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这是我侄女苏菲，你就叫她小苏就行了，找件工作服给她换上。菲菲，你跟小李在厂子里参观一圈，中午就在食堂吃饭。”
杨丽菁将苏菲介绍给一个青年女工之后，便匆匆的离开……她是厂里的工程师，今天厂里临时接待美国客人，她是必须在场的。
这两天苏菲都是在游玩中度过的，临近年底，各单位都不是很忙碌，按照老爷子的吩咐，饱览祖国的大好河山有的是时间，还是多看看其它的……老爷子向来不会公器私用，有些单位原本是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去的，可老爷子愣是这样安排了。
当然，老爷子也有其用意，说是要增强苏菲的归属感，想让她将来回国内定居……只是这些话还没有当苏菲的面说，她也乐得装迷糊。梦工厂、微软公司都运作良好，通过电话联系，有些事情就可以处理，唯一有牢骚的是姚丽，龙天皓将她逼得够呛，现在见面都要绕行了。
一进换衣室，就闻着一股子怪味，小李……工会工作的一个少妇，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大名叫李少芬，告诉她说，这个更衣室和职工澡堂是紧挨着的，所以才有这股子气味。
“这女工的更衣室还能进去人，你要是去参观男更衣室，那股味道能把你一路跟头的熏出来。”李少芬笑道。
“有没有那么夸张？”苏菲也笑了，这几天她也开始用普通话……学这个并不困难。
“真的没有。那些男工懒得要命。很多人的衣服都是几个星期不洗……”李少芬很健谈，后来苏菲才知道她是工会的宣传干事，怪不得嘴皮子如此利落。
北京国光机械厂是直属机械部的一个大型企业，厂区很大，车间和厂房都很大，而且绿化做得很好。但是，走进车间之后，就发现里面的机械设备都非常老旧。甚至还有三十年代的设备，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保养的，竟然能够使用到现在。
“这些设备加工出来的零件误差很大，校正起来也很麻烦，为什么不购置新设备呢？”苏菲好奇地问道。
“资金有限，我们也在向国外进口高精设备，但那些资本家心太黑了，往死里要钱……”李少芬愤愤然的模样，好一番口诛。苏菲觉得自己似乎也是她口中的‘资本家’中的一员。
像国光机械厂这种大单位，有自己的招待所和食堂在，而且还很有几分档次。但普通职工多是自己带饭。只有一些干部或者外来办事的客人才有资格和能力在食堂点菜用餐。
“小苏。想吃什么，随便点。”李少芬让服务员过来后，将菜单递给苏菲。
所谓的‘菜单’，只是一张纸，上面是手写的二三十个菜名。至于菜的种类，也是乏善可陈。什么溜肉片、炒肉片、红烧肉、小炒鱼、炒土豆丝之类的，比苏氏餐馆差出好几条大街去。
“这顿饭，谁买单？”苏菲随口问道。
“买什么单？”李少芬一怔。
“就是结帐。”苏菲连忙解释。
不是她小气，这件事情要弄清楚，免得给杨丽菁惹来麻烦。
“一般外人可以用现金结帐。内部人可以记帐，一个星期一结。”李少芬道。
“哦。”
苏菲点点头。抬手点了六个菜……四荤二素，在她看来也就是普普通通，可李少芬在旁边欲言又止。在她看来，这姑娘纯粹是糟蹋钱，但她也不方便说些什么，反正这帐是记在杨丽菁身上的。
虽然菜式普通，但上菜的速度还是很快的，而且做的还算不错。正在吃着，从食堂外又走进来一群人，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作为招待食堂，人来人往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但这群人却很不一般，因为在众人当中还有一个外国人。
“咦？那是外国人！”李少芬目光立即被吸引了过去。
“是美国人。”苏菲看了一眼说道，“至少是个在美国生活过很长时间的人。”
“小苏，你怎么肯定是美国人呢？”李少芬不解地问道。
“他说的是美式英语，而且德克萨斯口音很重。”苏菲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不过看李少芬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不明白‘美式英语’和‘德克萨斯’是怎么回事，只是敷衍式的点点头。
苏菲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杨丽菁，便举起手打招呼：“姑姑！”
