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爷——”江皓言坐在下手,神情中不乏恭敬。
柯训之愣了一下,苦笑着摆手:
“什么师爷爷,皓言你不用在意这么多虚礼,当年你娘的事,我这心里,也不好受啊——”柯训之神情明显有些感伤。
柯家和江皓言的娘亲言玉清的家族乃是通家之好。言玉清人如其名,委实生的玉洁冰清,宛若天上仙子一般美丽不可方物,唯有一点,她的筋脉,却是不适合练武。却也因此更添了一种动人心魄的柔弱之美,说是倾国倾城的绝世之姿,真真是一点儿也不夸张,几乎所有人,第一眼看到言玉清的感觉都是惊为天人。
因此虽是无法习武,却并不影响言玉清在言家的受宠程度——
言家是典型的阳盛阴衰,偌大一个家族,连旁系在内,却就言玉清一个女孩儿罢了,更不要说言玉清还是嫡系孙女,还生的这么无双的绝美姿容,真真是所有人都放在手心里疼宠的宝贝,即便是家族中的小辈,也对她爱护不已——
甚至言家家主一早放出话来,即便言玉清是个一无所知的痴儿,也定然保她一辈子快乐无忧。
也因此,言玉清在言家未出阁前的日子,当真过的快活无比,甚至丝毫没有觉察出自己不能修炼武道会对人生有什么样的影响,反而是凭着兴趣,四处游玩,后来偶然一次到了柯家,一时兴起拜了柯训之为师——自然,言家那么多灵珍药物都没有改造成功言玉清的筋脉,柯训之也是一筹莫展,不过教了言玉清些弹琴作曲的本事罢了。言玉清也是学的兴致盎然。然后不久,就离开了柯家,一直到,遇见了云砀山江家的江明远。
很多时候,柯训之都以为,江明远实在是言玉清生命中最大的劫难——不碰见江明远的话,言玉清怕是终其一生都会是言家备受宠爱的小公主,享尽人家繁华富丽之美。
可以说,江明远的出现宛若言玉清生命中一簇璀璨的烟花,当初盛放时有多灿烂,后来寂灭时便有多绝望——
言家人也罢,柯训之这类和言玉清相熟的人也好,都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当初冲破重重阻力才把言玉清娶回家的江明远,怎么会那么快就做出始乱终弃的事?
毕竟,言玉清没有内息傍身,是两人情愫初生时江明远便知道的事实。甚至期间,因江家三大神族的显赫门庭,言家唯恐言玉清受委屈,并不愿同意这门婚事,至于江家,对这门亲事也是以不赞成者居多,认为江明远纯粹是被言玉清的美色迷昏了头。
可江明远先是以诚意打动了言家,然后又求得了家人同意,终使得父母同意娶了江家第一个虽是极美却是没有丝毫内息傍身的媳妇儿。
甚至此事在当时传为佳话——时人经常调侃,即便废柴又如何?只要貌美如花,尽可以风风光光嫁入神族,从此成为世人仰慕的所在……
却不料这样的传奇故事不过持续了仅仅几年罢了。
言玉清并未色弛,江明远却是已然爱衰。而失去了爱情的滋润,言玉清也很快蜕变为一个谨小慎微却又歇斯底里的妇人,不得不眼睁睁的瞧着兰**强势介入,而曾经发誓要白头偕老的夫君却是对自己厌憎到看都不愿看一眼……
世人以为江明远不过是在“爱妻”仙逝之后,才另娶新妇,却根本不知道,早在言玉清还是江家少奶奶时,兰**就已经和江明远另筑爱巢比翼双飞……
一直受尽宠爱,现在却受了这么大打击,使得言玉清的性子都发生了扭曲,而这种扭曲又最鲜明的体现在容貌上,那个仙女儿似的言家大小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尖酸刻薄歇斯底里的平庸妇人——江明远终于彻底把言玉清给毁了。
想到自己最后见着的言玉清那般疯狂可怖的模样,哪还有昔日一点貌若天仙、娇慧可人的模样?柯训之神情未免更加黯然——
