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鹰呖,跃出地平线的阳光洞彻虚空,却又密密仄仄的止步于密林之巅。
袁立闭了下眼,扼杀了一缕侥幸穿过林隙明亮。然后,又是一缕阳光照在脸上。
粗大的树枝一阵抖动,四条毛茸茸的肉柱垂了下来,袁立把脸埋进树叶中,力图忽略恼人的阳光,但是背上、四肢上点点的暖意,却让他知道自己徒劳无功。
“真痒”,袁立闷闷不乐的把搭在肩头的头发捋到后背,不知道为什么,每天第一次接触太阳,总让他痒的难受不已。想到这里,痒好像受到了鼓舞,越发活跃,尤其是腹部那个星状的印记,奇痒难耐,袁立不自禁的又挠了一下那里。
清晨的树林,有着乳白的雾气,不远处溪流潺潺的流水声又慢悠悠的传入耳中,雾气在水声的催动下缓缓流动,一只松鼠鬼头鬼脑的在树枝后闪现出来,爪子可笑的竖在小脸蛋下,两个黑溜溜的眼睛连续进行了几个360度大回环,直到听到一声低沉的虎啸,才吱溜一声,消失不见。
一个身影在树干几个纵跳,重重的留在林间厚厚的、被雾气浸湿的包含腐殖质的土地上。袁立站直后,不紧不慢的朝栖身的树身走去。这颗树堪称庞然大物,站在树下抬头,如同仰望星空,不知枝几何、叶几何,无数阳光在枝叶间破碎,似繁星散落。袁立身高八尺,猿臂虎背蜂腰,但仍需十几个他才可能合包住这颗树。
相比庞大的树身,离地约两米高的树洞显得毫不起眼,但此时,一只大虫正略显焦虑的望着这个树洞,不时地低吼一声。望到袁立落地后,大虫一扑,前爪的肉垫扑在袁立胸前,脑袋在他肌肉虬扎的胸部一歪,来回蹭了起来。
别闹,别闹,小白。汉子用手揉乱了老虎额头的白毛,后退一步,一个下蹲,蹦到了树洞的边缘,略微低了低头,钻进了树洞。
树洞的年龄也许和树本身一样悠久,高可两人许,阔约两丈,在母树的庇护下,树洞形成了自己的生态系统,不知名的野花在洞口随风摆动,洞顶又几条藤蔓,常有鸟类前来筑巢,也不乏善于攀爬的兽类避雨栖息。
现在,树洞内赫然有三只毛茸茸的小老虎。
袁立一屁股坐在洞口,小老虎争先恐后、跌跌撞撞的朝他爬来,有两个直接嘬住了他的手指头,他一翻手腕,把两只小虎托在手中,又用右手的两根手指勾住第三只小虎的一只前腿,转身又跳出树洞,把小家伙们放在了地上。
昨天下了场暴雨,小白把三只小虎陆续叼来后,毛皮全湿漉漉的贴服在身上,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无奈之下,袁立把小虎都放进了自己的树洞,谁知这些小家伙们还没断奶,全拱到他身边,吸吮他的手指,还有一个小家伙竟然朝他胸口爬出。袁立狼狈的从树洞跑出,在树顶枝叶茂密处凑合了一夜。
现在,小老虎们都跑到了卧在地上的虎妈妈身边,虎头一耸一耸的吸着奶。袁立耸耸肩,朝小溪走去。
溪水好像林间的精灵,蹦跳着、闪着光,潺潺的流着。哗的一声,袁立把浸入溪流中的脑袋甩起,发际的水串流下,打湿了腰际的熊皮短裤。
沿着小溪向北走去,树木的间隙越来越大,突然间,阳光好像爆炸了,苍翠的草原一下涌入眼中。袁立眯缝着眼,打了声唿哨。
远处的一个黑点迅速的朝他移动而来,片刻之间,大地仿佛震动了起来,庞大的黑影已经冲到了袁立眼前,成人手臂长短的角冲着袁立就是一抵、一挑,哈哈大笑声中,袁立单手握住角,借势跃入空中,一个翻身,落在黑影背上,“黑犀,你又顽皮了。可惜速度太慢了。”
黑犀懊恼的晃了晃脑袋,不再管袁立,踱到林边,开始啃树叶,袁立时不时的也搭把手,采些新鲜叶子递它嘴中。
记事起,袁立就生活在这里。他被一只母猿养大,10岁之前,一大半的时间都生活在树上。天生神力,再加上在枝干之间的玩耍,使他很久之前就有了搏熊屠虎的能力。由于生于斯、长于斯,袁立可以和他遇见的大多数动物对话,或者最起码能够彼此理解。
他的语言是从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林中的樵夫、旅人口中学会的。附近的土著民佩服他的能力,喜欢他的天然,谓之曰神。有个贬赴他处的老夫子途径这里,和他一席夜谈后,感叹道,“年届双十而心如顽童,力若天神而悯及万物,真乃浑然天成,璞玉待琢。”第二天,老夫子去而复返,为他起名为袁立,取其无父无母,猿育天养,却鼎立天地之意。
带黑犀吃饱后,袁立用脚一磕,黑犀会意,转头向北奔去。
大地在黑犀脚下**,前方齐膝深的青草望牛披靡,袁立盘腿坐在牛身上,头发在风中和牛身平行,远远的,蓝坡的帐篷像草原上的风帆,蓝坡的两个年近十岁的儿子,蓝道、蓝青向袁立跑来,他们三岁的小妹妹蓝兮跟在后面,跌跌撞撞的努力追赶两个哥哥,同时兴奋的尖叫,“奔跑的犀牛!我要骑犀牛!犀牛!犀牛!犀牛!”
