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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三道人影从天而降,红霞峰上顿时一片寂静。
为的老者,曾经的伤势已然痊愈,红润的脸色还是从前的模样,唯独不见了温和随意的笑容,反倒是两眼深沉而神情淡漠。他落在石台之上,手扶长须,睥睨四方,袍袖一甩而缓缓落座。
另外两个中年人,一个是病怏怏的书生,一个是个头壮实的汉子,相继落在石台的两侧,彼此默默换了个眼神,随即没精打采各自坐下。
这便是灵霞山仅存的三位长老,妙闵,妙尹与妙严。
而妙闵坐定之后,不见左右动静,顿时面带不悦,出声命道:“妙尹师弟,查验人数。但凡不到者,一律赶出山门。妙严师弟,讲演道法……”
他盛气凌人,不容置疑。
妙尹却是不以为然,懒懒应道:“弟子日渐稀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妙严则是微微冷哼,话语中透着怨气:“诸般道法,皆有传习,尽在个人静修,而非耳提面命。何不让弟子们自我修行呢……”
妙闵怒道:“两位竟敢抗命……”
妙尹摊开两手,面带苦笑:“并非抗命,实属无奈也!总不能将弟子尽数赶出山门,否则传承断绝,对不起门主的嘱托,更对不起灵霞山的列祖列宗啊!”
妙严索性闭上双眼,心灰意冷道:“师兄不妨将我二人赶出山门,如此倒也干净……”
妙闵脸色一僵,神情变幻,旋即长叹了声,道:“适逢变故,各家仙门均遭重创,我灵霞山正当励精图治而奋有为之时。只要两位师弟祝我一臂之力,称霸神洲指日可待啊!”他道出了雄心壮志,又耐心劝说道:“两位不想修至人仙,境界再上层楼?而一统神洲仙门,天下机缘为我左右,来日莫说人仙境界,修至地仙、飞仙也未可知!”
他说到兴起,禁不住眉飞色舞。
妙尹却是不为所动,摇了摇头:“闵师兄所言差矣!我神洲仙门同气连枝,岂能干出落井下石的勾当。妙祁门主也不会答应,更何况各家的高手尚在……”
“呵呵,尚在何方?”
妙闵张口打断,冷笑反问:“妙祁、妙源与各家高手均被囚禁在玉山脚下,还能活着回转不成?”他一挥大袖,手拈长须,神情得意,踌躇满志道:“神洲使前辈出此下策,无非想要以人质胁迫那个小子交出神剑。而那小子胸无大志,胆小怕死,绝不会轻易现身,更不敢前往玉山。难得妙祁师兄的煞费苦心,指望着他的弟子拯救神洲,最终不过是搭上性命,呵呵……”
“妙闵师兄,我有一事不明……”
妙严好像是忍耐不住,睁开双眼:“这位接任的神洲使,极为严苛无情,而他缘何唯独放过你,此间有何蹊跷?”
“放肆!”
妙闵是个志存高远的人,或者说他野心勃勃。他懂得隐忍,更懂得孤掌难鸣的道理。于是他竭力笼络妙尹与妙严两位师弟,却收效甚微。两位师弟虽也唯唯诺诺,而始终抱有戒心。如此倒也罢了,竟敢当众质疑他的用意。他顿时怒了,便要借势立威。而他刚刚作,便听有人远远出声附和——
“是啊,我也好奇,神洲使缘何放过你……”
与此同时,两道人影踏剑而来,不急也不慢,各自的模样一清二楚。
其中的老者,五官眉目再也熟悉不过。那是灵霞山的筑基执事,玄水。
另外一位年轻男子,也不陌生。只见他白衣飘飘,面色如玉,两道剑眉下,一双星目奕奕有神。而他出声之际,咧开的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仿佛还有隐隐的杀机随风而来,使得偌大的红霞峰顿时笼罩在一片寒意之中。
山坪上足有两三百人,这一刻燕雀无声。
“无咎……”
妙闵脸色微变,不由得失声站起。
他左右的妙尹与妙严,同样的错愕不已,却彼此换了个眼色,旋即起身退向一旁,
那人正是无咎,带着玄水来到了红霞峰上。而他尚在数百丈外,忽然慢慢止住身形,眼光掠过山坪上的众人,好像在寻找什么。有一娇小的粉衣女子从人群中跳起来,冲着他连连招手。他却神情失落,转而循声看去:“妙闵……”
妙闵站在峭壁下的石台上,似有慌乱。而大庭广众之下,他强作镇定,抬手一指,出声叱道:“无咎……你害得各家的高手身陷囹圄,却置身事外。如此不仁不义之举,为天下人所不齿也。还不前往玉山认罪伏法,更待何时……”
他先声夺人,倒也威势十足。
无咎远远打量着妙闵,异常的沉静。他没有忙着争辩,而是不慌不忙的将他一句话说完:“……你个老东西!”
