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芸娘僵住了,不敢动。
“浣纱,快将艾粒拿开。”
顾芸娘神情激动,一种猜测,令她心生欢喜。
一时顾不上烫手,顾自将艾粒给取走。
浣纱心惊肉跳,“夫人,奴婢来!小心烫着手!”
顾芸娘微笑道:“不烫。”
浣纱手忙脚乱的取走最后一粒,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顾芸娘翻身下榻,趿着绣鞋去往净房。
“夫人……”
浣纱惊讶的看着顾芸娘裙摆上暗红色的血迹,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回过神来。
连忙吩咐外头的瑞冬,让她去水房打热水过来,然后慌手慌脚去给顾芸娘准备换洗的衣物与月事带。
顾芸娘确定是来了月事,压在心口沉甸甸的大石骤然一空,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她这是快要好了!
可以给苏景年生孩子。
顾芸娘眼眶微微湿润,得知服用了绝育汤,她都已经相信这辈子没有生育孩子的机会。
虽然商枝的医术出神入化,却依然没有多少信心。
接受治疗的这段时间,她没有任何起色,心里压力很大。
越到后面越焦虑,甚至想要放弃。
可她有一个理由放弃,却有千百个让她坚持下来的理由。
而今她的坚持让她看见希望。
顾芸娘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与苏景年分享。
“夫人,奴婢打来热水,您先泡一泡,换身衣裳?”瑞冬与水房的婢女打来热水,站在净室门口。
顾芸娘回过神来,“进来。”
瑞冬与婢女将几桶热水倒进浴桶,退出去。
浣纱服侍顾芸娘泡澡更衣。
顾芸娘不敢受凉,她穿着厚袄,裹上大氅,去往书房。
云暮瞧着顾芸娘几乎要裹成一个蚕茧,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顾芸娘斜睨他一眼,“景年一直在书房里?”
“主子刚才回府。”云暮轻咳一声,正色道:“夫人,您受凉了?”
顾芸娘默了默,看着云暮穿着单薄,两相对比,两个人仿若活在两个季节。
她身子弱,常年手脚冰凉。商枝提醒她注意保暖,而今天气寒冷,却也不至于裹着大氅,单薄的披风就够了。饶是如此,她也只是觉得厚度刚好适宜。
以往她大抵会顾及旁人的眼光,忍耐寒凉,如今她只想顾着自己的身体。
“我预防受凉不行吗?”顾芸娘丢下这句话,敲门进去。
云暮摸了摸鼻子,夫人有点凶了。
屋子里并没有烧火炉,也没有地龙,里面清清冷冷。
苏景年穿着常服坐在书案后,批阅公文。
他听见顾芸娘与云暮的谈话,她一进来,苏景年抬头望来,就看见顾芸娘裹成一个粽子,笑意自眼底溢出。
“我这里有一些上好的狐皮,明日你找绣娘多做几件大氅。”苏景年看着她小巧白润的脸埋在雪白的毛发中,一双眼睛宛如山泉般清澈明亮,笑眼弯弯,掩不住的喜色。
他心中一动,放下公文,起身来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指,一片冰冷。
“穿这么多还冷吗?”苏景年拢着她的手指揉搓,“下回出门,捧着手炉。”
顾芸娘摇头,她不觉得冷,却也没有挣开手。
他的手宽厚温暖,比捧着手炉舒服多了。
两人坐在小榻上,顾芸娘额头抵靠在他的肩头,笑容明媚,“手炉太麻烦了。”
苏景年侧头低垂眼眸望着她宛若朝霞映雪的面容,容颜昳丽,仙姿玉色。此刻,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眉目婉约,亲昵依赖着他。
“我平常不出府,家中有火炉,用不着手炉。我来找你,你会给我暖手。”
顾芸娘手指挠了挠他的手心。
酥麻痒意,直窜心底。
苏景年喉结微微滑动,胸腔血潮涌动。
“我着人在书房里烧火炉。”
苏景年嗓音低沉微哑,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头。
顾芸娘含笑不语。
苏景年将她的手指焐热,看着她穿着绣鞋的双足,“脚趾冷不冷?”不等顾芸娘回话,吩咐云暮去送个火炉过来。
顾芸娘腰腹酸胀着疼,应该躺在床上缓一缓,可她想要快点告诉他,她能为他生孩子,想看他高兴的模样。
“冷,肚子也疼。”
顾芸娘原来不觉得如何,被他这么一问,便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她伏在他的双腿上,握着他的手放在小腹上,细润的嗓音娇软地说道:“苏哥哥,我为你生个孩子吧。”
苏景年一怔,望着她白润的面颊透出盈盈粉色,娇俏羞涩,清澈的眼中充满了期待与向往。
他转瞬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心绪激荡,手指轻轻触摸着她的面颊,目光温柔而宠溺。
“好。”
将她圈进怀中,力道适中的按揉着她的腹部。
“身子不适,不许乱跑,躺着休息。想要见我,派人过来请我即可。”苏景年而后又问,“请郎中请脉了吗?”
