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悦容因难产去世,不过短短数日,凤千月便嫁进镇北王府,成了王府中名正言顺的王妃。那时,白玉兰已命岳远峰等人带着刚满月的小婴儿离开北宫城,不知所踪。
于是,凤千月便将白玉兰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可那时,白玉兰已是皇帝身边的宠妃,便是凤千月再恨,也无法将她如何,便只能与身在皇宫中的姐姐沆瀣一气,设计陷害。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
终于,多次之后,北宫怀柔对白玉兰之间也产生了一丝间隙。一次外出遇到贼人偷袭,北宫怀柔一念之差,面对劈头而来的暗箭时,将白玉兰从身边推了出去。也就是那次,白玉兰失足摔下山崖,被换防归来的上官侓所救。上官侓驻守边关多年,权少回京所以也不认得白玉兰,见她伤得厉害,便将她带回到自己家中,悉心照顾。
白玉兰醒来后伤心失望,又需要养伤,只好暂时留在了上官将军府中。
她本以为北宫怀柔会后悔慌乱之中所做的决定,不想一个月后,宫中传出北宫怀柔立凤千雪为后的消息。接着,朝堂传出白家买卖官职,营私舞弊,通敌叛国等行径。她还没来得及回家问个清楚,又传来消息,父亲为表清白,自刎于殿前,而此举并未阻止北宫怀柔剿灭白家的决心。
他一道圣旨,白家全家被抄,男丁流放边关终身不得返京,女眷沦为官奴,任人驱使。
而她,竟成了白家畏罪自杀的一份子!
都说帝王无情,果然!皇帝的心一旦硬起来,真是狠的让人心惊胆寒。得知真相的她心灰意冷,又无处可去,只好接受了上官侓的好意,在将军府留了下来。后来上官侓不知如何办到的,竟然从皇帝处讨来一道圣旨,命他们完婚。
白玉兰含恨再嫁上官侓,大婚之时,凤千雪姐妹才得知白玉兰没死。
气恼之余,她们也没太将白玉兰放在心上,那时白家已然败落,白玉兰的儿子北宫玉麟又落入了凤千雪手中。她以儿子的性命要挟,若是她敢有半分回宫的心思,便杀了北宫玉麟。为保儿子平安,她也只能接受上官夫人这个称号。只是她奇怪的是,后来遇到北宫怀柔,他竟然丝毫不认得自己!
“姨母是说,皇上将姨母忘得干干净净了?”北宫雪诧异。
白玉兰叹了口气,说道:“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但他确实是不记得我了。”出事后,她也曾乔装打扮的混到他的面前,而他却对她丝毫没有感觉,如同看待陌生人一般。
这些年来,她顶着上官夫人的头衔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丝毫不会多看不眼。
“那母亲当年的死因,也是凤千月所为?”北宫雪相信白玉兰说这么多,不会只是为了提及自己的从前。
白玉兰点了点头,眸光黯淡,“的确,后来我找到了姐姐怀孕时在身边侍候的嬷嬷,才得知,姐姐身边的人早已被凤千月收买。在她的饭菜中,被下了一种可以导致早产的药草,也正是这种药草,才导致她在产后大出血,丢了性命。”
“我可是与母亲相貌相似吗?”北宫雪又问。
“是。”
难怪,难怪凤千雪见她的第一面,便处心积虑地想要置她于死地!还好她命大,几次算计都没得逞,如期不然,她还真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滔天怒火滚滚而来,瞬间将好她淹没。
好一个凤千月,心肠竟是如此歹毒之人!利用母亲当年的信任,害得白家家破人亡,更害得自己从小流离失所,没得一过半分母爱。
此仇不报,难平心头之恨!
“雪儿,”白玉兰见她眸中涌动着怒火,拉住她的手劝慰道:“姨母一直不希望你知道真相,便是不希望你回来报仇。若是姐姐泉下有知,定然也希望你有平平安安的生活,不要牵扯到这些陈年旧事中来。”
“姨母放心,雪儿心中自有分寸。”早就猜到自己的身世,此时北宫雪心中并没有太多震惊,反而是慢慢平静了下来。想报仇,冲动是没有用的,以现在北宫朔与凤家的实力,她需要从要计议才行。
百里玉衍……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清贵高华的脸。
那次在镇北王府见面,他似是变了许多,眉宇间的阴鸷,刀片儿般锋利,令人不敢靠近。只是身上那份冷傲孤清的感觉,却始终如一,伴着淡雅的雪莲香,在她鼻翼间流连。
如果他还在她身边,一定会帮她吧?
