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雨天无法想象父亲看小书什么样子,不过现在他又生出了另一个疑惑。
“父亲,如果那个人是假的,把我们家写成那样,为何父亲不制止呢?”
“我们家?哪里写着我们长兴侯府四个字了?”
“虽然没这样写,可是人们都知道是我们家的!”
“那么水王爷又是谁?”
“嗯?”凌雨天愣住。
“你可看到有谁制止了?人家写王爷都没被制止,为父就出来了?结果会如何,和我们没关也有关了。雨天,你记住,舆论这个东西,不可解释,所谓越描越黑就是这个道理。随他去吧,等有了新鲜的趣事,就是你想叫人议论都没人理你。在这之前,别太较真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在这上面花心思完全没必要。”
……
和父亲谈论完了,凌雨天离开了书房,回想一下父亲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只是一时想不出来哪里不对。
“吓!”
正低着头想心事,前面突然跳出个人来,吓了他一跳,见是妹妹凌雨晴,生气地道。
“你闹什么啊!”
“怎么了,跟你开玩笑呢,生那么大气干什么!”凌雨晴撇撇嘴,看看他来的方向,碰碰他,“你一大早就去父亲的书房,干什么啊?”
“那你一大早跑到这里干什么?”
“堵你啊!”凌雨晴理所当然地道。
“堵我干什么?还有,我是你哥,别你你的,要叫哥!”
“切!”凌雨晴不以为然,直接道,“我听说水王爷正在签名售书……”说着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到,“据说抽到大奖可以见到灵儿……”
“你想去?”凌雨天直接道出她的心思。
“是啊,不为别的,我就想看看,她长什么样,是不是父亲的那个谁。”
凌雨晴和凌雨天不一样,她本能地排斥父亲的那个女儿,觉得这个人一出来就会破坏他们家的和睦。
这几年每当一个假的凌月出来,她都紧张一段时间,等听到是假的,这才放心。
而眼下这个总也没传出是假的,还有纳兰表哥作证,平家那个老太婆也承认了,家里气氛又怪怪的,这叫她越发的不安,想着趁机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好做打算。
“那么多人,你怎么肯定就能抽到大奖?”凌雨天心不在焉地道。
“这有什么,就算抽不到,我们说了身份,她还能不见?”凌雨晴得意地道,“我想她巴不得我们去见她呢!”
凌雨天看看妹妹,以前不知道妹妹对那个姐姐的态度,但后来留意了下,才知道妹妹是不喜欢那个姐姐存在的。
这叫他很不能理解,就像妹妹无法理解他能接受那个姐姐一样。
可如果有事,他自然还是会站在妹妹这边。
“见她做什么,她又不是真的。”
“做什么,不是……真的?”凌雨晴瞬间睁大眼睛,“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说这个和以前的都一样,也是个假的。”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会说她是假的?”凌雨晴惊的几乎都不会说话了。
“是父亲说的。刚才我去父亲那里问过这件事了,父亲亲口说的,那个人不是真的。”
“啊?”凌雨晴再次惊呼,“你竟敢找父亲说这件事?父亲为什么说那是假的?不行,我有点乱,你仔细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她懵了,原地转了两圈,追问道。
凌雨天没有瞒她,简单地将父亲的话说了。
“这样吗?怎么会这样?”凌雨晴眨眨眼睛,还是有点难以置信,“她怎么会是假的呢?都在说真的啊,为什么她就是假的了?”
凌雨天听了没来由的有些烦闷。
“反正是父亲说的,你不信去问好了。我回去了,你也不要出去,想要买书叫下面的人去就是了。”
说着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不过却出了府,往夜字号的街上走去。
凌雨晴在原地发了会呆,想了想,转身去了母亲那里。
她觉得应该把这些话告诉母亲。
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这话说的不错,小时候看不出来,但越长大就越能感觉女儿的贴心。
长公主看着和自己容貌相似,又比自己青春美丽的女儿,心里像是化成了一汪水。
不过在儿女面前,她也是一副小女儿的样子。
“我的小雨晴长大了哦,还知道告密了!”
“娘,我和你说的都是正经话,你别不放在心里。”
长公主如此,也给了一双儿女傻白甜的印象,觉得母亲很需要他们的保护,不然会受到伤害的。
“好好,娘放在心上,放在心上。”
凌雨晴叹了口气。
“为什么纳兰表哥说真的,父亲又说是假的呢?到底是真是假啊!”
长公主看着她愁苦的小脸心疼坏了,伸手揉揉她的脸颊。
“你父亲都说了是假的,那就是假的,怎么连你父亲的话都不相信了吗?好啦好啦,小女孩操那么多心干什么,去玩吧!”
