看清了他们是谁之后齐齐缩下了脖子。几个男人心有怒气,明显碍于祈风不敢怎样,只得得瑟瑟一招手:“掌柜的,结账!”
乔青看见其中一个男人抬起的手背上,有一条蛇形的纹身。这纹身有点眼熟,她皱眉思索着,一时没想起来。
掌柜的不敢怠慢,小跑着上前给几人结了账。
男人们站起来,身边的几桌武士也跟着站起来,路过祈灵的时候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气的小丫头直瞪眼,才哼笑着一脸嚣张的带人离开了。乔青还在想着那纹身,只看周围这些食客的表情,这些人貌似不怎么好惹:“掌柜的,什么人?”
掌柜的跑回来,讳莫如深的直摇头。只说:“客官可小心着那几个人,都是不好惹的呦!”
祈灵挥挥小拳头:“我哥一人一个两下就给他们揍趴下了!”
掌柜的吓的脸都白了:“姑娘可不要乱说话,祸从口出!”
祈灵也没多说,当日碰见这几人的时候,她大哥的确是一人两下给揍趴了,不过距离那时候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些人的身边并未有武士随行,也不是在晖城。小丫头没多想,见祈风和乔青一齐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勾住两人的胳膊道:“用膳吧,饿死了。”
随便找了个桌子坐下来,乔青见祈风后来一直有些恍惚。她并未多问,和祈风一路同行完全是因为祈灵,若是没有她,她和祈风也只是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的关系没必要去关心人家的事儿。
一个插曲很快过去。
到了晚上,天已经擦黑了,祈灵果然悄悄溜了过来。乔青开门,就看见一身男装打扮的小小少年,笑嘻嘻站在门口,手中捏着把扇子刷一下打开,羽扇轻摇,眨眨眼:“吴大哥。”
只见她这模样,乔青便猜到这丫头要去哪:“你哥呢?”
男装打扮的祈灵吐吐舌头:“我哥说他伤风了,晚上不怎么舒坦,要我自己在房间里老实呆着,他先睡了。”
乔青皱皱眉,伤风?一个紫玄伤风了?这借口也只能糊弄过这小丫头。不过既然人家有事,她也没有打探的必要,只笑着关上门:“走吧。”
门一关,里面便响起了嘎吱嘎吱的挠墙声。祈灵狐疑的望着,乔青白一眼开启了一点点的门缝,大白正露出来半只猫眼可怜巴巴的瞧着。乔青一脚把门再带上,大白又掀开点儿门缝,十足的表达了它也想去的愿望:“喵呜。”
这可怜巴巴的叫声,瞬间萌到了祈灵,她抱出肥猫:“吴大哥,带着大白一起吧。”
乔青扫一眼蹭在这丫头胸前吃豆腐的大白,一把提溜着它后颈子给抓了过来,恶狠狠凑到猫耳朵边儿:“你丫的再吃豆腐老子把你卖了!”
“喵喵。”
乔青磨了磨牙:“很好,你说让我把你卖去青楼,有免费的豆腐吃?”
“喵喵喵……喵!”
前面三声很陶醉,后面一声尖叫着歇斯底里。原因无他,乔青抡起它的尾巴半空转了两个圈儿一把丢进房,砰的一声,摔晕了。祈灵捂着嘴巴一脸担心,乔青揉揉她头发:“走吧,那肥猫神着呢,丫装的。”
祈灵狐疑的眨眨眼,小尾巴一样跟出去下楼。房间里,摔的满眼小星星的大白掀起点眼皮,见危险解除,甩着尾巴尖儿打了两个滚儿,爪一掀,开门,溜出客栈……
wWW▲ тtkan▲ C 〇 晖城的晚上,却不似白天那么喧闹,主街上倒是有些冷清。
乔青一路四处看着,便听身边祈灵问道:“无紫姐姐和非杏姐姐不去么?”
她摇摇头,那俩丫头早就睡了,这几天颠簸,累的够呛。哪像这个小丫头,一肚子精力用不完:“去哪间青楼?”