顾芸娘摇头,“枝枝过两日得空过来。”
苏景年不放心,让卫冥去请太医。
顾芸娘阻止道:“不是多大的问题,我这个情况很正常。”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
她许久没有来月事,显然是还没有通畅,疼痛是难免的。
事关她的身体,苏景年却格外坚持,没有听从顾芸娘的话。
屋子里阴凉,苏景年抱着她回房,脱掉大氅与厚袄,将她放在床上。
浣纱知道顾芸娘畏寒,床上放了汤婆子。顾芸娘躺在床上,被窝里很暖和。她想要苏景年陪着她躺一会,牵着苏景年的衣袖,“苏哥哥。”
苏景年见她眼巴巴的望着他,便知她的心思,低笑一声,“太医很快就来了。”
顾芸娘脸颊通红,埋在被窝里。
不一会儿,太医过来,给顾芸娘请脉,身子并无大碍,再温养调补半年,方才能要孩子。
得了一句准话,顾芸娘松一口气。
太医开的药,顾芸娘没有吃,不知道与商枝开的有没有冲突。
过两日,商枝过来给顾芸娘请脉,与太医说的别无二致。
顾芸娘感激道:“枝枝,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和景年只怕没有自己的孩子。”
商枝含笑道:“真想报答我,就好好养着身子,给我三哥生两个孩子。”
顾芸娘白皙的脸上漫上一层绯色,宛如枝头盛绽的山桃花,艳丽动人。
转瞬,她敛去唇边的笑容,拉着商枝的手坐在小榻上,抬手给她倒一杯茶水。“二伯兄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商枝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回家累得倒在床上就睡了,没有听到苏越的消息。
“出什么事情了?”
“二伯兄与二嫂和离之后,二嫂被送去庵庙里,她似乎诚心要改,想与二伯兄重修旧好。二伯兄的如今的身份地位,倒是个香饽饽,好几家送来帖子邀他参加饭局,实际上是在试探口风。二伯兄也有意找一个女子成亲,大嫂却觉得二伯兄太心急了,挑拣不出好的,就算找着一个好的,只怕也会因为二伯兄的状态,俩人没法磨合,会成为一对怨偶。与其这样,不如给二嫂一个机会,毕竟她是鑫哥儿的亲娘。再将他们给分出去,她如果真的知道错了,倒是一桩好事。就算不知道错,手也伸不进侯府里来。”
顾芸娘思来想去,觉得袁雯萱是最稳妥的,“至少袁大人与袁夫人是明事理的。如果另找的娘家人……”是个不想好想与的,还有得纠缠。
感情的事情,商枝做不了主。
“二哥怎么说?”
既然姜皎月愿意放下芥蒂,商枝觉得主要还是看苏越。
顾芸娘摇头,“二伯兄今日又出去了。”
商枝沉吟道:“这件事咱们还是别管了,二哥既然已经知道咱们的想法,他心里应该有主意。”
顾芸娘点了点头,提起余多味的事情,“这个孩子想要学医术,我打算先将他让他读几年书,再放在镇上学,你给他找一个好一点的师傅,等他十二岁了,再送到你这儿来。”
商枝并不意外,应下顾芸娘的请求,给她换一张药方,然后回府去了。
顾芸娘只有第一日腹部疼痛,后面两日倒是和平日一样。
寻思着明日要参加宴会,她带着浣纱去京城里转一转,买一些配饰与礼物。
顾芸娘来京城还没有出来走动过,除了那一日坑齐老夫人,出了一趟门,也不过是走马观花,并未仔细看过。
她直接吩咐卫寅去珍宝阁。
明日的宴会是裴老夫人的寿宴,挑中一套紫砂壶,给苏景年挑了一根玉骨簪。
浣纱提议道:“夫人,奴婢听说同福酒楼的火锅很美味,今日我们能在外面吃吗?”话一出口,浣纱便懊悔的抿唇,她是一个下人。顾芸娘平素待她们很宽厚,可她的提议到底是逾越了。
顾芸娘倒是没有介意,反正苏景年没有一起出来。
商枝也说火锅得人多吃才热闹。
“好,我们去同福酒楼。”
顾芸娘领着浣纱与卫寅去同福酒楼,坐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招呼浣纱与卫寅一起坐下吃,不得违抗她的命令。
见卫寅与浣纱迟疑半晌,最终坐下来,顾芸娘心情愉悦,她推开窗子,能够看到远处的园林与湖泊,而楼下则是一条小巷子,通向另一条街道。
只看一眼,顾芸娘收回视线。蓦地,她又望去,看见牛车上坐着几个熟悉的人。
齐老夫人、齐夫人、金氏,还有一个戴着斗笠,从身形上能够看出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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