当初本想要劝玉清不如放下过往,重寻自己快乐的人生,却不料言玉清却是已然执迷不悟。
也就是那个时候,自己第一次见到了瑟缩在言玉清脚边的江皓言,明明极灵秀的一个孩子,眼神却是空洞的紧,甚至最后,玉清为了逼江明远回到自己身边,竟是拿自己和皓言两个人的性命做赌注……
那个时候自己就担心,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要长歪了才好。后来见到皓言时,也总是觉得这孩子好像一天比一天更阴沉了,也一天比一天更加可怕……
倒是这次见面,才欣然觉出皓言竟是由里而外发生了极为显著的变化——
好像那遍布周身的阴翳气息明显散开了不少,这孩子本就生得好,如此一来,更显得清贵俊逸之气逼人,也怪不得如今学院里众多学子对皓言津津乐道……
“没人的时候,还是叫师爷爷吧——”江皓言却是坚持自己的意见——
单论江皓言神族的身份,无疑称呼柯训之一声伯伯也是抬举的,只是,和韩卓一样,随着年纪渐长,江皓言虽是午夜梦醒时仍会因为当初和娘亲共赴死路时的痛楚绝望而惊醒,却又在饱尝包括江明远在内所有人的冷漠后而虽是极力克制,却还是不自主的对唯一真心爱过自己的娘亲言玉清有些怀念,再加上这么多年来,外公家对江皓言的全力维护,使得江皓言虽然仍是没有放下那段过往,却逐渐的也不再那么激烈的排斥。
认下言家人,以及柯训之,便是基于这种心理。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据自己所知,展颜私下里可也是喊柯训之师爷爷的,一想到两人一起喊“师爷爷”,江皓言心里竟是有一种隐秘的窃喜。
“另外,师爷爷记得,我现在的名字,叫言皓——”
柯训之点头——三大神族的人出现,无论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极为轰动的一件事——没看风成不过是凤仪山的一个管事罢了,就被华元国奉为上宾,甚至成琦菲就靠着这么点子关系,就得以入了堂堂华元国大皇子华少翌的青眼。今日大家已然都见识了江皓言体内无比神奇的黑色劲气,要再传出“江”这个姓氏,说不好会引起轩然大波。换一个姓氏,那些人虽然疑惑,大多会以为和成琦菲一般,不过误打误撞才会如此罢了,当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却不知江皓言这般,除了怕麻烦之外,更是因为韩琼玉——
正如韩卓所言,韩家人脸皮实在都太厚,更是为了达成既定目的,无所不用其极!之前自己已然当面拒绝过韩琼玉,倒没想到,对方竟还能拉下脸来追着自己跑!
以为自己不知道韩琼玉的居心吗——
缠上自己,有多少真情假意尚未可知,可有一点却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想要借自己来恶心韩卓。
——兰氏姐妹虽是同时嫁入神族,兰明珠却明显没有嫁入江家的兰**运道好——
话说从嫁入韩家后,兰**便给江家又添了三男两女。至于兰明珠,则和韩飞宇统共只有韩琼玉这么一个女儿罢了。眼瞧着韩卓的天赋光芒越来越不可掩盖,那对儿母女无疑慌了神。所以才会想着选一个实力和韩卓相比肩的人做女婿,将来也好和韩卓分庭抗礼。
怪不得阿卓自己都说,韩家内里坏成这个样子,要是不败,才真是老天无眼。
照自己说,江家又何尝不是如此?倒是风家,因为女子居多,虽是性子太过绵软了些,倒是没听说什么太为过分的事……
“言皓?”戚风林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竟然是,姓言吗?”