可惜,这世上独独没有如果二字……
离开佛堂,白玉兰带着北宫雪母子三人去了前厅,穿过一间回廊,里面挂了几幅画像,无意间看到画像上的人,孟荼瞳仁倏的睁大,怔怔的站住了脚步。
“金花……”他对着画像喃喃开口,“娘,你看,这里如何会有金花的画像?”
北宫雪也顿住脚步,细细一看,画像上的人的确像是金花,只是看上去画上的人比她年纪还小一些,应该是他们相识前画的。
“你们见过筝儿?”白玉兰惊声问。
她的小女儿上官云筝,便在很小时因一次机缘巧合,在山中摘得一朵黄金似的花朵,被人们送了一个别名黄金花。
“她是您的小女儿?”北宫雪这次也觉得惊悚了。
黄金花是白玉兰的女儿,这个千里迢迢离家出走去找她拜师学艺的女孩儿,竟然是自己姨母的女儿!这种小概率事件竟然也会发生,简直是匪夷所思!
“雪儿,你一定是见过她,你最后见她的时候,是在哪里?”白玉兰濒临绝望的心情又得到了复苏,她急急的拉住北宫雪的手问道。生怕她说不知道似的,又补充道:“不用着急,你好好想想。”
“这个……”这个问题可把北宫雪难住了,她总不能说,金花被小荼赶走了,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吧?
“姨祖母,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金花弄丢了。”孟荼放下小星辰,扑通一下跌倒在白玉兰面前。突兀的行为,吓了白玉兰一跳。
“小荼快快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她伸手去拉孟荼,孟荼却怎么也不肯起身,只是懊恼的垂着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玉兰从孟荼口中问不出什么,只好将眼光转向了北宫雪。
“说来话长。”北宫雪心情也变得异常沉重。
白玉兰性子通透,听她这么说,猜测女儿与孟荼之间,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是一两句能说清楚的。心中叹息,脸上却是一笑,开口道:“筝儿自小顽劣,想必又不知道跑到哪里调皮去了,再过些日子是她父亲五十大寿,她虽爱耍性子,却很孝顺,待她父亲生辰时,定然就会回来了。”
嘴上这么说,却掩饰不住心中的担忧。女儿离家两年多,杳无音信,说不担心是假的。
“姨母放心,雪儿定然会全力寻找筝儿,争取让她早日回来。”
“好,还是让小荼先起来吧。”
“小荼,起来吧,筝儿若是知道你知错了,想来也不会怪你的。”北宫雪拍了拍孟荼的肩膀,示意他起身。小星辰也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不胖手拽着他的衣服,想拉他起来。
“千叔叔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可随意跪下。”他板着一张脸,小大人般的训话。
听到“千叔叔”三字,北宫雪心中倏的一痛,墨玉般的眸中涌上悲伤。千夙……自从那事发生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他。
孟荼听话的站了起来。
吃饭时,北宫雪大概的向白玉兰说了上官云筝到东祁后发生的事情,也包括她在宋镇走失。
孟荼坐在桌前不敢抬头,他以为白玉兰会责怪他,没想到,她一句责问的话都没有,听北宫雪说完,也只是平静的说了句:“筝儿被我这个母亲惯坏了。她自小生得与麟儿有些像,我心中又总觉得有愧于麟儿,没让他感受到母爱,便将对麟儿的亏欠,全部给了筝儿。”
“小荼做的没错,换做是姨祖母,或者还会做出更加偏激的行为。”
“姨祖母不怪我?”孟荼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怪你。”白玉兰夹了些菜放到孟荼碗中,“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才是,若是不合胃口,我再让厨房准备。”
“谢过姨祖母。”小荼始终底着头,不敢看她。
北宫雪也有几分无奈,上官云筝的失踪,与她也有着直接的关系,她没有起到照顾好他们的责任。
“筝儿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白玉兰不知是在宽慰自己,还是安慰北宫雪与孟荼。说罢,端起桌前的米酒,向北宫雪道:“雪儿,这些年了,姨母从来没这么高兴过,姨母敬你一杯。”
北宫雪端起杯酒盏示意,缓缓的喝下。
祖母三代一直聊到日光西斜,待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北宫雪才告别白玉兰,乘坐马车往自己家中走。一路上,她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不知要发生什么。
“绕道漱芳斋。”她对着马夫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