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只算出悦妃腹中之子有天命,至于是男孩子还是女孩,老夫并不知晓。”玄冥道人冷声道。
当年他夜观天象,发现紫气东来,方位正是镇北王府。后来传出悦妃有了身孕,他预测出这腹中孩儿乃人中龙凤,天命所归。
不想他派弟子送信途中,弟子被害,传到北宫朔手中的信笺也只剩下了一半。
就是这一半信笺,让北宫朔动了杀意。他心灰意领,带着弟子离开北宫,自此再不过问镇北王府一事。但事从他的预言而起,他总觉得亏欠那女儿,于是这些年,便时常留意她的举动,在必要时,出手救她。
万安寺前捡来的白狐,便是他留给她的。
那白狐乃是他所养的宠物所生,极具灵性,且忠实护主。结果最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送过来保护北宫雪的白狐,最后被他的宝贝徒弟百里玉衍牵走了。
真是,孽缘啊!
此时正在批奏折的百里玉衍优雅的打了个喷嚏,冷傲孤清的脸望向殿外,是儿子想他了吗?
正想着,趴在他脚下睡大觉的少白也倏的打了个喷嚏,用力过猛带动肥胖的身子跟着颤了三颤。慢悠悠的眼开了狭长的狐狸眼。
怎么感觉有人在想它?
狐狸眼四下看了看,没见有人来,抬起爪子将肥大的脚掌往脸上一搭,捂着眼睛又睡了。
百里玉衍清冷的眸子凝着不远处,不知所想。许久,他才收回目光,又开始批阅桌案上的奏折。
这奏折日复一日,也从来都不见少。
最近汶玉与夏侯濬走得愈发近了,还伙同不少大臣联名上奉,要他以国家社稷为重,早日立后以繁衍子嗣传宗接代,也好将来有人继承大统。
传宗接代么,他不是后继有人了么?
头痛的抚额,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来找他呢?
想到这里,他又懊恼的摔掉了手中的奏折。她都那么对自己了,究竟自己还在贪恋她什么?论样貌,论博学,她又有哪点出色?可不知为何,偏偏就是如此的丢不开放不下!
暗算叹了口气,又捡起了桌案上的奏折。
又是夏侯旖珊,上次他以夏侯旖珊为先帝御赐旖珊郡主封号,而郡主与他是兄妹为由,拒绝了。没想到这次,他们竟然找出证据,说先帝当时并未下诏书,只是口谕,不作数。
“娘子啊娘子,若是朕下令立后,你会来阻止朕么?”眸中闪过一道算计的精光,他忽然笑了。
此时的北宫雪,只觉得一阵寒气自脚底蹿至头顶。
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北宫朔的狠戾,让她一阵阵感到不寒而栗。古人有言,虎毒不食子,此时站在她对面,一脸惊愕的男人,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去手,此等铁石心肠,令人忘尘莫及!
北宫朔有些怔松,他二十几年来的执念,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他自以为聪明一世,除了二十多年前那场预言超出了他的掌握,其它一切都尽在掌握,可是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自己被蒙在鼓里。
“你可想过,”北宫雪冷嗤一声,逼问道:“我明明该在五月降生,为何偏偏提前到了三月吗?”
北宫朔被问住,一时没了语言。
“那我来告诉你,”北宫雪绕过玄冥道人,一步步走到了北宫朔面前,一双凤眸,紧盯着他有些慌乱的脸:“二十多年前,就因为你凤千月嫉妒你对我母亲的宠爱,心心念念的想将我母亲取而代之。她处心积虑的与你结识,与我母亲交好,却借着我母亲不对她设防之时,在我母亲一日三餐中加入生南星。”
“生南星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吗?”
面对北宫雪的步步紧逼,北宫朔猛的抬起了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
“这就要怪你和你那位镇北王妃了。”北宫雪勾唇讥笑,“我本来什么都不知道,来到北宫城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想谋求生机。可是你们却步步相逼,让我不得不面对你们那些龌龊的行径!”
“你……”胡说二字卡在喉口,却怎么也发不出来,北宫朔只觉得浑身力气被抽走,“哐啷”一声,长枪落地。
他高大的身体猛然撞上墙壁,周围士兵面面相觑,手中长矛对着北宫雪,不知该出手还是该怎样,端着长矛的手有些犹豫不决。
正在这时,地上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凤千雪挣扎着爬了起来。
人们只见一个脑袋上血肉模糊,面容狰狞,却穿着一身与她形象极不相符的华贵衣衫的女人,从地上爬了起来。她伸手指向北宫雪,怒声道:“北宫雪,你竟敢忤逆本宫,本宫现在就将碎尸万段!”说着,她抢过身边士兵手中的长矛,踉踉跄跄的向北宫雪扑了过来。
晓风冷冷瞧着,也不出手,就在她从自己身边走过时,伸脚跘了她一个狗啃屎。
“扑哧……”人群后面,不知谁没的的忍住,笑出了声音。
凤千雪挣扎着再次爬起来,阴冷的眸光扫过众人,“谁敢笑?!出来,本宫要割了他的舌头!”