祈灵睁着大眼睛:“吴大哥,我都没说去青楼呢,你怎么知道?”
乔青没回答这傻问题,她被身边行过的一辆马车吸引了。黑色的车厢,没有任何的装饰,冷硬的线条掩不住这马车的奢华。乔青挑挑眉,最近总是碰见这样品位的家伙,不由让她想到了宫无绝的那间超级豪华又低调的卧房。马车一瞬驶过,她特意留意了一番车夫,一个俊朗的青年,并不认识。
随即摇摇头,跟上前面拐出主街朝一条巷子里走去的祈灵。
乔青刚转过去,黑色马车的车帘便掀了起来。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朝后方看去,却冷冷清清看不到人影。车厢里的陆言一顿,跟着探头出去看:“爷,有问题?”
宫无绝沉思半响,刚才鬼使神差的就撩开了车帘:“没事,陆非,找间客栈住下。”
“是,爷,就住这吧。”
陆非停下马车,宫无绝走下来,深深看了这个不找自来的属下一眼,才走进了春晖客栈。陆非莫名其妙的看陆言,陆言更莫名其妙的看回去:“叛徒啊叛徒。”
陆非大喊冤枉,爷上次回凤鸣还躲着老太太成亲的事儿呢,这次一封信送过去,老太太一个高蹦了起来。天知道一把年纪的老祖宗怎么能蹦的那么高,当下就把他派来了:“你是不在那儿,老太太的命令谁敢违背啊。”
陆言想起老太太的彪悍,撇撇嘴。
陆非笑嘻嘻凑上来:“快,跟兄弟说说,爷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陆言挠头,他还想问呢,哪家的姑娘?开始他是不明白,可那日第二天爷得知了乔公子离开的时候那个脸色喂,这会儿越想越是不对。再加上没个几天爷就出发了,这一路来……陆言一个激灵,一直以来不敢往那处想的可能,被陆非这么一问一溜儿的提了出来。可千万别不是姑娘是个少年,这乱子可大了!
见他脸色青红交替,一会儿黑漆漆不知想到了什么,一会儿惨白惨白又像见了鬼。陆非摇摇头,心想难道是未来太子妃貌丑无盐?让陆言一想起来就吓成这样?一拳打在手掌上,失策啊失策,早些过来大燕就什么都知道了!不用现在一路上猫抓一样的难受,做梦都想见太子妃。
陆非正念叨着太子妃,就见陆言一张悲痛欲绝的脸抬起来,弱弱吐出俩字:“男妃……”
陆非没听清,正要问,走进客栈里的宫无绝倏然回过了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一眼,深意无限……
陆言到口的话咕咚一声咽下去,陆非满脑子问号也不敢问,齐齐跟了进去。
客栈里和一路上来来往往的酒肆茶寮相同,一桌一桌人说的聊的都是关于那玄王爷。宫无绝勾着嘴角找了个桌子坐下,听这些一路疯传的他耳朵都长了茧子的陈词老调。陆言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回不过神,陆非招呼小二点了几个菜色,很快菜色上了桌,不算精致,味道却尚可。
陆非斜支着脑袋听,越听越是上火:“放屁!什么卑鄙无耻!”
宫无绝看了他一眼。
“这狗娘养的一路上假扮主子,要是让属下看见了,非得把这该死的男人吊起来打!”
宫无绝再看了他一眼。
“不行,吊起来打都便宜他了,竟然敢假扮主子!”陆非冷笑森森:“这一路上干的坏事儿全让主子给背了,靠!这都是什么见鬼的名声!”
