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返回洞府,遁光方落,外间等候的庄青迎了上去:“师叔,您回来了,方才师傅到了,正在府中等您。”
听闻此言,他加快了脚步,来到主室中,内里柳茹涵已在等候,见他归来,起身迎了上去。
“茹茹,你来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唐宁见她情绪有些不对,执着她手掌坐下问道。
“夫君,元雅她…”柳茹涵细声道。
唐宁心下一沉,脱口而出:“元雅她怎么了?”
“她…坐化了。”柳茹涵拿出一纸书信:“这是她临终前写给你的信。”
唐宁霎时脑子一片空白,有些木讷的接到书信展开,但见其上字迹娟秀,正是顾元雅手笔。
“师傅再上,徒儿顾元雅顿首拜别。”
“师傅,当您受到这封信时,徒儿已离开人世,师傅不必为徒儿伤心,徒儿早已预见了今日。”
“徒儿本俗世庸人,囚牢之中幸遇师傅,是徒儿此生天大造化。能有今日已是心满意足,唯一抱撼是不能报答师傅之恩”
“犹记得当年,师傅将徒儿带往干易宗,飞翔于高天之上,遨游于云霞之间,徒儿……”
……………
书信满满三页纸张,唐宁望着一行行文字,仿佛顾元雅音容笑貌全在眼前,他脑海中,两人过往的一点一滴如走马观花般一闪而过。
在顾府初见时,那羞涩畏生的模样。
长大后絮絮叨叨没心没肺的天真小姑娘。
从清海到太玄宗,一直不离不弃,跟在自己左右。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儿?”小姑娘怯生生的问道。
“师傅,为什么这些云儿握不住呢?”小姑娘好奇的眼珠睁得大大的,手指穿过白云,那是第一次带她飞翔于高空,穿梭与云海。
“师傅,这可是很难得的东西,是我上次出山门时在一条大河边看到的,你看这形状没有任何雕琢痕迹,比玉还润滑,乃是天地间鬼斧神工锻造而成。师傅您可得收好了,要是哪一天我死了,您就把它葬在我身边。要不您留着也行,就当是我陪着您了。”青春洋溢的少女一脸认真。
“我都想好了,要是找不到师傅,我就回新港去,在那里孤独终老。”经历清海大战后,少女没心没肺毫不在意。
“对不起,师傅,徒儿连累了您。”被丁建阳设计,已至中年的顾元雅一脸愧疚。
“师傅,您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白发苍苍的老妪眼中含泪。
往事一幕幕如昨日再现,顾元雅的举止音容就好像跃然纸上,在和他挥手告别。
“元雅,去矣!”唐宁目中两行清泪滚滚而出,手掌无力的垂下,手中信纸飘落于地。
…………
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透入屋室,唐宁矗立窗前,望着高空之上的满月,手中抚摸着一块玄黑色光滑如玉的心形鹅卵石,其上刻着两个字,一面刻着雅字,一面刻着宁字。
正是顾元雅当年送他的礼物,这些年他一直都有带在身边。
抚摸着冰冷的石头,相遥相当年情境,他黯然神伤不已。
顾元雅在他心中不是孩儿,胜似孩儿。
他在死灵界那么多年,心中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柳茹涵和顾元雅。
本想着回到青州之后,能夫妻、师徒团聚,未曾想元雅竟苍老至此。
从他见到其苍老模样的那一刻,他就知晓顾元雅时日无多,顶多也就百余年寿元了,本以为在她最后时光能陪陪她,未料又被调往太玄宗山门,来了这玄门联军中。
他当然也想过把顾元雅弄回山门来,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定,就算把其调到太玄宗山门,说不定哪一日自己又要前往那个州郡对抗魔族入侵,折腾来折腾去没什么意义。
何况顾元雅已有家室,有丈夫和孩子,在最后的时光里,她理应陪伴在孩子和丈夫身边,而不是自己这个师傅。
“夫君。”柳茹涵从后方轻步走来,手掌伏在他后背,声音轻柔说道:“元雅身体已经火化,骨灰留在盼儿那里。”
唐宁握住她手掌,点了点头,没有言语,目光垂下望着手中刻有雅字和宁字的心型鹅软石。
冰冷的石头上依稀仿佛看见顾元雅洋溢着笑脸在他和挥手。
………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雷滋船光芒大战,飞速行驶在厚厚的云层中,其周身电弧闪耀,所过之处,厚重云层纷纷支离四散。
极目远处,一座巍峨雄阔的巨城耸立。
雷滋船降下高度,放慢速度,缓缓接近巨城。城廓周边巡视的战船亦缓缓靠近而来,接过数层检视,雷滋船在巡卫战船的指引护卫下逐渐接近城廓。
甲板上,众人已能远远看清巍峨城廓上金光流转的三个大字,河东郡。