杨丽菁闻声转过头来，看到苏菲之后笑了笑，对身边的其他人说了一句什么，估计是让他们先去点菜吃饭，然后走过来，亲热地向苏菲：“菲菲，这伙食还习惯吗？”
“还可以，我不挑吃的。”苏菲答道。
“那就好，我那边还有客人。”杨丽菁说道。
“那个美国人？”苏菲问道。
“是啊。我们厂在进口了一台数控机床，那个美国人叫惠特尼，是厂方的技术指导，负责进行技术培训。本来是部里给配了一个翻译，结果她的英语应付日常生活会话没什么问题，涉及到专业词汇就抓瞎了。我过去学过一点点专业英语，就被抓过来当差了，可有很多词都不会，连查字典都来不及，而且他的发音好象有些怪，有时候都听不清楚。”
“专业英语的确很麻烦。”
苏菲深有感触，当初香港菲扬自行车公司和家用电器公司进口设备的时候，她对专业英语和专业日语都了解过，反正是在虚拟空间中学习，时间对她来说不是问题，“那个人是德克萨斯人，口音很重，就算是来一个美国人，也未必能够听得懂。”
“是啊，”
杨丽菁顺口应了一声……忽然，她眼睛一亮：“菲菲，你懂英语？”
苏菲翻了个白眼：“我当然懂英语。”
“那么，与机械技术相关的英语，你懂吗？”杨丽菁满怀希望地问道。
稍微迟疑了一下，苏菲点点头：“也有所涉猎，不过，管不上精通。”
“那真是太好了！不精通也比一窍不通强！”
杨丽菁大喜，虽然苏菲来的时间不长，但在整个杨家看来，这个女孩颇有几分神秘莫测的意思……她的古琴和钢琴水平，让杨奕的那位目无余子的老师都甘拜下风，她的一手毛笔字让老爷子都自叹弗如，而杨家在绘画方面虽然没有专业的人才，但据冯淑霞将一张素描拿到部里，交给一会大师级人物赏析时，对方竟然认为那张素描已经是自成风格，要亲自过来拜访素描的作者……现在表现出在语言方面的成就，似乎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走走，和我一起去和老外聊几句。”
杨丽菁拉着苏菲的手就要走，她扭头向李少芬有些抱歉地道：“小李，你自己先吃，吃不了就打包，记我的帐上。”
“不用记帐。”
苏菲刚才点菜的时候已经问过服务员价格了，从衣兜里掏出钱放在了桌子上。
“你这孩子。”杨丽菁没有坚持，她知道苏菲是个主意正的，在食堂中为这种事情争执起来，倒是不好。
她拉着苏菲来到那些人跟前，一名浓眉大眼的中年人笑道招呼道：“杨工，这位小同志是哪个部门的。”
“厂长，”
杨丽菁低声道：“这是我侄女苏菲，是从国外回来，今天是来参观我们厂的。她的英语还不错，我想让她过来试试，看看能不能给惠特尼先生当翻译。”
“小苏是吧？行，过来试试也好。”
那位厂长是知道杨丽菁身份的，虽然他对于杨老的孙女为何姓苏有些不解，但绝对不会怀疑，更不会驳斥。
苏菲看到那位叫惠特尼的美国人身边有一名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正在向惠特尼翻译着杨丽菁刚才说的那番话，估计他就是机械部给惠特尼配的翻译了。
惠特尼听完之后，也向苏菲点了点头，用英语说道：“刚才杨女士说你可以给我做翻译，是这样吗？”
苏菲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语答道：“是的，惠特尼先生。不过我的英语水平可能不太高，还请你多包涵。”
“不不不，你的英语非常棒！”
惠特尼显得十分激动，来到中国十几天了，每天听的都是极具东方特色的英语，他都有发疯了，这一次总算是有一种拨开云雾见日月的感觉……他不想一想自己的德克萨斯风格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
“她的英语怎么样？”厂长不放心的问旁边的翻译。
青年翻译有几分惭愧的点点头：“她说得非常好，不仅发音标准，而且更符合美国人的说话习惯。而我们学校里学的，一般都是英式口语，与惠特尼先生交流的时候有一些障碍。卢厂长，那个女孩是谁，你们厂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卢厂长笑了笑道：“她可不是我们厂的，而是杨工的侄女。”
他招呼着苏菲坐下，又让服务员加了一副碗筷。
“小苏是吧？你刚从国外回来？”卢厂长问道。
“是从香港回来探亲。”苏菲答道。
“你的英语确实不错，但对于专业英语是否了解呢？”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