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众人即将靠近銮驾,那车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车速又是极快,再靠近说不得就要被撞个正着,一干华元国权贵顿时惊呼连连,忙纷纷四散走避。
展颜也明显听到了外面的惊呼声,却是眼皮都没抬——
昨日里面对华少翌的指责甚至凤仪山人隐隐的不满时,自己瞧得不错的话,这些人分明以看热闹找乐子的居多。
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也使得展颜完全没了和他们搞好关系的兴趣——一些陌生人,还是一些等着看笑话的陌生人,又要理他们作甚?更不要说展颜心里也明白,这些人之所以会凑上来,完全是因为车子的缘故罢了——
因是提供给凤仪山贵人的车子,这车驾的精致豪华程度甚至比起华融的皇驾还犹有过之。
自然以韩卓的出身,这等世俗的奢华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因上面坠了太多的珠宝,而颇为不喜。所以平日里韩卓一次也没有乘着这般烧包的车子出行过。今日第一次乘坐,却是充当了马夫的身份,而目的也不过是完成江皓言的嘱托罢了。
却不知韩卓的这番作为,却是让展颜对他有了些改观。
虽是不过数面之缘,展颜却能感觉到韩卓性子的喜怒无常,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人根本就是自我的紧,除了他放到心里的,外人根本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屑分给。
这般敏感的人,在明悟了自己的敌意后还能因为皓言百忙中一句嘱托就毫不犹豫的赶了来,甚至为了安全起见,套上了那辆他明显不喜欢的马车——
之前在皇宫中亲眼见识了韩卓面对华融时的冷淡和傲然,可见得这人是丝毫不愿同皇室扯上关系的,今天一大早却偏又巴巴的赶了这辆车来,无疑是想要替自己撑场面。
倒不知道,自己这表哥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呢。
正自胡思乱想,马车忽然顿了一下,韩卓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随即响起:
“前面是南宫贺的营帐,你害怕的话现在下去还来得及——”
南宫贺的营帐?害怕?
展颜明显有些摸不着头脑,微微掀开车帘,正看到前面不远处一座四围绣着各色狰狞兽头的金色帐幔——
帐幔旁边迎风招展的王旗,明显证明了这正是墨玉国主帅的营帐。
本次两国对决的东道主是华元,也因此,第一场战法对决的地点便是在华元皇室的战台之上。
而炼器对决,为了公平起见,炼器炉等一应物事甚至地点,都交由作为交战国的对方决定。
南宫贺甫入京城时便表示,炼器炉已经和他们一起运达,甚至为了保证炼器炉万无一失,墨玉一方使节团队并未入住皇城之内,而是就驻守在这城郊。
而这绵延数里远的帐幔便是南宫贺等人暂时居住的所在。
略微一想,展颜瞬时明白,韩卓的意思是,要冲进南宫贺的营帐找南宫贺的麻烦?
