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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彭走出皇宫,带着太监们在街上行走,行人纷纷避开。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因为长街尽头有一座阴森的衙门。
这里便是杜彭创建的西厂,由陛下直管,那么在大多数情况下便意味着这就是他的衙门。
西厂拥有数千名密谍,数量更多的探骑,高层官员大部分都是杜彭提拔的太监,可以不经各司批准,直接监察、缉拿大臣甚至王公,拥有极大的权力。
太监官员们都穿着很低调的黑衣,那些武力高强的探骑统领则是身着锦衣,哪怕在夜色里,依然耀眼。
杜彭走进衙门,太监与探骑统领们纷纷躬身行礼,他面无表情地走到最高处,解下大氅扔给下属,在椅子里坐下。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声道:“拜见千岁大人。”
杜彭依然面无表情,手指微翘,示意众人起身,用右手撑着下颌,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下属们知道大人的习惯,照惯例依次上前开始汇报最近的情况。
“松涛书院的学生怨言极多,甚至暗中与齐国的儒生联系,想做大逆不道之事,其中领头的十三人已经下狱。”
那位官员顿了顿,接着说道:“只是消息泄露的有些快,松涛书院学生已经聚集,如果强行弹压,只怕会引发……”
杜彭闭着眼睛说道:“全都杀了吧”
他的语气很平缓,那位官员却是瞬间被冷汗湿透了衣背,声音微颤说道:“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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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皇宫。
病榻上的一位老人满脸皱纹,满头白发枯干的像深秋忘了烧掉的霜草,两眼深陷,呼吸微弱,眼看着便要死了。
太子宁川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悲痛的情绪。因为他会是秦国新的君王,也因为他对这位老人没有太多感情,哪怕二十几年的岁月消磨了很多记忆,至少这件事情他记得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真正的亲生父亲。
当年的少年武神,现在已经变成能止小儿夜啼的北国杀神,就算在秦国皇宫里,也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
宁川说道:“登基大典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你今天晚上就死,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说完这句话,他向着殿外走去。
老皇帝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怨毒与痛悔的情绪。
咸阳皇宫里有无数座宫殿,以数量而论,只有齐国学宫能够与之相提并论。
那些宫殿在夜色里就像是无数只蹲着、准备出击撕咬猎物的猛兽,被星光照亮的时候,更加狰狞。
宁川走到最深处的那座宫殿里,挥手赶走所有的人,循着琴音找到了那个人……
又过去了五年。
秦国皇帝行事暴虐,横征暴敛,强命洛西三千豪户入咸阳,一时间怨声载道,但皆被镇压,只能背后怨怨。三万铁骑在他的亲自指挥下,如最锋利的剑锋,横扫整个大陆北方,所向无敌,就连那些野蛮部落也畏惧的连连退却。
唯一能与秦国争锋的赵国,偏在这时候遇着了一件大事,他们的皇帝要死了。
这位皇帝陛下英明至极,智慧无双,宽严相济,可惜的就是先天不足,身体太过虚弱,没有子嗣。
过去的五年时间里,可能便是因为这些问题,赵国朝野间一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皇帝陛下接连颁旨,做出多项人事任免,强力限制西厂的权力,大力扶植后党,明显是要对杜公公开刀的模样。但不管赵国官员百姓乃至齐国商人如何翘首以待,最终皇帝陛下也没有对杜公公动手,甚至依然信任有加,就连喝药也还是只喝杜公公亲自熬的药。
殿里的药味要比往年淡了很多,可能是因为窗子都开着,通风良好的缘故。
“张大学士比我们要大五十岁,再怎么能熬,也熬不到二十年后。”皇帝喝完药后苍白的脸色没有任何好转,半倚在榻上,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今后的天下,能对付秦皇帝的也只有你了。”
杜彭没有说话,也没有劝陛下好生休息,因为谁都知道陛下已经撑不了几天。
迎着皇帝满是企盼与恳请的眼光,杜彭沉默了会儿,拍了拍他的手背,还是没有说话。
有风从宫外灌进来,随之而入的还有皇后娘娘。
她满脸泪水走到榻前,有些粗暴地挤走杜彭,坐到皇帝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杜彭向殿外走去,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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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赵皇便死了。
杜彭亲眼看着他断的气,然后平静地开始布置各项事务,直到忙得差不多,才回自己的房间去睡了半个时辰。
整个过程里,他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没有失礼数的地方。
但是,当天晚上,杜公公就拿着一叠卷宗走进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对着那些卷宗沉默了一夜时间,第二天清晨便做出了决定,召数位顾命大臣进宫,接连颁下数道旨意,阁臣领命,御史台被清洗了一遍,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松涛书院被封,太学停课……
这些事情都很惊心动魄,最惊心动魄还是三千名学子的惨叫声。
……
事态渐渐平息,虽说西厂的密探与杜公公一系的官员,在整个过程里什么都没有做,但依然止不住天下人把罪恶归在他的身上,就像过去那些年里一样。
杜公公的名声更加糟糕,仿佛变成了真正的魔鬼,对那些夜啼的顽童来说,威慑力甚至已经超过了可怕的秦国皇帝。
赵国新帝年龄还小,太后垂帘听政。
整个天下都知道,站在阴影里的何公公才是真正的掌权者,人称九千岁。
……
……
楚国。
某天傍晚,张大学士批完奏章,觉得眼睛有些花,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渐要落下的夕阳,生出一种明悟。
前代秦皇已经死了快二十年,那位北海郡的秦皇死了十年,那位年轻的赵皇也已经走了。
大学士去了皇宫深处的一座殿宇。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座都城,甚至很快传到了赵国与秦国。
紧闭的宫门斑驳如画,铁锁已经锈死,墙那边的檐角上到处都是年久失修的痕迹。
看着这座已经废弃多年的宫殿,张大学士心里生出极其复杂的感觉,整理衣衫,缓缓拜倒。
“臣请陛下赐见。”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宫殿里传出:“我说过无事不要来扰我。”
对很多太监宫女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皇帝陛下的声音,表情有些复杂。
张大学士说道:“臣有事。”
那道清冷的声音说道:“何事?”
张大学士对着宫门庄重行礼,说道:“臣已经老了,要死了。”
那道清冷的声音沉默了会儿,然后再次响起:“进来。”
……
……
初秋的时候,大学士死了。
楚国举国齐哀,满城缟素,就连秦、赵、齐三国都派了使团前来吊唁。
但之后三年时间,楚国便在秦赵联击之下亡国。皇帝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