妙闵突然被骂,老脸一僵。
而无咎一旦开口,便不会留情。他凌空往前虚踏了两步,脚下剑芒闪烁,旋即背起双手,继续朗然出声:“当年的神洲使,乃是冰蝉子,他欲寻九星神剑不得,又不便滥杀无辜,便收买内应,只为暗中监管各家的动向。神洲修士虽然风骨高洁,却还是有人禁不住利诱。而那个寡义廉耻之人,便是你妙闵……”
妙闵的脸色,已从红润变得苍白。他看向正在后退的妙尹与妙严,眼角一阵抽搐。
“当年的妙祁门主,不甘忍受域外的欺辱。他想找寻九星神剑,以求打破结界对抗天威。你为了阻止妙祁门主,便以神洲使赐下的剑符暗中加害,后又嫁祸于妙山与妙源,酿下了百余年前的一桩疑案。而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
无咎像是在自言自语,而清朗的话语声却是传遍四方:“妙祁门主早知你背叛仙门,却顾忌你背后的冰蝉子,唯恐殃及灵霞山弟子,不得不忍气吞声。你却变本加厉,不仅残害了妙山长老,暗中联络接任的神洲使叔亨,如今又篡夺灵霞山,企图称霸神洲而唯我独尊,呵呵……”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笑,笑得波澜不惊,笑得使人心头冷。
在万灵谷中,他见到神洲使叔亨寻来,并直接难,便知是妙闵暗中捣鬼。而当初问及祁散人,老道对于往事闭口不提,显然是有所顾忌,牵扯到所知的种种过往,个中的缘由不难猜测。
妙闵的脸色,由苍白变得铁青,便像是被揭穿老底,忍不住恼羞成怒,猛然拂袖叱道:“我只是为了神州的同道着想而已,谁不愿安稳度日且仙途有望,反倒是你……”他有些疯狂,又是抬手一指:“你不择手段夺取神剑,害得神洲仙门尽皆遭难,如今又窜回灵山耀武扬威,实乃千古罕见一小人!”
无咎收起笑容,眉梢耸动。
妙闵愈气盛,话语声近乎于嘶吼:“我难道冤枉了你?妙祁师兄有恩于你,你却弃之不顾,楚雄山的太虚为你差点送命,你又何曾有过一丝恻隐之心。你若人性尚存,良知未泯,便该前往玉山交出神剑,救回各家的道友。而你自私自利,苟且偷生。你枉为人子,令祖宗蒙羞。你必遭天谴……”
“住口——”
谁说君子凛然,正义无畏?君子与小人,没有界限鸿沟。正义与卑鄙,也逃不过一张嘴。
“是非曲直,来日自有公断。我今朝只为妙山报仇——”
无咎沉声怒喝,双眉倒竖,不再啰嗦,身形一闪便已在半空中消失无踪。
妙闵心知不妙,神色惊恐。而他并未逃脱,抬手祭出一道玉符。
“砰——”
玉符显威的刹那,剑光呼啸威势凌厉。而一道五彩闪烁的巨剑霍然出现,瞬间撕碎了凌厉的剑光,继续带着摧枯拉朽一般的气势,狠狠往下劈去。
“轰——”
电闪雷鸣之中,数丈大小的石台炸得粉碎。而石台之上的妙闵,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无咎从半空中现出身影,尚在闪烁的巨剑倏然隐去,只有一道五彩光华,犹在他的手掌之间吞吐不定。他回头一瞥,冷哼道:“妙闵,我必杀你……”哼声未落,他已杳然无踪,唯独尚在弥漫的烟尘中,留下一丝破风的呼啸声倏然远去。
山坪之上,一片混乱。
大半的羽士弟子,早已被横扫的余威掀翻在地,一个个惊魂未定,又东张西望而神情各异。
在场的筑基修士,则是远远躲开。
即使妙尹与妙严,业已躲到了百余丈外。而看着峭壁上那深达数尺,十余丈长的一道豁口,以及早已崩碎殆尽的石台,两人面面相觑,双双惊嘘一口长气。
“他……终于来了,却不知已是何等修为?”
“他的境界修为,当在人仙之上,或不及当年的苍起前辈,却也相差不远……“
“如此说来,妙闵难逃此劫!不过,他是否愿意前往玉山……”
“不知道……”
山坪一侧的石亭中,另有两人在冲着远处眺望。
“他已如此的强大,真是难以置信!”
“玄玉,他与你有仇啊,你的麻烦大了……”
“哼,只要他杀了妙闵,我任他处置便也是了!而据我所知,你常先也得罪过他……”
“我……”
两人话不投机,却又不约而同回头看去。
一道娇小的身影穿过人群,独自跑向后山。
有人呼唤:“巧儿,你何故离去?”
她头也不回:“上官剑,你少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