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展颜严格意义上都是个很乖的孩子,无论自己身份多高,却从不曾做过什么仗势欺人的事,顶多气不过了就直接动手,真打不过的话就依旧回去修炼,反正只要不死,总有找回场子的一天。
而韩卓却特意驾驶着这般招摇的一辆马车要朝南宫贺的营帐撞去,明显要仗着自己的身份做一回嚣张无礼的恶霸。
“我和你一起——”展颜想也不想就回绝,更是顺手摸出充溢着江皓言晋阶武王时狂霸劲气的玉牌——
甚至心里有着隐隐的兴奋之意——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学别人做欺负人的“坏孩子”,展颜这会儿可不是一般的期待。
没想到小丫头不但一点不怕,竟然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韩卓不是不惊讶的——
怎么说自己也是灵虚山韩家人,说句不好听的,放眼天下,自己就是仗势欺人了又能如何?那南宫贺再是墨玉武皇,也只能受着——三大神族的名号可不是说着玩的,上万年的历史底蕴,早使得这三大家族成为大陆上当之无愧的巨无霸。
而且照韩卓看来,神族的根已经坏了,这般以恶制恶自然未尝不可——
方才韩卓回去后,已然连夜查清,展颜口里说的“应该是南宫贺做的”这句话的含义——
武星对阵中,展颜手刃了墨玉帝国的储君。
两国对阵,死伤本就在所难免,墨玉自己输了却还要报复人的行径无疑恶劣至极。而南宫贺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所依赖的,无疑就是他远超岳开云的武皇级修为。
只是你揍别人我管不到,可就是不能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既然敢上门打了我韩卓的兄弟,那就得有还回去的觉悟。
岳展颜和自己却是不一样——对方毕竟是华元的大臣之女,这般跟着自己一块儿上门挑衅,自己打完拍拍屁股也就走了,岳展颜却必然还要继续呆下去,真对上墨玉帝国的话,必然后患无穷。
而方才之所以要问那么一句,主要是韩卓自己气不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的好兄弟江皓言之所以会对上南宫贺还受了伤,无疑是被岳展颜给连累了,一想到这一点,韩卓就觉得气不顺。
虽然明白,江皓言心里,展颜的地位无疑很重,韩卓还是为兄弟不平,自然就忍不住刺了展颜一句,哪里想到,小丫头竟然一点儿不害怕不说,还一副跃跃欲试、兴奋地不得了的样子。
这兴奋甚至感染了韩卓——韩卓和江皓言不同,江皓言是生生被幼时候的悲惨遭遇催着很小的时候就和个小老头相仿了,做事自来一是一二是二,同样被生活欺骗了的韩卓则是头也不回的奔着邪魅狂狷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了。而且还十足十是个绝不肯吃一点亏睚眦必报的主,甚至即便被打得爬不起来了,逮着机会也得啃你几口。
所以说缘分真是奇妙,就是这么个邪性的人,偏是就和江皓言投契的紧,三大神族那么多青年才俊,韩卓根本谁都看不上眼,就和江皓言好的那叫穿一条裤子。
现在自己的裤子,不对,自己的兄弟被人打了,韩大少自然要用更大的力气捶回去——只是平日里江皓言的性子,却是不适合拉着一起干坏事,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惯了的,这会儿猛不丁有了个同道中人,即便之前展颜连累了自己兄弟,甚至对自己还有莫名其妙的敌意,韩大公子看展颜的神情却无疑温和多了。
眼看着前面就是南宫贺的营帐,韩卓猛一勒马缰绳,嘱咐一声:
“坐好了。”
手中鞭子朝着马屁股就招呼了过去。
南宫贺大帐外的侍卫本来大老远就看见了那辆金碧辉煌骚包的不得了的马车,看华元权贵趋之若鹜的样子就明白应该是凤仪山人的车驾——
只是墨玉帝国依附的宗主国墨融帝国的靠山乃是云砀山韩家,对凤仪山的感觉自然敬多惧少。
这会儿远远的见着对方车驾竟然往王帐而来,忙转身进账想要回禀,哪知前脚转头,后脚韩卓就驾着车冲了进来。
那侍卫只听见后面一阵风声飒然,下意识的回头望去,正看见几匹奔马化身狂兽的模样,直吓得脸都白了,慌忙间只喊了一声:
“武皇——”
就被韩卓手中的鞭子一卷,整个人“噌”的一下就飞了出去。身体起落处,一座帐篷瞬时被砸塌。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大帐中正蹙眉沉思的南宫贺——
话说南宫贺也真觉得自己苦逼的紧——本来以墨玉帝国绝对强过华元的武力,南宫贺一路上可是威风的紧,甚至到了华元后,也并未把一干人等放在眼里。而且刚到华元,天上就掉下一块儿大馅饼——
华元的重要人物竟然主动拱手奉上相关的大阵关键所在。
——
本次炼器对决,南宫贺自问准备的充分的紧,其中来自炼器世家周氏家族的周兴楚虽不过二十有余,却已然炼出数把名器,这般修为,别说华元这样的小国,就是整个大陆上也是罕有匹敌的,甚至宗主国墨融帝国也对周兴楚青睐有加。
有此子助阵,炼器对决,华元必败无疑。
本来想着自己这次出使定然大胜而归,不但墨玉可以继续执掌采矿权,说不好很快就可以凭借绝对武力上的绝对优势占领整个华元。
可所有对未来的美好设想全都终止于岳展颜这个名字——
南宫云死了,破阵失败了。
那一刻,南宫贺简直就要疯了。
若不是碍于凤仪山人就在观战台上,南宫贺说不好当时就会让岳家满门偿命。
后来又亲眼见着和凤仪山有关的成琦菲也折在岳展颜手里,南宫贺彻底放下了心,一门心思潜入岳府,荡平岳家来泄恨。
却不料,竟是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灾难——
那个之前惊鸿一瞥觉得眼熟的男子竟是突兀出现在岳家,一直到对方厉声喝出自己的名字,南宫贺才不得不相信,原来之前自己没看错,男子可不正是云砀山江家的江皓言!
