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娘的左手有些痛,刚才她没有站稳,情急之下扶着肉案才没有摔倒,但是左手上的伤口却因为撞击又裂开了。
但是杜玉娘现在已经没有心情理会手上的伤口了,她直直的看着前面这个想要偷袭她的人,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这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杜玉娘,你这个下~贱胚子,你不得好死!”杜小叶张牙舞爪的想要扑过来,奈何耿翠花眼明手快,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耿翠花的力气太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杜小叶今天来镇上是买东西的,当然,她还有一些别的事。家里只靠两个女人维持,日子有些艰难,池秀才死了以后,杜小叶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她婆婆像只疯狗一样,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每天对她非打即骂,甚至还把她往水缸里按,差点淹死她。
杜小叶怀疑她是想让自己像池秀才那样淹死。
杜小叶不敢还手,毕竟王氏是她的婆婆啊,如果自己打了她,那就是不孝,王氏说不定会更加虐待她。
杜小叶只能忍气吞生,暗地里却回家求救。王氏平时看得她很紧,根本不让她出门,后来她跑回家两次,无非就是想让爹娘把她接回去。反正他们也分家了,自己回去了,没准儿还能过日好日子,她还年轻,可以再嫁。
不成想,王氏不放人,甚至变本加厉的对付她。而且她娘也不愿意接她回来,嫌她丢人。
杜小叶觉得,自己就像是没有人的野孩子一样!全身上下仿佛都泡到了苦水里一般。她的日子糟透了,见不到一丝的光亮。若不是她大姐隔三差五的看看她,给她一点吃的,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现在。
是谁造成这一切的呢,当然是杜玉娘啊!
杜小叶想,如果当初杜玉娘肯应下池家这门亲事就好了,她嫁给了池秀才,就没自己什么事了,那样成为寡妇的人就是杜玉娘,而不是她了。那么如今受王氏虐待的人也就是杜玉娘了!
杜小叶越想越恨,完全忘了当初她自己是如何看好池英杰,如何相中了他,如何千方百计的跟他有了首尾,才会如愿以偿的嫁到了池家。
她忘了这一切,只觉得自己如今所受的这些苦难和委屈,都是杜玉娘加注在她身上的,这所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杜玉娘的。
再加上上次她和王氏来到杜家铺子捣乱,不但没有伤到杜玉娘分毫,反而让杜玉娘教训了一顿,旁人的指指点点,让她觉得面皮发烫,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当然,这一切也都是杜玉娘的错。
这种念头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她恨杜玉娘,恨不能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扒她的皮,抽她的筋。随着时间的推移,怨恨在杜小叶心中发酵,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说来也巧,杜小叶来镇上置办东西,哪成想正好看到杜玉娘站在薛家猪肉摊子前有说有笑的,她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凭什么杜玉娘过得这么开心,快乐,还有钱吃猪肉!而她就只能在池家当牛做马,吃糖咽菜!
杜小叶不甘心,于是想趁杜玉娘不备,想想狠狠地揍她几下,出出心里这口恶气!哪知道杜玉娘竟然这样机敏,竟一下子躲了过去,而她又被那个卖猪肉的女人抱住了,失去了最好的机会。
杜玉叶这么一闹,周围卖东西和买东西的人就都围了过来,看起了热闹。
到什么时候,都不会缺乏这种看热闹的人。
“杜玉娘,你不得好死!”杜小叶双眼中闪着恶毒的光芒,她不停的挣扎,还骂耿翠花,“你放开我,你这个死女人,放开我。”
耿翠花是什么人?
她可是这条街上的一霸啊,出了名的爽快,利落之人。她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但是别人要想招惹她,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那些小混混都不敢轻易招惹她,杜小叶又算是哪根葱?
最重要的是,耿翠花的力气很大,堪比男人,许多人不知道这件事,头一次跟她交手的时候,会吃亏。
耿翠花不等杜玉娘说什么,就狠狠的推了杜小叶一把,直接把她推倒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疯婆子,上来就打人,还要死要活的?”别看耿翠花长得十分纤细,她一身的力气可不是白给的,她自己搬七八十斤的猪肉,都不费什么力气,像玩一样。
杜小叶摔到了地上,手上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她往地上一坐,扯开嗓子嚎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她们这是欺负人啊!”
杜玉娘暗暗摇头,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王氏最擅长的就是撒泼打滚,没想到杜小叶没嫁过去多长时间,竟然也学会了。
薛屠户最看不上杜小叶这样的,加上他们跟杜家走动频繁,自然是要向着杜玉娘说话的,所以他当下板起脸,大喊一声,把剔骨头的刀狠狠的甩到了肉案上。
刀尖没入案板,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散发着寒光。
杜小叶吓得缩了缩脖子,薛屠户长得太凶了,加上他故意板着脸,那模样,就像要吃人似的。
“你们都欺负我,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吗?”
耿翠花一笑,掐着腰走了过去,“哟,你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呢?要不是你上来就打人,我们能动手吗?你像个疯婆子似的,谁知道你是不是被疯狗咬过,发了疯要咬人呢?”
耿翠花这话说得俏皮,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呸!你才被疯狗咬了,你们全家都被疯狗咬了。”杜小叶叫嚣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眼泪汹涌而出,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杜小叶指着耿翠花道:“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指责我,有什么资格护着她!”
“因为我看不惯野狗咬人!”耿翠花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杜玉娘真的傻眼了,这事儿,貌似是她和杜小叶之间的事情吧,怎么现在这两个人掐起来了呢?