小黑由跑变走,慢慢的接近了三个孩子。它友善的用头把两个飞奔过来的男娃轻轻的拱倒在地,逗的他们哈哈大笑,却似乎很不欢迎逐渐接近的女孩。
伴着尖叫,蓝兮直奔犀牛的屁股,用手抓住尾巴就要荡秋千,吃痛的小黑不悦的转动身子,想把这个吵闹的小家伙弄下去。
袁立一个探身,用手指把小姑娘捞到了牛背上,惹得她又是一阵大笑。“小妮子,你爸爸呢?”蓝兮胡乱朝帐篷指了一下,就又兴奋的朝牛角爬去。
蓝坡是一个精干的猎人,虽然比袁立要矮一个头,但仍是一个强壮的大汉。如果愿意,他能射下每一只路过的大雁,但是蓝坡常说,人应该像动物学习,猎取能让自己生存的食物就够了,滥杀是愚蠢的。
“袁立,今天有什么打算?”蓝坡笑着对走来的袁立说道。
“老样子,晒太阳,吃饭,睡觉。”
“有没有兴趣宰只鳄鱼。”
袁立看向蓝坡帐篷西门不远处的羊群,牧羊犬感觉到了袁立的目光,摇了摇尾巴。
“昨天蓝道去河边饮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条鳄鱼,羊死了一只,伤了一。这东西皮糙肉厚、弓箭难伤,难以招呼。”面对袁立探寻的神情,蓝道解释到。
“好久没放过羊了,今天就帮你当次羊倌,不过今天晚上请顿酒吧。”袁立嘻嘻笑道。
“没问题。”
几十只洁白的羊散落在草地上,如同云朵天降。牧羊犬跑来跑出,低哮着维持秩序,袁立嘴里叼着一根草,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清风徐来,草尖不兴,袁立摸摸身后的鱼竿,真是个钓鱼的好天气。
离开帐篷后一路向北,大约走半个时辰的路程,央措河就会如一条银色的光练般晃入眼帘,白色的芦苇左右摇摆,如梦如烟。
在河水水势和缓之处,袁立竖起吊杆,以手抱头,躺于河滩之上,嘴里的草一会晃到左边,一会晃到右边,一只蜻蜓立上头,袁立眯着眼,蜻蜓的薄翼在他眼中突然放大,反复遮掩住了整个天空,给天空带来了一种朦胧的羽翼,连阳光也随之摇摆起来。
忽然,趴着的牧羊犬站了起来,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袁立眼皮动了一下,两手朝下,轻轻的按住地面。
事情仿佛在一瞬间发生的。水花四溅,一条长约5尺的鳄鱼猛地从水中射出,水花四溅,白色的水珠抛物线状四散而落,翻腾的水面变成了乳白色。牧羊犬终于爆发了狂哮,同时向鳄鱼奔去,却被张开嘴的鳄鱼一个甩头,伴着水花跌落一旁。羊群早已惊慌的背离河岸而去,但一只小羊却在惊慌中脚下一个打滑,摔倒在地,凄惨的咩咩叫着,一只奔跑中的母羊忽然停步,转身奔来,但是鳄鱼下巴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小羊,黄色的牙齿期待着一场新的饕餮。
鳄鱼突然凝固了。张大的嘴巴固定在空中,上下颌分别被两只大手捉捞,动弹不得。袁立稳稳的站在鳄鱼前面,袁立躺着的地面上留下了两个深深的手印。
猎人们都知道,鳄鱼咬合力惊人,比狮虎还要强很多,但是嘴的张力却相对小的多。所意有的鳄鱼猎人会用活绳套套住鳄鱼的嘴巴,从而制服它。即使这样,也只有最眼明手快的猎人才敢一试,机会在电光火闪间,暴怒的鳄鱼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鳄鱼嘴中的腥臭一阵阵的扑面而来,努力想合上嘴巴,袁立一声低喝,胳膊粗了一圈,踏地、扭腰、转腕,鳄鱼的嘴巴被猛地撑大了许多,吃惊的鳄鱼拼命的甩动尾巴,眼泪泛上了眼睑。袁立又是一声低喝,只听得骨裂声传来,鳄鱼停止了扭动,悬在空中的身子变得软绵绵的,袁立一撒手,鳄鱼轰的一声贴服在地上,上下颌松松垮垮的合在一起,到死那一刻眼睛仍吃惊的瞪着。
袁立把嘴中的草取下,扔到了鳄鱼身上,又取来鱼竿,同样仍在鳄鱼身上,然后左手拽主鳄鱼的尾巴,野兽的身体在河滩上画了一个狰狞的曲线,随着袁立向帐篷出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