就知道母亲会这样,告诉和不告诉也没什么区别。
“……那好吧,母亲,我回去了。”
凌雨晴很是无奈地道。
出来回头看看,见母亲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她,展开了一个叫母亲放心的笑脸,快步离开。
可她的心却更是无奈。
在外面,她一直有意地给母亲竖立着严母的形象,正如他对纳兰说的那样,很少出来是因为母亲管的严,叫她学这个学那个,其实并非如此。
她和哥哥都是父亲教导的,其实母亲什么都不管的,小时候只是陪她玩玩,而长大了,却又反过来了。
曾经以为所有的人的母亲都这样,后来才知道只有他们的母亲是这样,这叫她很失落,觉得自己的母亲很丢他们的脸。
因为怕传出去丢人,所以她就极力掩饰。
开始是为了自己和哥哥的面子掩饰,等长大了,才感觉到,母亲虽然傻白甜,可是却真心疼爱他们,吃的穿的用的全是最好的,还没有半点要求,这也叫她生出保护母亲的念头。
自然更卖力地树立母亲的光辉形象了。
好在外面并没有察觉,或许有所察觉,也因为母亲的身份不敢说什么。
想想这些也就无所谓了,母亲是长公主,她还有个表哥皇上,就算人们知道母亲傻白甜,又能怎样,叫他们笑话他们也不敢!
哎,母亲也就是个公主,不然永远长不大这个毛病,没人能容忍。
不,还有父亲,父亲那么爱母亲,就算母亲不是公主也是那么爱的!
想到这凌雨晴吐出口气,浑身轻松起来。
所以说,那什么真的假的姐姐的,真的是太讨厌啦,父亲和母亲才是真正的一对,中间不会有任何人的!
女儿走后,长公主依然保持着小女儿的娇笑,只是眼底却露出了冷意。
假的?
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
还真是睁着眼说瞎话啊。
同时凌天也这么想着。
秋风瑟瑟,卷起了一片片发红发黄的落叶,有几片落在了窗前的书案上,随风摆动,就像那个女子的五彩裙子在炫舞一样。
那也是一个秋天,一片树林,随着发黄发红的落叶,那个女子舞蹈着,就像是林野中走出来的仙女,遗世独立,清丽无双。
“你是谁……”
那双极为灵动的眼睛满含好奇,望着他说道。
“你又是谁?”
他反问道。
女子羞涩地笑了一下,却转身离去,他情不自禁地追上去,大声道。
“我叫凌天,你叫什么!”
那个女子却只给他一串轻灵的笑声。
后来他知道了,她叫平梦蝶,平昌候嫡出大小姐,京都第一美。
平梦蝶,很美的名字。
寓意却并不怎么好。
可他还是展开了追求,最后那个在林中起舞的女子,成了他的妻子。
又是一个秋天,那个女子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对他温柔地说着。
“侯爷,如果是女儿,叫她凌月,好吗?”
“什么要叫凌月?”
他不喜欢这个名字,月,虚无清冷,怎么听着怎么都透着寂寞孤独,一点都不吉利。
“月亮代表着纯洁无暇,凌月,多好听的名字?侯爷,你就依我吧。是男孩,听你的就是了。”
“那我希望是男孩。”
……
结果是个女孩。
不过没有机会叫这个名字了,这世上也不再会有凌月。
“活下来还不如死的痛快!”
他一句话定了孩子的生死。
对了,还有孩子的母亲。
那个林中起舞的女子,也不会再有了。
梦蝶,梦蝶,梦破碎了,蝶再美也无处依托。
他就说嘛,这个名字的寓意不好。
……
凌天伸手轻轻将书案上的落叶拂去。
凌月,这个名字也是不好的,孤悬天上,更是无所依靠,一生都将颠簸流离……
想到这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那个将颠簸流离的人是他的女儿啊,是那个林中起舞的女子留给他最珍贵的礼物……
“侯爷,我去死,只求你能将女儿养大,不求富贵荣华,只求孩子一生平安喜乐。”
那个女子求着他。
他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他从没想要这个孩子,从知道那个秘密起就没有想要。
因为那是痛苦,是孩子的痛苦,他又无力改变。
所以……
死了反而是解脱。
可是啊,那个孩子还是活了。
十八年后,坐在他的面前吃着馄饨。
这是惩罚,妻子地下的惩罚。
这也是玩弄,那个冥冥中操控的人,对他擅做主张的玩弄。
……
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凌天偏头看去,飘舞的落叶中,长公主披着猩红色的披风款款走来。
风姿绝代。
对了,他想起来了,后来也有一个女子摸着鼓起的腹部跟他说孩子的名字。
如果是女孩就叫……
如果是男孩就叫……
“女孩叫雨晴,男孩叫雨天。”他想也没想道。
“为什么?”女子问。
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子和那个孩子都是在大雨中去的。
就让他留一点念想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