若论起武力修为来,南宫贺自然能凭一己之力灭了岳开云祖孙并江皓言,可南宫贺更明白,若是江皓言真死在自己手里,不但自己难逃一死,墨玉帝国也只能落得个从大陆上彻底消失的下场——
毕竟,即便宗主国墨融帝国,何尝不是靠了江家才能立足大陆?真是惹恼了江家,不用他们出手,便是宗主国就可以把墨玉碾为齑粉。如果说南宫云死了,墨玉帝国势必会朝野震荡,而江皓言死在自己手中的话,那墨玉就只能灭国了。
本来心情就憋屈的紧,哪料想大早上竟还有人敢纵了马匹闯入自己营帐,南宫贺当时就勃然大怒,不但不退避,反而上前一步,抬掌就要向来人拍去,却在看清马车的样式时吓得猛往后一缩——
老天,受惊的竟然是凤仪山人的车驾——昨天刚刚惹了江家,要是这会儿再对上风家,可真是没有活路了。
竟是生生又把积蓄到掌心的修为强压回去,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刚要请教车上坐的何人,戴着斗笠扮作车夫的韩卓手中的鞭子已经毒蛇般的抽了过来,饶是南宫贺反应极快,宽大的衣袖还是被抽出了一道口子。
正自又惊又怒间,车帷幔刷的掀开,一件物事随即丢了出来,紧接着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南宫贺——”
“三公主——”南宫贺理所应当的以为,既是女子,则车上坐的必然是风轻冉无疑,看对方丢了个东西出来,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接。
韩卓却趁机一抖缰绳,车子倏地就冲了过去,同一时间,展颜已然飞身车外,和韩卓齐齐没命似的往外纵飞而去。
“不好——”南宫贺这才意识到不妙,车里那是风轻冉,分明就是自己欲杀之而后快的岳展颜!又忆及方才两人逃命似的模样,忙也飞身纵起,那玉佩却已然被展颜开启,里面被压制的满满的黑色武王劲气瞬时激射而出。
武王级的劲气自然还没有办法重创一个武皇级的强者,却依旧让南宫贺狼狈不堪,等南宫贺追出来时,所有人一瞬间都瞪大了眼睛——
这会儿的南宫贺哪还有一点儿武皇级强者的傲然气度?不但那象征着至高无上身份的武皇长袍这会儿已是衣衫褴褛,甚至头顶正中间的头发被齐根削落,露出带着些许黑印的光滑头皮。
“兔崽子,我要杀了你们——”南宫贺这会儿真是气疯了,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颜面扫地、无地自容。竟是倒拖着长刀朝韩卓和展颜的方向就追了过去,甚至脑海里已经有至少一百种方法,把正飞快逃离的两个兔崽子削成人棍。
哪知两人正跑着呢,忽然就停了下来。南宫贺定睛瞧去,却是凤仪山三公主正正挡在两人面前。
“三公主,快拦住那两个兔崽子——”这两人胆大包天,竟然连凤仪山贵人的车子也敢偷,分明就是找死。而且有凤仪山人撑腰,自己即便当面杀了岳展颜并那个车夫,怕是也没有人敢追究,“我今日定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哪知风轻冉却是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暴怒之气:
“南宫贺,你说谁是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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