此时一道身影闪烁而来,眨眼间便已到了雷滋船上,其人乃是名身形清瘦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身着梁州联军服饰,大乘中期修为。
“嬴道友,久违了。”男子向为首的嬴渊稽首行礼道。
“多年不见,姬道友风采依旧,而我却老之将至了。”嬴渊稽首回礼。
“邓师弟,辛苦了。”男子又向邓世元点头致意道。
“姬师兄不必客气,此乃本部职责之所在。”
男子又转向伊文庞稽首道:“如果猜的不错,阁下应该就是伊道友吧!虽未蒙面,然久仰大名,幸会幸会。”
“有劳道友在此专候。”
“此乃在下本分。”姬姓男子目光又转向唐宁,双目透亮似有光芒,稽首道:“那这位就是唐道友了,久仰道友大名,今日得见真人,足慰平生之幸。”
唐宁知晓,他几百年就从合体初期晋至大乘境之事如今已传遍整个天元,因此对其举止言行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回应道:“在下亦是闻姬道友大名已久。”
“道友大名今已传遍天下,初听闻时我还不相信,今日得见道友真人,方知传言不虚。唐道友不愧为天之骄子,果然风度不凡。”
“姬道友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贵部为支援本部战局,不远万里跋涉而来,我代表梁州联军所有人表示诚挚欢迎和感谢。”
几人客套闲叙之间,雷滋船已缓缓驶入了城中,停落于一个空阔的山谷间,男子领着几人在宿处歇下。
次日,唐宁等人被请入河东郡的议事大殿,内里主位上端坐着一名国字脸中年男子,其眉头间皱纹紧锁,一副苦大仇深模样,正是道德宗清玄殿主孙景元。
左右两侧各端坐着六名男女,皆是大乘级别修士。
四人自外而入,嬴渊朝主位上男子稽首道:“孙道友,本部成员皆已到达河东郡,不知下一步有何安排?”
“几位道友先请入座。”
几人依言而坐。
“我先给诸位介绍一下,这是本宗的姬遥师弟,昨日你们已见过了。”孙景元手掌指着左侧依次介绍道:“这位是天星宗的王屏道友,这位是田家田豫道友。”
随后他手掌指向右侧:“这是月风宗冯蓉道友,这位是本宗的杨洪师弟,这位是卢家卢令元道友。”
六人中,两人是道德宗弟子,两人是梁州本土世家,两人是梁州本土玄门宗派。
其中左侧首位的姬遥和右侧首位冯蓉皆大乘中期修士,其他等人皆大乘初期修士。
梁州联军当然不止这么些人,其他人有些分布在河南郡,有些则在最前线。
这里相较而言已是大后方了,是梁州联军总部。
“这几位是玄门联军成员,为支援梁州战局而来。”孙景元并没有停下,继续介绍起四人:“这位是上清宗嬴渊道友,这位是玉虚宗伊文庞道友,这位是本宗邓世元师弟,这位是太玄宗唐宁道友。”
他话音方落,殿内其他几人目光一时都聚集到了唐宁身上。
“阁下就是太玄宗的唐道友,听闻道友至今修行不过三千载,从合体初期突破大乘只花了六百载,此事确否?”冯蓉直接开口问道。
不知是什么原因,或许是身体内部结构的差异,世上女子具有灵根的比例要远低于男子,与之相应的,女修数量上要比男修少很多,顶尖修士的女修数量更是寥寥几无,十个大乘修士都难得见到一个女修。
冯蓉可谓是他见过修为最高的女修了,其两鬓已白,看上去有五六十岁,面庞也有些许皱纹,然一双妙目十分晶莹,可以看上年轻时必是貌美佳人。
“在下只是侥幸而已。”唐宁淡淡应了一声,他也很无奈,自从突破大乘归来后,凡是见个什么人必要被问到此类话题,他已无数次听过类似的言语了,每次都得不厌其烦的重述一遍。
有时候他真想直接来一句关你屁事,当然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不可能真这么做。
若身份互换,如果他辛辛苦苦修行一辈子如履薄冰,费尽千辛万苦才突破大乘,却遇上一个轻轻松松几百年就从合体至大乘境的人,恐怕也会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对方事由,这都是人之常情。
“传闻道友是在某个空间秘境中获得古之遗迹宝物,修为才如此突飞猛进?
“是这么回事,彼处有大量的补灵丹,在下吞食了后,修为才得以暴涨。”
“就算是有大量补灵丹,可修为的突破仅仅依靠补灵丹是难以达成的,道友竟然能这么短时间内从合体突破大乘境,真让人不可思议。”
唐宁不想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不休,面无表情没有接话。
其他人见他没有深聊的兴致,也就没有继续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