人群中立刻出现一种不正常的安静,好像有人将火折子压到了炸药引线上,人们边呼吸的声音都低了几个分贝,紧张的望着眼前这位几近疯狂的皇后。
“王爷,王爷,不好了!”外面一名士兵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北宫朔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虽难掩惊骇,见到属下神色慌张,却也本能的打起精神。这种情况下,若是出事,那便是关乎生死成败!
“凤,凤老爷……”话音未落,忽然飞来一支长箭,不偏不巧正中那士兵后心。
可怜那士兵话没说完,一命呜呼了。
北宫朔愕然,抬头却见一直称病在家的凤老爷子凤华带兵到了殿门前。
一时间,他恍然大悟!
原来真正觊觎皇位的人,竟然是这位深居简出的凤老爷子。如此看来,当初凤千月嫁到自己府中,也是他一手安了。“不知岳丈大人此时前来,可是要来助我夺城吗?”北宫朔脸上笑着,眼中却是一片冰冷,长枪落地,他手悄悄握紧了藏在腰间的短刀。
若凤华敢有什么不轨之举,五步之间,他能一招取他性命!
凤华仰头大笑,穿透性极强的声音在宫殿之中回荡,令人只了只觉得寒毛倒立,阵阵发冷。
此时凤离已经恢复过来,见父亲来到殿中,立刻大跨步的走到了父亲身后。
北宫雪被他的动作带去,睨着眼前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他看上去神采奕奕,比同龄人更显硬朗结实,尤其是那双迸出精光的双眸,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野心与阴谋。
“辛苦贤婿这些年为凤家所做的一切,今日,老夫特意来送你一程。”眸光一紧,杀机毕现。
北宫朔闻言,手一扬,短刀顷刻间落入手中,直逼向凤华面门。
凤华也不躲闪,眸中闪过一道冷戾的精芒,倏的一笑,左右两名护卫冲上前来,一人扬剑挡住北宫朔手中短刀,另一人身子一矮,挥剑直刺向他腹间。
“嘶……”一声沉重的闷哼,北宫朔猛然后退几步,腹部被刺伤,鲜血汩汩流了出来。
北宫朔手下兵士状,冲上来就要打,凤华带来的人自然不甘示弱。眼看两伙人就要打起来,凤华手一扬,身后副将洪亮的声音喊道:“众人听令,镇北王兴兵谋反,大逆不道!凤大人率军中勤王,念你们听命于人身不由已,此时若放下武器大人既往不咎,若再执迷不悟,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身后众人高举长矛,齐声呐喊:“杀!杀!杀!”
镇北王府的兵士一听,顿时气焰矮了半截,有些士兵已经犹豫着要不要将武器放下。
“一派胡言!”北宫朔见状极力反驳,“凤华老儿,你举兵谋反不说,还妄图将逆贼之名栽到本王头上,真是岂有此理!众将士莫要听信胡言,他们才是反贼,本王才是为保护皇上而来!”
镇北王府兵士闻言,一时真假难辨,不知该放下武器还是听命于自家主子。
两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狗咬狗,一嘴毛。”玄冥道人捋着胡子,轻声念道。
算时间,公子辰也差不多该到了。
残月与晓风相互看了一眼,算计着等会他们打起来,也好趁乱护着北宫雪离开。想着,人也不经意的向北宫雪靠近过去。
众人心思各异。
凤华手下副将手一挥,“少废话,将士们给我上,杀他个片甲不留!”
众人闻言,本还在犹豫的士兵本能的握起兵器,冲上去与对方厮杀一起,宫殿内外一片混乱。晓风、残月借机拉过北宫雪,就要带她离开,被凤千雪拦住。
“想跑,没那么……”容易两字还未出口,残月一脚飞过来,将她踢出数丈远,砸倒混战的人群中。
“扶本宫起来。”凤千雪摔了个四仰八叉。
杀红了眼的士兵看都顾不上看她一眼,更别说扶她起来了!几个大步踏过去,险些踩断她的肋骨。
“啊……你敢踩本宫,看本宫不拉你出去杖毙!”凤千雪咬牙切齿,还没看清踩了自己的人是谁,接着又是重重的一脚踏到了她脊背上。
疼得她一口气没上来,“噗”的吐出一口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