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杨元庆已经脱去了紫色官袍,换上了他的一身明光铠甲,头戴鹰棱盔,手执破天槊,目光冷冷地望着汹涌而至的贼兵,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共才四千人,居然还分散兵力包围村子,怕自己跑了,他们以为四百骑兵是什么,是獐鹿牛羊么?
“将军,真他娘的一群乌合之众!”亲卫首领张胜忍不住骂了起来。
“不得轻敌!”
杨元庆一声呵斥,他回头看了看四百手下,一个个精神抖擞,盔明甲亮,手执弓箭锐矛,每个人眼中闪烁着对战争的渴望。
杨元庆的目光又落到十几名御史身上,十几名御史也换上了盔甲,手执战刀,虽然外面上和士兵相差不大,但那种紧张和胆怯却从他们眼中流露无遗。
“保护好官员,先冲出去!”
杨元庆长槊一挥,“弟兄们,跟我冲!”
他催马率先疾冲,四百骑兵护卫着十二名御史紧随其后,俨如一支锋利的锐矛,直扑百步外的贼兵,杨元庆一马当先,俨如最犀利的矛尖,马蹄声如雷,一条条狂飙的马影如一道黑夜中的闪电,霎时间冲进了敌群中。
“杀!”杨元庆大吼一声,战马从贼兵头上高高越过,破天槊向一名贼将疾刺而去,贼将措不及防,被一槊刺穿了胸膛,被高高挑在空中,杨元将长槊一挥,尸体扔飞出去,巨大的槊头左右挥动,打碎了几名贼兵人头,他纵马疾驰,一路劈砍刺杀,所过之处尸横遍地,血雾弥漫,杀开一条血路。
贼兵们被凶悍的杀戮吓得魂飞魄散,见他战马冲来,便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如劈波斩浪般让出了一条道路,片刻间,杨元庆便带领骑兵冲出了包围圈,他回头望去,四百余名手下和十二名御史一个不少。
杨元庆随即命令一名队正率五十名骑兵护卫御史先赶去县城,他刚才看到贼兵大旗上有‘知世郎’三个字,这竟然是王薄的队伍,这一刻,杨元庆已经不想离去,他要让王薄和山东群盗记住他杨元庆的名字。
杨元庆回头向手下望去,月光下,只见三百五十名骑兵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兴「」奋和期待的目光,他点了点头,高声令道:“列队,准备迎战!”
三百五十名骑兵以队排列,迅速排成七列,队列整齐,俨如一只捏紧的拳头,杀气腾腾地等待着和贼兵一战。
直到官兵冲出了重围,王薄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他带的兵力不足以让他包围村庄,圈子拉得太大反而分薄了他的兵力,而对方却是骑兵,一对一,他的步兵根本不是对手,才使官兵轻易而举地冲出重围。
王薄心中一阵懊恼,为自己的过于心急而沮丧,但很快,他的懊恼变成了惊喜,对方竟然没有逃走,而是整兵要和他决战。
“头儿,有点不对啊!”
他的手下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他指着数百步外的官兵,“你看那边!”
王薄已经看见了,在清冷的月光下,一支队伍整齐的骑兵静静停驻在旷野中,盔甲闪亮,如一块坚硬无比的冷铁,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
王薄的心中也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丝疑虑,他这两年在鲁郡、琅琊郡、济北郡也接触了一些郡兵,这些官兵几十年未打仗,除了装备精良一点,其他士气、战力也和他们一样,甚至还不如他的手下。
但眼前的这支骑兵却完全不同,他们身上所弥漫的杀机,使他们虽然只有三百余人,却又仿佛是千人万人一般。
“头儿,我们抓到了里长,他知道情况!”
几名士兵将从村子里搜到的里长带了过来,里长已经吓得浑身哆嗦,路也走不动,几乎就是被贼兵架了上来。
王薄用鞭子抬起里长的下巴,阴森森问:“我来问你,这支官兵的头领是什么人?”
“姓杨……是御史大夫!”里长颤抖着声音道。
“姓杨,御史大夫?”
王薄凝神一想,猛地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杨元庆!”
旁边的心腹军官吓得后退两步,就是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箭,在丰州全歼十万胡兵的杨元庆吗?
王薄反手一鞭向军官抽去,恶狠狠瞪着他道:“不准说!”
王薄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刘霸道不敢抢这支骑兵的战马,原来对方为首之将竟然是杨元庆,他心中又恨又悔,恨刘霸道背后坑了自己,悔是自己没有事先打听清楚,贸然下山。
王薄看了一眼对方了三百余骑兵,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军队,心中一叹,现在自己撤退,必然会被对方追杀,一败涂地,只能硬着头皮和对方一战,以十敌一,如果自己能击败杨元庆,甚至杀了他,他必将名震天下,想到这,王薄心中又略略燃起一丝勇气。
他回头厉声喝道:“全体列队,准备作战!”
