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太太说,张小宝和王鹃这才打量起房子。仔细看果然是刚盖好不长时间,主要是上面落了雪,这才把新梁给显的不是那么新。
再听听老太太的声音,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从别处到三水县来生活的,房子就盖在了亭子的后面,以后准备在这里长住了。
“奶奶,住这样的房子可不行,周围没有可种的地,后面的地是葛家庄子的,划出十来亩也能种点粮食,不如明年就找葛家的人商量,让他们把地让出来一部分,哪怕是租也行,让您的儿子来耕种。”
王鹃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多盖两间房子她不在乎,又没有占道,总不能让人家拆了,那除非是提供一个好房子让人家住才行。
张小宝咬一口热乎乎的煎饼果子跟在旁边点头。
老太太见两个人并没有马上离开,也愿意说说话,笑着说道:“葛家的地金贵。可租不起,何况家中就剩我们两口子,哪里有人能种地?”
“啊?就剩您和爷爷了?是不是受灾了?”王鹃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轻声地问道。
“没受灾,是家中无子,只有一个闺女,嫁人了,女婿是个读书人,去年考上了,当个官,我们就出来了,哎~!”
老太太的话中让人听出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上门女婿,当官的哪能没有官威?”刚才一直都不出声的老头这回开口了。
“怎么就不能说,他小的时候娘死的早,以前哪吃做点肉不给他家送去?他念书的钱哪来的?他那个整天知道喝酒耍钱的爹把家都败坏成什么样了?又偷又摸的,被抓进去多少次?
就等他出息了能带闺女过好日子,多生几个娃子,过继一个过来,他可好,进京考上了之后,直接就在这边又找了一个女人回去,嫌弃我们这儿,又嫌弃我们那儿的,我们再不出来,估计就得把我们闺女一起撵出来,许他做就不许我说了?我……算了,都是命啊。”
老太太反驳着老头。突然发觉听她说话的是两个半大的娃子,跟娃子又什么可说的?
张小宝和王鹃这下明白了,原来两个人的女婿当官了,就对他们不好了,应该是平时吃喝什么的一般,又经常对他们发脾气,两个人又不是软骨头的那种,这才出来找事情做。
“去年中的科举?进士科的状元?我爹那样,每年还要给王家送份礼呢,不看别的还得照顾我娘的心情,多大的官?”
张小宝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事情,忿忿地说着。
老太太早就看出来两个娃子不一般,身上没穿绸缎的衣服,可那衣服的做工还是能知道的,加上两个娃子说话时候的举止,就不是平常人家的娃子能有的。
于是问道:“你爹也当官了?跟娘家的人不好?我那女婿官还不小呢,县令一个,也不怪他又找个人回家,人家有本事啊,不然一个明经科排中间的人怎么能马上当县令?能对我那闺女好点就行了,你爹当什么官?”
“哎~!这可真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小宝,还是我爹和你爹好。”王鹃也不好多说什么,叹息一声。
又对老太太说道:“小宝的爹是小官,整天都闲不下来,什么事儿都要管,最后有了好处还让给别人了,要是能去您那女婿一个地方当官就好了,帮您说说情,怎么说也是同僚,应该给点面子才对。”
“好,好,小娃子有这份心就好,在别人手下当官可不容易啊,总要看别人的脸色,有了点政绩也是别人的。”老太太也没多想,摸摸王鹃的头,还是那种慈祥的笑容。
“对呀,对呀,真不容易,每做一件事情都要先想想上面是什么反应,有很多时候自己不敢出头,让别人帮忙关说,连给百姓做点好事儿,都得以上面的名义,还有别人的排挤,没事就弹劾你。
稍微做点成绩出来,就有无数双的眼睛盯在你身上,各种手段那是层出不穷。没办法呀,既然想为百姓做点实事,那就必须挺住,好在给上头的人好处多,上面的人帮忙压一压弹劾的折子,这才能完整地回家。”
王鹃深以为然地附和道,她抱怨主要是因为她和小宝累坏了,一面要想法让百姓的日子好过,一面又要从不可能的情况中赚到钱,还得随时对付各种算计,战术上的,战略上的,策划与组织全是他俩。
老太太觉得两个娃子都非常懂事,看样子家中的日子也过的不是那么好,连娃子都明白其中的艰辛,何况是家大人呢。
想了想,用鸡蛋和面和在一起,专门摊了个鸡蛋饼,塞到王鹃的手中,说什么也不要钱,算是奖励两个小娃子的东西了。
“奶奶,您心肠真好,好人会有好报的。嗯,新的一年就是新的希望。”王鹃拿着鸡蛋饼和张小宝离开的时候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看着两个娃子的身影,点点头,对老头说道:“真是好娃子啊,不知道谁家那么有福气。”
“老太太,给我也来一个,加两个鸡蛋,不要菜。”这时一个人似乎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眼睛看着张小宝和王鹃的身影对老太太说道,并拿出了三文钱。
老太太一看来人,吓了一跳。连忙给摊上了,边摊边说:“原来是葛管家来了,这怎么使得?快把钱收起来,盖房子的时候还从您那拿了几根木头呢,您这身子金贵,不该吃煎饼果子的。”
“不金贵,不金贵,吃得,更金贵的人都能吃呢,我怎么敢说金贵?老太太,你的福气来了,一张鸡蛋饼不白给,只不过你那女婿要倒霉了。”
葛管家把手在炉子的旁边暖和,对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一听,连忙多打了两个鸡蛋“葛管家是想吃鸡蛋饼了?这就摊,葛管家平时多有照顾,福气当然来了,可我那女婿难道葛管家认识?”
