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夫人也自知理亏。
但是谁知道,那个时候魏太后胸有成竹,最后却是输得一败涂地呢?
魏太后失势,被囚禁,如今元晋帝打压魏家,无法容忍魏家的存在。
为了保住魏家,这一块脸皮子,又算的了什么?
何况,她求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不过被魏宁姿当众说出来,魏老夫人脸面挂不住,她讪讪地说道:“姿儿,娘也是为你好,每个女儿都是做娘的心头肉。秦家委屈你这么多年,娘给他们一次机会,最后大喜的日子,还让你背负骂名!这不是往我心窝子里戳吗?怎么能不怨秦家?我也是说说气话而已!”
魏老夫人得到准信儿,如今东胡休战,秦家又立功,只要秦家人肯开口求情,魏家就能躲过这一劫!
魏宁姿抿紧唇,魏家是她的娘家,她在庵庙里二十年,能够安安稳稳的礼佛,全靠着魏家给的香火银子。
心中只是埋怨她娘不近人情,魏家当真出事,她不会袖手旁观。
同样的,她也不会求秦家帮忙。
魏家家大业大,盛极必衰,元晋帝打压,若是挺不下去,便缩减产业止损。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有一件事要询问魏老夫人。
“娘,太后娘娘赏赐给我的新婚贺礼,里面放了的是什么?”
魏老夫人脸色剧烈一变,唇瓣翕动,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
魏宁姿就知道里面的东西,绝对是要人命的!
“娘,您若不说,就别怪女儿不顾念娘家的安危。”魏宁姿脸色一沉,浑身散发出冷漠的气息。
魏老夫人知道这个女儿素来贞静,性子不温不火,若是真的动起怒来,却不是轻易能降住的。
她面容愁苦,叹息一声道:“姿儿,那锦盒里面,放了圣旨。”
魏宁姿心口一跳,目光凌厉的看向魏老夫人。
“这块圣旨,是东胡人写的封爵圣旨。”魏老夫人别开头,不敢看魏宁姿的表情。
魏宁姿怒极反笑,东胡人的圣旨,又岂会是什么好东西?
她再问,“圣旨内容。”
魏老夫人唇瓣蠕动,里面的内容,实在是难以说出口。
一旦说出来,秦家人得知,这门亲事,就会反目变成仇人了!
魏老夫人目光带着乞求,“姿儿,事情已经过去,锦盒里的东西也没有被找出来,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你别在问了。”
魏宁姿垂着眼帘,默然无语。
大厅里,一片沉寂。
却是漂浮着硝烟的气息。
这是魏宁姿与魏老夫人的较量。
就看谁沉不住气,妥协。
蒋氏也听出一些门道,没有想到还有其他罪证混入秦家,最后幸好是被魏宁姿觉察到。不然以魏老夫人这般讳莫如深,避之不谈的模样,里面真的是藏着了不得的东西。
“啪嗒。”
魏宁姿将茶盖盖在茶杯上,她拍了拍裙摆,优雅的站起来,“娘若是都说完了,我就让琇莹送您回去。”
“姿儿!”魏老夫人未曾料到这个向来与她交心,听她话的女儿,最后为了秦家,竟是比她至此!她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酸楚尽数压下去,为魏宁姿对她的不理解,“圣旨里的内容是东胡王室册封秦家爵位……”
最后面的话,哽在喉中,说不出口。
这道圣旨是真的圣旨,东胡可汗下达。
华敏公主对可汗的说辞是:秦家是捍卫大周疆土的磐石,我们无法将它击溃。可以从其他地方入手,挑拨秦家与皇族的信任。可汗若是写一道册封圣旨,册封秦家为东胡的异性王,有礼王的里应外合,秦家人节节败退,再将这圣旨挖出来,秦家便坐实通敌叛国的罪证。大周一旦没有秦家镇守,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
因而,这道圣旨,便出现在太后的手里,再由太后,将这道圣旨与锦盒黏贴在一起,外面再糊上几层绒布,若是要发现这道圣旨,除非将锦盒给拆下来。
然而,她这个女儿,生性敏感,竟从魏太后的态度,觉察出问题。
魏宁姿脸色骤然大变,她猛地站起身来,发现浑身发颤,双腿绵软,扶着小几又坐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她清冷的脸上蒙上一层冰冷的寒霜。
她苦笑一声,“难怪你态度坚决,想要我与二爷和离。这道圣旨找出来,整个秦家将要崩塌。母亲,你们好狠的心啊!秦家世代忠良,保家卫国,最后就因为手里的兵权,因为阻碍你们的路,你们便让秦家这般赤胆忠心的人,连根拔除!”