在宫无绝看他第三眼之前,陆言迅速捂上了陆非的嘴巴。这事儿还用说么,除了乔公子谁能干的出来?除了乔公子谁敢干?先不说这小子有没有本事跟乔公子斗,就说他再说下去,不等他把乔公子吊起来打,主子都先断你一条腿。
陆非一把拍掉他的手,莫名其妙还想着继续骂。便见自家主子斜倚在椅背上,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好像那该死的人干出这等卑鄙无耻的事儿,主子还挺乐呵?陆非见鬼的摇摇头,靠,怎么可能。可是再怎么看,主子嘴角那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依旧坚挺的挂在那里。
陆非看向陆言。
陆言捧着碗小泪纵横,男妃,没跑了。
宫无绝此时,的确挺乐呵。
说不上的感觉,那小子愿意拿他的名头去惹是生非,让他有一种扭曲的成就感。最起码,在扣人屎盆子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不是么?宫无绝为自己这成就感眼皮子跳了跳,有种被吃定了的郁闷感觉。没见到那小子之前,一切都还好说。他现在很期待,什么时候看见了那小子,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态度?连他也说不好。
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忽然一滞。
鹰眸缓缓的眯起来,宫无绝朝客栈二楼上看去。陆言陆非也跟着转头望过去,那里正有一个男人走下来,一身墨绿锦袍,气质高华,看上去便不是寻常的贵族子弟。那人似是想着什么,一路微蹙着眉走下了楼梯。忽然也是脚步一顿,仿佛感觉到宫无绝的视线,他转头看来。
两人目光一交汇,便同时挑起了眉。
紫玄!
其实在彩虹等级之内,并不能直接看清对方的玄气等级。然而如果两方都没有刻意隐藏,高手遇见高手的时候,总会有一种直觉。就像当初,姑苏让可以一眼便断定乔青是个高手,乔延荣却在乔青的刻意收敛之下,并未察觉分毫。
所以此时此刻,祈风和宫无绝只对视了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危险。
一个惊诧这大燕人才济济,那红衣少年就不说了,竟然还有一个这般年轻的紫玄,而且玄气比起他只高不低。他观这男人气势惊人,脑中一转,第一时间猜测出了他可能的身份。
一个狐疑这大燕何时又来了一个紫玄高手,七国之中大燕的高手可说是最少,天赋过人的亦是最少。如果此时是在鸣凤,随便一个小城镇的小客栈里碰见一个紫玄,宫无绝都不会这么诧异。
两人遥遥一点头,便转开了目光。
祈风一下午有些郁闷的心情,此时瞬间被治愈了。他笑着走出了客栈,很期待这正牌玄王爷和西贝玄王爷凑一块儿,得是多好看的一场戏啊……
“爷,要不要跟去看看?”
陆言摸着下巴,脸色凝重。在这玄云宗大寿,并蒂果现世的时候,有一个预料之外的高手存在,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宫无绝摇摇头:“不必,碍不着咱们,没必要。”
他此时没将这祈风当回事,下意识的认为碍不着他。殊不知,再过个几个时辰之后,这男人瞬间上升为他的眼中钉喉中刺,怎么看是怎么碍眼!宫无绝这会儿自然是不知道的,只饶有兴致的听着耳边食客乱哄哄说着那“玄王爷”一路上夺宝闯山寨的事儿。忽然他睁开眼:“那山寨里,是不是有不少人欠下了十万两银子?”
陆言点点头,听说的是这样。
“很好。”宫无绝嘴角微勾,挑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陆言,发个消息给陆峰,查清楚当时都有哪些人,一个都不要落下。”
他正要问查这个干嘛,难道是想闹清楚乔公子一路跟什么人接触过?便听宫无绝含着笑意的嗓音,低沉慵懒地道:“再吩咐邓财以玄王府的名义去收银子。借条上当时签的多少钱,就去收多少钱。同样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陆非一口茶喷出来:“爷?你是想……”
这这这……这也太腹黑太无耻了!
“唔。”
宫无绝夹了一筷子菜,明明只是简单的菜色,他却吃的分外开心。细嚼慢咽之后,抬起头,过分英俊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下影影绰绰,让人看出了赤裸裸的小阴暗。
他微笑:“有人打着本王的旗号硬是要塞银子给玄王府,本王岂能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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