这一次他不敢再把军队分散,而是将军队集结在一起,准备和对方的三百余骑兵打一场硬战。
贼兵从四面八方聚拢集结,侍卫首领张胜低声对杨元庆道:“大将军,不如趁他们集结未稳……”
杨元庆望着对方松松垮垮的阵型,冷笑一声道:“对付这种乌合之众,不需要用什么偷袭,免得削了我的名头。”
四千贼兵迅速集结完毕,王薄不给手下犹豫胆怯的机会,战刀一挥,“杀上去!”
数千贼兵手执木棍长矛如潮水般地涌上,向三百步外的官军骑兵杀去。
“列双排箭阵”
杨元庆一声令下,三百五十名骑兵迅速整队,排列成两排,呈弧形,三百五十名骑兵中,有一百人是丰州军的最精锐,另外二百五十人也是禁军中的精锐,人人弓马娴熟,训练有素,骑兵们皆摘弓搭箭,准备射击。
奔涌而至的贼兵越来越近,已经杀进了百步,杨元庆也张弓搭箭,慢慢拉开弓,弦一松,一支狼牙箭闪电般射出,一名为首骑马军官被一箭射穿咽喉,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杨元庆的箭就是命令,三百五十名骑兵一起放箭,箭矢密集地向贼兵射去,贼兵基本上都没有盔甲,队伍密集,只听见一片惨叫声,大片贼兵倒下,第一轮箭便死伤两百余人。
但二百余人的死伤对四千部众并没有什么影响,人潮继续向前奔涌,长矛密集如林,喊杀声震天,五十步时,隋军骑兵射出了第二轮弓箭,密集的数百支箭从空中掠过,射进人群中,又是一片惨叫声,这一次,贼兵们开始胆怯了,脚步明显放慢,斗志在迅速消退。
紧接着杨元庆手一挥,骑兵迅速向后退出数十步,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箭射出,一连五轮箭射出,贼兵的死伤已接近二成,七百余人。
二成的死伤对于隋军已经开始影响士气,更何况是对训练水平极差的造「」反乱民,他们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目睹同伴在自己身边死去,而对方是全身盔甲,装备精良,且杀气腾腾的骑兵,贼兵士气丧尽,迅速崩溃了,不知是谁先调头,数千贼兵发一声大喊,调头便逃。
杨元庆一挥战刀,厉声高喝,“杀!”
三百五十名骑兵骤然发动,蹄声如雷,挥舞战刀和长矛,杀进贼兵群中,三千余贼兵四散奔逃,哭喊连天,骑兵们却毫不容情,刀劈矛刺,这一战杀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投降者不计其数。
王薄一直在队伍的最后,在官兵两轮箭罢,后退射第三轮箭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在部众崩溃的一瞬间,他抢先调头逃跑,带领百余亲兵逃往长白山。
“停止追击!”
杨元庆下令停止追击,收拢降卒,他勒住战马向四下望去,只见夜色中,方圆百亩的旷野里,横七竖八躺满了贼兵尸体,还有不少伤兵在血污中呻吟哀求。
杨元庆征战多年,早已心硬如铁,尽管这些反贼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农民,但他们并不是替天行道,去打官兵,去抢官粮,他们的目标却对准那些更弱小更无辜的民众,他们抢掠杀人,淫辱妇女时也同样毫不留情,杨元庆对这些反贼没有任何怜悯,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只有用血才能洗去这个时代暴戾。
很快有军士上前禀报:“禀报大将军,杀贼二千人,俘获一千余人,逃跑者不到千人。”
“弟兄们伤亡如何?”
“阵亡九名弟兄,伤十四人!”
杨元庆点点头,随即下令,“清理物资,收拢兵器,所有战死者尸体就地深埋!”
这时,远方一队骑兵疾速奔来,约五百余人,为首大将,正是齐郡丞张须陀,他得到数千贼兵下山的消息,向黄河方向而去,他便猜到王薄极可能是来对付杨元庆,他顿时大惊失色,率军赶来支援。
他在路上抓到了几名逃跑的贼军,得知贼军已经溃败,四千余人被杨元庆的三百余骑兵杀得大败,他一颗心放了下来。
夜色中,杨元庆已经迎了上来,老远便在马上拱手道:“师傅,请受徒儿一礼!”
张须陀再见爱徒,心中欢喜之极,捋须呵呵大笑,“元庆,这就是你给我的见面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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