魏老夫人看着魏宁姿搁在小几上的手在微微颤抖,便知她是气狠了。
蒋氏也忍不住变了脸色,看着魏老夫人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
“来人,送客!今后魏家的人上门,一律打出去!”蒋氏指着魏老夫人,他们魏家联手谋害秦家,这老货还有脸求秦家帮忙!她不禁冷笑一声,“这一回救你们,等着你们卷土重来,陷害我们?”
魏老夫人的面皮再厚,被蒋氏这一番夹枪带棍的话,数落的面皮子绷不住。
她并不死心,期盼的看向魏宁姿。
魏宁姿背转过身去。
她是真的想不到,一个人能狠到这种程度。
为了构陷秦家,竟真的去东胡求来一道真的圣旨,只不过这道真的圣旨,秦家并非受益人,而是催命符!
“娘,您请回吧。”魏宁姿幽幽地说道:“魏家走到这一步,完全是自作孽。元晋帝打压,不过是给你们警告而已。只需要将魏家产业缩减三分之一,便能保平安。”
“宁姿,这魏家的产业,不能少……”
“我只是给你们一个建议,采纳不采纳,都随你们。”魏宁姿很为难,她希望两家和睦相处,她便不用顾忌太多。可魏家人为达到目的,却是不择手段,往日的疼宠,在利益的面前,是真是假,无所遁形。心中酸涩,她嗓子发紧道:“母亲,这世间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说罢,魏宁姿转身去往后院,越走越快,最后绣帕捂着脸,小跑起来,进入屋子里,扶着小几坐在椅子里,脸色异常的苍白。隐隐有水雾在眼眶中闪动,最后隐去。
魏家所作所为,她没有脸面面对蒋氏,面对秦家的人。
更没有颜面面对秦景骁。
蒋氏也气得胸闷痛,将魏老夫人赶出去,薛慎之告辞之后,她深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来,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当着魏宁姿的面,不给魏家脸面,也便是下了魏宁姿的脸。
蒋氏觉得自己并没有错,骂魏家还是轻的。
喝一杯茶缓一缓,她方才去后院找魏宁姿解释,她心直口快,让魏宁姿别往心里去。
魏宁姿苦笑一声,“大嫂,该见谅的是你们。我……”
“与你无关。如果不是你,还真的让他们得逞了。”蒋氏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
魏宁姿嘴角动了动,如果不是她嫁进秦家,他们未必能将圣旨藏进来。
“你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的错,我们并非不明事理的人。”蒋氏宽慰魏宁姿。
魏宁姿点头,“大嫂,我没事。”
“到底是你的娘家,他们虽然对秦家不利,对你却是未曾亏待了,你若真心相帮他们,不必顾及我们。”蒋氏留下将一块干净的帕子放在她的手边,起身离开。
魏宁姿静静地坐了许久,最后,她给魏娇玲写一封书信。
派琇莹送去。
——
松石巷。
秋高气爽。
商枝搬一张桌子放在庭院里。
躺在竹榻上晒太阳的李玉珩,见状,他搬着桌子摆正。
李玉珩见商枝拿一叠宣纸,“你要做什么?”
