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从派出所大院翻墙出来后,陈建华没敢做片刻犹豫撒脚就跑,一直跑到天亮才停下来。
他在树林里坐下休息,觉得不会有人追来。
他四周瞧判别清楚自己是在东大河的树林里,躺在树下,他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家是不能回的,远走高飞?不行,就这样背着逃犯的罪名走了?不行!
父母一生清白,我却落得个逃犯的下场!
怎么洗刷罪名?现在是严打的风头上,没有人会听你申辩,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给我栽赃的赃物是一块电表,等严打风暴一过,就是把这个罪名弄假成真,也顶多是是个小偷小摸。怎么也不会牵扯到法律?摆在陈建华面前的是,下一步他该怎么办。
远走高飞?找个地方暂时躲藏起来?陈建华想了很多条路,但是没有一条路是可行的。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了,温暖地阳光透过清晨袅袅而上的蒸汽,变得更加滋润,一束一束穿过树林洒到地上。
陈建华腾地站起来,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伸伸腰活动活动腿脚,“咚咚”跑上大堤。
站在堤上遥望东方,霞光映天,气象更新。
看大堤脚下的村庄,平静祥和炊烟直上。
“高家埠子!”
高所长就是这个村子,建华来过,高所长的父亲就是这个村的书记,现在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
陈建华想,先到高家去落落脚,不管下一步自己如何打算总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一下。更何况这一次全靠高所长搭救,才算逃过这一难,也应该去道一声谢。
怎么去高家呢?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打听高家的住处,显然建华此时的处境,他不敢。
街上行人稀少,在胡同口有两个老头儿,蹲着吸烟,陈建华就走上前去问:“大爷,高胜利家在哪住?”
“高胜利家?高胜利是谁?”一个老头问另一个老头儿。
陈建华忙补充说:“他在外工作,他父亲是咱村老书记。”
“奥,是玉武的儿子——胜利。你往前走第三条胡同,进了胡同往里走第六个门就是,门前有棵梧桐树。”
“谢谢大爷。”
陈建华快步走到高家,敲敲门,没等里面有应声,建华就急忙推门进去。
老高从屋里出来,看见进来个陌生人,正要问话,陈建华开口了:“高书记,你不认识我啦?我是田庄的,我爹是陈宗贵。”
“奥,记起来啦,你是陈技术员。”老高想起来了,“你这么早来?”
“高书记,我遇到急事啦!”说着陈建华就往屋里走。
老高也只好主随客便进了屋。
“我来您这里是暂时避一避。”
“避一避?”老高疑惑地盯着眼前这年轻人。
“不全是为躲避,也是为了来道谢的!”
“道谢?”
老高更是被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看看这个年轻人,一脸的真诚。
“说起来话长,我直截了当地说吧。我被人冤枉了,把我骗到联防队,然后栽赃说我偷机井房的电表。”
“啊呀,这可了得。现在是‘严打’、‘拉网’,一块电表就可判三五年啊!”老高吃惊地说。
“是啊,现在不审不问,直接就判。我是有口难辨啊!”
“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高所长放我走的。”
“什么?是胜利放你走的?他这是要犯错误啊!”老高急了,“他还是党员、所长,他怎么能这样干!”
陈建华愣了,因为自己而犯错误,这怎么对得起高所长呢?
人家有情有义,我就这样一走了之,把责任让人家承担?
不行,自己倒霉自己认,自己的罪名自己洗清;不能让人家为自己承担罪责。
陈建华想到这里一股热血涌上来,猛然站起来。
“大叔,我要回去!”
“回哪里去?”
“回派出所,我要反抗,我不能这样带着个偷盗的罪名而逃走。我逃走了,还要连累高所长,我现在就回去!”
“你回去,是等于自投罗网,你哪里有申辩的机会?等风头过去了,罪名自然也就消失了。”
“可是,高所长他……?”