“与我无关,是那两个小祖宗,估计到时候你那女婿得求着你们回家,摊鸡蛋屏也成,我再给你两文钱,千万别推了,不然两个小祖宗知道了,我葛家就倒霉了。”
葛管家倒是比较了解两个小祖宗的性格。
“葛管家说笑了,在三水县谁敢动葛家?真有闹事的人,想来院子都进不去就会被打出来。”老太太还没反应过来葛管家说的是谁。
葛管家哆嗦了一下“有,可打不过来,他们真想动我家,一句话而已,全县的百姓冲过来,什么院子不院子的,房子都能给推没了,那两个小祖宗刚才离开的时候不是跟你说好人有好报么?你们等着就行了。”
“葛管家说的可是那两个娃子?他们能管什么,男娃子的爹也不过是个小官,什么事儿都要管一管,费力还不讨好。哎~!都不容易啊。”
老太太这个时候才知道葛管家说的是谁,摇摇头。
‘噗’的一声,正在吃鸡蛋饼的葛管家一下子就把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有一块鸡蛋饼是从鼻子出来的,把他难受坏了,使劲地擤了两下,这才红着眼睛说道:
“小官?正四品的州刺史是小官?可不是什么都要管一管么,一州的事情都归他管,还是连录事参军都兼任的,军政一体呀,看样子你是真不知道他们是谁,张王两家庄子的小祖宗啊。
男娃子他爹,可是进士科的状元出身,我葛家敢得罪他们吗?除非是活腻味了,你一个鸡蛋饼就换来了这么大的好处,难道不是福气?”
老太太这下清楚了,张开掉了四颗牙的嘴,擦煎饼拗子的手也哆嗦了,她知道两个娃子是谁了,就是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来的张王两家的小公子和小娘子。
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那么富贵的人家,为何不穿丝绸的衣服,为什么会过来吃个煎饼果子,对自己还一口一个奶奶地叫着,怪不得看上去那么讨人喜欢,竟然是张王两家的人。
这才是真正的大家,连个娃子都是彬彬有礼,状元教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老太太感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方才说出的那个抱怨的话,还有葛管家提到的女婿要倒霉了,开始着急了。
“老头子,快想想办法,两个娃子说不定回去就把事情告诉给家人,一个县令怎么能干过一个刺史?万一他家要对我们女婿动手可怎么办?七品和四品差远了。”
老太太对老头说道。
老头终于是露出了笑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怕,让他吃点亏也好,以免对我们的闺女不好,到时跟两个娃子好好说说,贵人啊,果然是贵人。”
“说说?怎么说?等他们再来买煎饼果子?不然你难道还想到张王两个庄子说要见见人家的娃子?你当你是谁?说见就见?没听人说么?在三水县,张家跺下脚,整个县就要跟着颤三颤,是不是葛管家?”
老太太还知道这个事儿。
“是,是,莫说颤三颤了,张家说要把小罗水的山给平了,用不上多长的时间那山就没,我葛家第一个就要出人出钱,不过两个小祖宗倒是不难见,他们总出来溜达。”
葛管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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