商枝准备裁开,装订成一本小册子。
当初秦家遭遇危险的时候,她曾经许誓,若是一切平安之后,她便做慈善,
现在一切都平定下来,只有两个舅舅情况不明,她便开始着手做慈善。
而想要做慈善,便要聚集起京城里的富贾。
“我要装订册子,做慈善。”商枝先将宣纸折叠,再将宣纸给裁下来。
李玉珩微微蹙眉,琢磨着慈善二字的意思,“你想要做善事?”
“对!”商枝利落的将宣纸裁下来,再用麻线装订。
李玉珩帮忙装订。
“你打算如何做善事?”
“就是呼吁广大百姓,一起做善事。可以将家中闲置不用的物件,我们拿出来拍卖,所得的银子,作为看病的诊金,帮助所有看不起病的贫寒家庭。如果字画很不错的,可以作画题字,我们同样采取拍卖的方式。当然,如果家境很富裕,可以直接捐银子。”商枝大致的与李玉珩讲解一下。“你有没有兴趣?想要加入吗?”
李玉珩将册子往桌子上一方,转身进屋,片刻,他走出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袱,“给。”
商枝好奇的将包袱打开,差点给跪了。里面是一摞摞的银票,她粗略的数一数,往少了说有十万两。
“你、你这些银子,全都给捐了?”商枝瞪大了眼睛,有这些银子,都不用找富贾一起做慈善,直接抱住眼前这根金大腿就够了啊!
“嗯。”
“你不再考虑考虑?”
“不必。”
“银子又不是大……”
“是大风刮来的。”
“……”
这十万两银子,全都是从朱淳那里拿过来的。
留着无用,便捐了,给需要用得着的人。
商枝觉得遇见个出手阔绰的,她也很苦恼。
这么多银子,她放哪儿去?
存在钱庄里,这般庞大的一笔数目,很引人注目!
放在身边,她又不放心,指不定每日都要看一遍。
“我那慈善还没有筹办起来,这银子暂时先搁你这儿放着。到时候需要用的时候,我再问你要。”商枝将包袱塞回去。
“好。”李玉珩收下来。
商枝与李玉珩两个人一下午坐在庭院里,商议慈善的事情,她说的是大致方向,而李玉珩只是填充修改细节。不过一个下午,便有了初步雏形。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我算一下日子,哪天的日子好,我们就正式推出来。”商枝浑身的劲儿,恨不得大干一场。因为做慈善,当初在杏花村的时候,她就有过这种念头,时隔两年,她方才快要建立起来。
薛慎之从外面回来,他身后跟着襄王,一段时间不见,整个人的性子似乎沉稳下来,看着有一点靠谱。
襄王在广源府治理蝗灾,那边的百姓,许多都是挖树根吃,粮食全都被蝗虫给吃掉。他记得最初抵达广源府的时候,村民带着他去村长家,经过一户农家,只看见妇人推开门,便看见两个老人吊死在门口。
悲恸的哭声震天,整个村庄,目光所及之处,满目苍凉。
襄王体验过人间疾苦,性子变得沉稳。
就像一块璞玉,经过了打磨,才能变成一块精美的玉石。
而襄王还需要打磨,才能绽放出夺目光华。
襄王俊美的面容上,不再噙着浅淡的笑容,一副玩世不恭。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愈发的沉敛。
他看着商枝做的慈善计划,“你的新事业?”
商枝揶揄道:“王爷要加入吗?毕竟你出去灭蝗灾,回京之后,你的敌手全都覆灭了。”
襄王摸了摸鼻子,他出去一趟,回来天都变了,元晋帝只剩下他一个儿子。
“你做的事业,自然要支持。”襄王将腰间的荷包取下来,扔给商枝,“你先收着,等过个几年,这个就很值钱。”
“抠门!”
襄王一本正经道:“不信我们打赌,如果三年后,这个荷包能卖一百两银子,你的产业给我一成分红!”
“想得美!”
这时,元纪从门口匆匆进来,附耳道:“华敏公主来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