杜小叶跟在王氏身边久了,见惯了她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做派。特别是当她看到周围有不少上了年纪的妇人以后,她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的命怎么苦哟!”杜小叶抹起了眼泪,学着王氏的样子道:“各位乡亲父老,大爷大娘,你们来评评理。”
杜玉娘眉心微跳,看来真让自己说中了,杜小叶这是把王氏的那点能耐学了个十足十啊!
“我跟这杜玉娘是亲堂姐妹,按道理来说,我们的关系应该是亲密的,可是杜玉娘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她的姐姐,平时对我大呼小叫不说,还动不动就骂我。一大家子人生活在一起,本来就难免有矛盾,我是当姐姐的,让着她点也没有什么,可是她……”杜小叶泫然欲泣,掩面哭嚎!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啊!
已经有很多人开始相信了杜小叶的话,看杜玉娘的眼神不是很友善。
杜玉娘倒是不慌不忙,她倒要看看,杜小叶还能说出什么来,王氏的本事她学去了几成!
“大娘,婶子,你们知道吗?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就给她订了一门亲事,结果她嫌弃对方生得瘦弱,生得不好,说什么也不肯嫁过去!她既不想嫁人,又不想让自己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于是想出一条毒计来,设计了我,让,让他的未婚夫跟我睡到了一起,毁了我的名节。”
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群就炸了。
“太恶毒了!”
“真没看出来啊?长得挺水灵的一个姑娘,心思居然这么歹毒。”
“毁人名节,真是作孽啊!”
“不仅如此,他们明明订了亲,却背信弃义,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
大家交头接耳,也不怕杜玉娘听见,说什么的都有,就差拿烂菜叶子和臭鸡蛋扔她了。
耿翠花冷冷的打量着杜小叶,对她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她跟杜家人也接触一段时间了,不敢说太了解他们吧,但是光是从杜家人接人待物方面看,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家的人品都是不错的。
耿翠花在坊市生活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人的性子是真诚是虚伪,是和善还是狡诈的,她也能看透几分。
杜玉娘在耿翠花眼里,就是个孩子,她很漂亮,做事本分,勤快,为人处事大气,沉稳,而且凡事都心中有数。她觉得杜玉娘也就是出身不好,生在了坊市里,她要是生在豪门府地,一定是打理内宅的一把好手。
像杜玉娘这么精明的人,要想对付眼前的这个蠢货,简直不要太容易。还会让人抓到把柄?
耿翠花刚想上前说话,却被杜玉娘拉了一下,“婶子,谢谢了!”杜玉娘不是没心没肺的人,耿翠花对她的维护,她都看在眼里,也会记在心上。
“杜小叶,你还真是长了一副好口条!”杜玉娘十分平静,竟然一点都没生气~
“你……你想干什么?”杜小叶本能的害怕了,因为她说的话,十成十都是假的。但那又能怎么样,这里的人又不认识她们,怎么知道她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呢!只要她咬准了自己说的话,杜玉娘就等着被人扔臭鸡蛋吧!
杜玉娘只道:“你编瞎话的本事很厉害嘛!”
“我,这都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敢不敢发誓?”杜玉娘眼中闪过浓浓的轻蔑之色,“你敢发誓说你方才的话都是真的?你发毒誓,如果不是真的,那你就会被王氏虐待至死,如何?”
“我……”杜小叶不敢!
而且婆婆王氏虐待她的事,杜玉娘是怎么知道的?
杜小叶既害怕,又心虚,她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落到聪明人眼中,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不敢吧,心虚吧?你自己说,你为什么会嫁到池家去的?”
杜小叶不敢正面作答,只道:“那是你的亲事,不是我的!”
“我跟池英杰,从来没有订过亲。两家长辈连口头约定也没有!”杜玉娘扬声道:“各位乡亲,当年我父亲和池父情如手足……”
杜玉娘把事情说了一遍,才道:“池英杰是秀才,当初你哭着喊着要嫁他,可惜你婆婆不喜欢你,说什么都不同意你进门,是不是?杜小叶,你成亲前失贞,这事儿村里人都知道,家里是没有办法,才让你嫁了过去。怎么,现在你后悔了?”
杜小叶觉得自己的遮羞布被人撕开了,自己仿佛不着寸缕的站在人群中。
“不,不是这样的,她血口喷人。”她很慌张,脸上流露出了很多情绪,众人见了,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过也有人不相信。
“这事儿又没有证人,谁能证明,你红口白牙的,怎么说都行啊!我倒是觉得这位大嫂子说得是真话。”说话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妇人,生得矮胖,模样也实在是不怎么样。
这妇人的相公,是个风~流~性子,经常出入花街柳相,骂她丑,骂她蠢。所以她最看不过的,就是容貌秀丽的女子。
杜玉娘生得花容月貌,而杜小叶呢,本来就是一般姿色,成了寡妇以后,倍受王氏折磨,瞧着面皮又黄又黑,眼角还有皱纹,像是三十多岁的人似的。两个人一对比,那妇人就相信了杜小叶,而质疑了杜玉娘。
杜玉娘上前,问她:“大婶,你认识她,还是认识我?”
“不认识。”那妇人态度不好,瞪了杜玉娘好几眼。
“你既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她,凭什么觉得她说的是真话,我说的是假话?”
那妇人把嘴一扁,不想搭理杜玉娘。
其实现场有不少人,跟她的想法一样。
杜玉娘面上不恼,心里其实火得很。
这件事情已经纠缠她很久了,上次王氏就来闹过一回,这杜小叶居然不长记性,还来闹!她已经受够了!池英杰都已经过世那么久了,为什么她们婆媳俩不能消停些,还要拿一个去世的人来反复说这件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