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几个妇人守在崔薇身边一边拆着菜,一边讨好的与她说笑。潘家的人也都在这边,虽说因为潘世权的事儿,潘老爷心头对于聂秋染是有疙瘩的,但如今胳膊扭不过大腿,他便是再傻也知道不敢在这时候得罪聂秋染的,因此这回潘老爷一家没有出现,但一些旁枝的却是过来了。包括当初曾放狗想咬崔薇的宋氏也在,她如今可不像当初了,生了三个孩子,身材发了些福,看起来胖了不少,端了一大蓝花菜与王宝学的娘刘氏等都一块儿凑在崔薇身边说笑着。
“如今状元娘子你们回来,这下子怕是要多玩耍几天了吧?”宋氏一边笑着,一边手上动作却不停,将花菜枝儿上的皮给撕了,这才朝着崔薇讨好道。
崔薇点了点头,看刘氏拿了麻布袋装了恐怕有十来斤的芋头在盆里搓着,道:“这回是准备要好好歇息一段时间,我夫君难得现在有空闲,往后恐怕还很难与他一块儿回来。”众人一听这话,自然都称着崔薇有福气。也不知哪个先提到了崔家,那头宋氏便笑道:“我听说杨氏正在与她那残废儿子说媳妇儿呢,崔瘸腿现在没银子,又行走不便,哪个人会嫁他?之前有银子便罢,如今守着一个破屋子,便是人家姑娘眼睛瞎了也不会嫁过来!”
当初崔敬忠意气风发,在村里好歹也是一个读书人,哪个说起他来不是满脸敬佩的,如今竟然被人唤做了崔瘸腿,也不知他心头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崔薇听到崔敬忠,本来不想说这个话题的,谁料妇人们却最爱说这个,一张了嘴便停不下来。由崔敬忠说到了崔敬怀:“崔大郎家的那位,还是罗里正保的媒哩,那罗氏听说是罗里正哪个远房亲戚的女儿,当时给了十两银子聘礼哩,罗里正当初便收了五两银子的媒人钱,崔大郎对他这个新媳妇儿可真是看重。”
崔薇还是头一回听说崔敬怀这个媳妇儿是罗里正保的媒,难怪这回事情闹得这样凶,罗里正没有出现,杨氏也敢住到自己家里不说。还拿自己的地契了。一想到这些,崔薇表情有些不大好看,那头宋氏瞧见她神色了,也知道她跟崔家关系一向不太对付。若是以前,她自然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恨笑话不够多,但如今崔薇身份不一样了,她哪里敢做那样的事情,在她眼中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潘世权听说都因为得罪了崔薇而将官职都给弄没了,那官职还是掏了潘家不少家底儿,还卖了那一大块地才凑了出来的,如今可真是打了水漂。
宋氏一说到这儿。顿时眼珠一转,说起潘家来:“潘大郎前些日子回来了,说是官儿也丢了!”
潘世权被打出京还没有多少时间,而他回来之后一直在潘家养伤。再者这事儿又不是什么光彩的,潘家自然不会大肆宣扬,因此事到如今,小湾村里的人倒是知道潘大郎回来了。也有人猜着他是不是差事办得不顺了,但真正听到宋氏亲口落实还是头一回。众人一听这话。自然来了兴致,都开始抓着宋氏问了起来。宋氏被众人如群星拱月一般围在中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来:
“这潘大郎当初谋了个官职,在京里听说是不长眼,敢得罪了状元老爷呢,因此被罢了官儿,打了板子,送回潘家来,如今正在潘家中养伤呢!”宋氏一边说着,一边讨好的冲着崔薇笑,将潘世权的事儿说了出来。她以前看在潘家是小湾村中首屈一指的富有人家,潘世权又有出息,做了官儿,她自然要好好哄着,可如今墙倒众人推,潘世权现在跟她一样,不过是个平头儿老百姓,她自然不用再惧怕,因此便得意洋洋的说了出来,听着周围人抽冷气的声音,都满脸惊恐与敬畏的盯着崔薇看,宋氏也像是与有荣焉一般,挺起了胸来:
“说起来这当初潘大郎谋官职的银子还是卖了地给状元娘子的,如今被罢了官儿,我觉得状元老爷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哩,那可是仙人,潘家敢收老爷的银子?如今可不是连本带利吐出来了?”宋氏说得口沫横飞,得意洋洋的,引得周围的妇人跟着都不住点头,崔薇忍不住想笑,那厢刘氏却是过来了。
“四丫头,你那果园子我们帮你打理吧,都是自家人,也不要你银子了。”刘氏是过来要果园的,虽说她舍不得每年白得的二两银子,毕竟没有谁嫌钱多扎手的,可刘氏心头也知道,重要的不是那每年二两银子,而是那果园子该撰在自己的手中才是正经,那可不是二两银子能比得了的,十个二两银子也不止了,加上那满园子的宝贝,二百两银子也该有了。
她不来还好,一来崔薇看了她就来气,几个妇人本来说笑着,气氛十分和睦,可谁料刘氏一来,气氛顿时便冷了下来,崔薇看着刘氏冷笑:“我倒是不敢劳烦大伯了,守果园的人,我已经看好了,以后大伯娘不要再说这事儿了,免得让人听见了不好。”
刘氏一听她找到了人,顿时有些着急了,也顾不得周围旁人都在,提高了音量便道:“你怎么能找了别人?别人哪里有我们亲戚给你照着尽心?”