“你就是因为刚才我的话才要回去的?你想想就算是你跑了,上面追查下来也就是个失职,受几句批评,顶多让写个检查。可是你呢?你不走,那可能是三、五年的罪名啊!等你洗刷清了,一切都晚啦!胜利这样做是对的;如果他放走了一个坏人,那我就不能原谅他了。你在我家里暂住几天吧,避避风头。”
“大叔……”
陈建华哽咽了,泪水直下,男子有泪不轻弹啊!
当天,老高就给儿子高胜利打了个电话,探了探虚实,弄明白事情的真假。
老高对陈建华说:“建华,我去你家看看,把情况跟你爹娘说说,让他俩好放心。”
这话真是说到建华的心坎儿上了,他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爹娘。
他们家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变故,说是祸从天降一点儿也不为过。
老高一说,陈建华一点儿也没谦让连声说:“谢谢,谢谢!我爹娘在家里一定是很担心的。”
老高骑上自行车去了田庄。
陈宗贵和建华娘两人,窝在家里是坐立不安。
电视机一会儿打开,一会儿关上。
看吧,嫌烦人;不看吧,嫌闷人。
在院子里走走,也觉着无聊;坐着,还烦躁。总之,是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咚、咚、咚”,忽然有敲门声,接着就听有人进院子了。
“老陈在家吗?”
没人迎接老高已经进了院子把自行车停好。
“有人来了,快出去看看。”建华娘对老伴儿说。
陈宗贵不情愿地站起来,出去。
“老陈,老伙计来了,也不出来迎接?”
老高急忙上前去抓陈宗贵的手。
“啊呀,老高怎么是你啊?”陈宗贵赶紧握住老高的手,“贵客、贵客。快进屋,快进屋。”
二位老熟人进屋坐下,今日一见,两个人好像比以前任何时候、任何地点相见都亲切。
“老高,你一来我心里就高兴。老话怎么说来着?人到难处思朋友啊!”
陈宗贵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低头用手擦擦眼。
“哈哈,我是不是雪中送炭啊?”
“是,是。你一定是给我带来喜讯啦!建华娘,老高今天来啊……他是咱家的救星啊!”
建华娘被这两个老头子给说懵了。
“老陈啊,咱俩一直在打哑语,嫂子好像不知道谜底。你为何不告诉嫂子,我来了,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老陈看着建华娘说:“他娘,老高这次来一定是带来了儿子的好消息。老高我说得对吧?”
老陈很自信地问老高。
“陈书记,你是怎么知道的?”
陈宗贵沉默了一会儿,压低声音,凑到老高的的耳边说:“我先前去见过高所长……,你今天忽然来了;而且我看出来你是面带笑容,喜气洋洋。……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这不就清楚了!”
老高也小声地说:“你儿子说是胜利将他放走的。跑出来后,他就去了我家。”
“大恩不言谢,高所长要担风险啊!唉,建华怎么又跑你家去呢,给您也添麻烦,万一走漏了风声您也要受牵连的。”陈宗贵觉得很有歉意。
“陈书记,开始我也有这样的顾虑,后来一想这都是多虑啦!‘严打’就是一阵风,再说打的是那些扰乱社会治安危害百姓的犯罪分子。就像陈技术员这样的人怎么能去小偷小摸呢?谁信啊,为了一块电表,毁了一世清白?”
“这人出手太重,太黑!”
“你说的是谁?”
“田嘉禾!”
“你们现在的书记?”
“是,老高你已经来了,我高兴。今天可是人逢喜事,咱两再来个酒逢知己?让你嫂子炒两小菜,咱哥儿俩好好啦呱啦呱。”
“好,咱俩就好好地喝一杯!”
“建华娘,炒两个菜,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陈宗贵对老伴儿说,又起身去找酒。“我还珍藏着一瓶好酒,十几年了,本来是想留着等建华结了婚以后,我好跟儿女亲家喝的。”
“好啊,我享受这么高规格的待遇,要知道这样我早就该来啦!”
“早来?早来也没有这么高的待遇啊!哈哈……。”
“哈哈……”
老高和老陈两人,酒逢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