“师尊,认识那个混账?”成琦菲强撑着站立,身上却是一阵又一阵的剧痛袭来——
裁决之地的囚室根本就是一个大的法阵,但凡被关进去的人根本等同于被废去了所有内息,丝毫没有反抗的能力。而法阵中那无形的鞭,击打在身上,更是让人痛的发狂——
虽然身上瞧着并无半点伤口,整个人却是由皮肤疼到骨髓深处。
甚至现在忆及自己等人被抽打的在囚室中上下翻飞的情景,成琦菲还觉得毛骨悚然。
当然,更让成琦菲深受打击的不只是这件事——
方才接到未婚夫华少翌的来信,信中大发雷霆——却是曾家明显没料到,自己出面替曾志友鸣冤,结果不但徒劳无功,反而使得曾志友坐实了干犯强者的罪名,彻底被华元学院除名,以致终生只能游走在华元贵族的边缘之中。甚至那日跟随自己受刑的,也全是追随少翌的家族后裔。
毫无疑问,这一件事,使得华少翌的威望大为受损,连带的华少翌也对成琦菲不满之极。
因为成琦菲本人当时就在裁决之地,自然目睹了整个过程,心里很是清楚,当时情形本来已成定局,虽有柯训之坚持,可大多数却倾向于惩罚岳展颜,结果,那个跟随在柯训之身旁的神秘年轻男子一开口,好好的一个局面就被毁了——
还有女子的直觉,总让成琦菲觉得,岳展颜那个贱、人好像和男子有着某种莫名的亲密关系……
即便戚风林不吩咐,成琦菲也必要把男子的情形查个水落石出。
可谁料想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现在除了那男子名叫“言皓”外,竟是再打听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又不敢贸然出手,不然真是给华少翌引来更大的敌人,怕是更不知会如何了。这会儿看师尊戚风林的样子,分明是对这姓言的小子有所耳闻才对。
“言家人?怕也只有那家了。”戚风林眼中神情更加冷漠,甚而还有些不屑——
想当初,那言家人也真是想攀附三大神族中的江家想昏了头,才会巴巴的把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言玉清给拱手送上——试想那可是三大神族,言家人于世俗之中也算是不得了了,可比起云砀山江家来,又算得了什么?
更不要说江家内部也是派系林立,江明远好歹也是嫡系子弟,也算是颇受家族倚重的后代子孙,可自从娶了言玉清后,不但没办法得到言家丝毫助益,还差一点儿就被排挤出家族权力中心。
反观兰家姐妹——
兰家本就和言家地位相差无几,再加上兰明珠又顺利嫁入韩家,所有这一切,自然给兰**增色不少,而且除此之外,兰**还有着并不比言玉清差多少的美貌,要取代言玉清自然是轻而易举。
没看到江明远自从娶了兰**,和韩家的韩飞宇成了连襟,在家族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但自己晋阶时可以无比轻松的从韩家得到高品阶的净心丹,更兼在家族里日益举足轻重!
除非是傻子,才会不愿意娶这样一个能够帮自己成为人生大赢家高踞巅峰的妻子。
那小子既然是姓言,又对自己有着莫名的敌意,还敢和自己叫板,十有□□就是言家的人。
这般想着,不由长舒了口气——
话说裁决之地,戚风林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硬生生削了一层脸面是什么滋味儿,特别是自己那群高足竟是全被丢尽裁决之地受鞭刑,消息传开,自己这堂堂武王怕是立马成了整个学院的笑柄。
可饶是如此,已然见识到江皓言体内强霸至极的黑色内息,还是让戚风林心有忌惮,唯恐对方真是来自三大神族——那三家,即便是一个毛头小子,也是自己惹不起的。想着好歹探清对方的底细后再作打算。
现在既然知道对方姓言,也算是清楚了对方的根源——八成是和成琦菲一样,机缘巧合之下被韩家人改造了筋脉。那言家明明已是过了气,早已不得韩家欢心,听说连唯一和韩家有关系的那个外孙,都因为差点儿被言玉清害死的关系和言家人不亲。如此情形下,最应该做的不就是夹起尾巴做人吗?竟然还敢跑出来现,当真是唯恐死的慢啊。当下缓缓吐出口胸中的浊气:
“想要如何折腾言家的那小子和那岳展颜,尽管放手去做。”
展颜并江皓言:(酷帅狂霸拽)切,尽管放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