“我怎么不能找别人了?”崔薇一听刘氏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我的园子,我找谁看都是我的事儿。再说别人照得就算不尽心也没什么,反正这园子我就是弄着玩儿的,不过几百两银子,我当初准备给我三哥办婚事的银子百十个都能买得了了,我又不在乎这点儿钱,人家不尽心便不尽心呗。”崔薇看着刘氏脸上的着急与气愤之色,故意拿话扎她心口,刘氏果然忍不住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既然不在意这个园子,你怎么不送给我?好歹我们也是亲戚,那园子你又不回来,往后人家种的久了,还不就是人家的了?你这丫头也真是没良心,便宜了外人也不肯给我们,你奶奶现在可还是你大伯养着呢。”
崔薇听刘氏气愤之下说出口的话,虽然早猜到她打着主意,可听她这样理直气壮的一说,顿时气笑了:“大伯娘这话说的是你自己原本的打算吧?不过可惜了,没人嫌钱多的,这园子我可没想过要送给哪个,往后便是我没了,不是还有我一双儿女么?大伯娘以后千万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侍候婆母那是天经地义的,大伯娘莫非现在是在嫌弃奶奶了?”三言两语的说得刘氏青白交错了,崔薇也懒得再跟刘氏多说,冲院子里的下人便道:“虽说出了京城规矩不像京中那样多,不过该守的,还是要守着,往后一些该通传的,还是通传了之后再请进来!”
下头的人答应了一声,刘氏气哼哼的才骂咧着出去了。
只是她心中并不甘,总找着机会想要再将园子弄回来,崔薇那日敲打过下人之后,刘氏却再也轻易见不着崔薇的面了,这些天听说隔壁崔家日子不好过得很,崔薇偶尔听宋氏等人说起崔家时只是听一听而已。
聂秋染趁着这段时间将聂家的老宅又给买了下来,他索性将周围的地也一并买了,准备等开年之后找人将房子重新再建过,让聂夫子两人搬过去。虽说最近孙氏安份了,可一天到晚凑一块儿难免令他心头想起前世时的事情不舒服,早早分开些还来得好,远香近臭!
摆了十天流水席后,聂秋染回村的事情才渐渐平静了下来。京中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那便表明皇帝是没有意思要再让聂秋染进翰林院的。上辈子没有罗玄,聂秋染倒是受皇帝看中,可没想到这一世因为罗玄与太子之故,反倒是被皇帝厌弃了。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他正好多抽出些时间陪崔薇,如今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富贵权势他已经尝过,并不像真正初出茅庐的小子,见识过便离不开。
腊月二十八号时,还有两天便是大年三十了,一大早请到的戏班子便敲锣打鼓的来到了小湾村这边,就聂秋染之邀,准备在聂秋染这儿开台献唱。这可是一个热闹事情,村里的人早早儿的便在讨论了,个个都兴奋异常。此时人难得有什么消遣,就是想听个戏也是不容易的,戏班子只要不是专人来请,一般没哪个会往这样的穷乡僻壤来唱,根本挣不了什么银子。
戏班子们过来时十分热闹,孩子们都跟在后头一块儿过来的,而与此同时,跟随在戏班子后头的一队七八辆马车并排的队伍也在朝着小湾村的方向而来。迎头的马车是上好的黄梨木雕成,两匹马拉着,一看便是气派不凡,后头连着跟了几辆马车缓缓的走在后头。车厢里燃了银丝碳,将整个车厢煨的暖洋洋的,宽敞的马车里铺了软榻,榻上半躺了个纤弱的秀美佳人,年约十六许的模样,却是梳着妇人的发式,头上戴着一套珍珠头面,衬得她脸颊细润光滑。榻旁跪坐了几个侍女,随着马车的移动身子轻轻晃来晃去,那妇人伸了个懒腰,一边翻了个身,冷冷淡淡的道:
“还有多久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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