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98 章

上元节, 在大城市里绝对是要热闹办的。在望镇这样的乡下地方的话,就完全是看当年情况。

现在有文家庄出头,今年镇上收入也还不错, 还有不少人家得了文家庄临时招人手的工钱, 今年就十分自然的热闹办了起来。

除了文家庄自己准备的内容, 镇上的居民们也有他们自己过上元节的一套规矩。

望镇上并没有寺庙, 隔壁的清河镇上倒是有。不过那座太平寺香火一般, 也自然没有舍利之类的。中元节还会安排人手组织下意思意思的放放河灯,上元节的话,除了庙门前挑两盏灯笼, 也就没别的表示了。

这么一来没有望舍利这种活动,上元节其实就是完全的民间游艺活动。

这次有人带头, 镇上能说得上话的几户大人家都派了人来请张静商量细节, 最后定下来, 既然要热闹办,那就从十四就开始, 一直办到十六。

这期间民间的习俗不用管,各家自己会去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需要有财力的人来提供帮助的,比如民间表演。

因为事情起头的仓促,这会儿再去外头请人已经不可能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镇上人自己来。

望镇的镇民们以往也有办庙会的经验, 基本上现在就套用那一套。

反正文家庄这次是主导, 也不用怎么全镇□□之类, 能在文家庄划定办灯会的那片场地附近活动就成。也就不用提前规划什么□□路线之类的, 只要找足人手, 到时候披挂上阵,吹打热闹。

这些事张静不用担心, 各家大户家里也有人手,再从镇上招募一点,就足够。

张静需要给大家详细说明的是文家庄这次的计划,包括具体打算在哪里办灯会,怎么办,要多少开销,各家需要承担多少,事后如果有收益,这部分收益又要如何处理。等等等等,零零总总一堆。

张静这次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独立操作一次活动,虽然有以往办学堂的经验,在这里却是完全不能通用的,一开始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

好在文家庄还有个吴方,老先生年纪大,阅历深,这种事在他眼里绝对算不上什么事。三下五除二,就帮张静拟好了一张详情单。

张静这会儿就觉得,什么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吴老先生毫无疑问的就是那宝!

有了这样有力的助手,很快开销清单就制定了出来。也就是到这个时候,张静才突然有了自己是在策划一次大活动的感悟。因为和当初在京里的开销比,各方面单独来看确实都不怎么费,只是叠加起来的话,确实是不小的一笔开支。而且最重要的是,文家庄必然是要出大头的。

张静这会儿才觉得,自己是不是考虑不周了。

文家庄固然有那个财力,但他并不是真正的主人。就算现在没人反对他动用那么一大笔钱,但只怕落人舌根还是会的,搞不好还有人会来跟他秋后算账。

毕竟正经管事的那个刚刚出了事,他这个代主人的权力总归不是那么实打实。

发了会儿愁,他就不由自主的开始牵挂起文瑞来:也不知道他在京里现在情况如何?文大哥他们路上又到哪里了?如果文瑞在这儿的话,这些开销的事情就不用他担心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心有灵犀这种事,张静这儿真发愁,门上却突然有人跑进来说有马车到了。

想不出来这会儿会是谁来,张静往门外跑去看,小四跟在背后,眼睛比张静还尖:“小蚬子!”

跟着小四嚷嚷的一嗓子,张静也看到了小蚬子出现在大门口的马车后面。

虽然只不过几个月,不过小四也好小蚬子也好,都是正长个子的时候,猛一看去就能发现这小子又蹿高了不少。张静心里不由的就觉得一抖,小蚬子出现在这里,莫非文瑞突然来了?

可是现在也才初七,如果文瑞这会儿来了,那么就是说他年前就从京里出发了?不这不可能,那时候文瑞根本没可能走得开。所以,今天其实只有小蚬子来吧?

一想到这里,再看小蚬子抱着什么东西终于从马车后头转到了前头,另外有家仆帮忙卸车,但车上再没有别人下来,张静就知道果然如此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依然控制不住的觉得心里有些酸涩。

不过终究是读书人,这一年来又经历了不少事,所以心里虽然觉得失落,面上却并没有让人看出来。小蚬子还是一团高兴的先过来躬身请安:“张公子金安。”

张静被他唬一跳,连忙摆手:“莫要如此莫要如此。”

虽然以往彼此其实也没什么规矩,但小蚬子好歹是文瑞的贴身仆人,他张静只是个还没考到功名的读书人,从身份上来说,小蚬子身上的官职都比他大好多。现在在这文家庄门前,人来人往的地方,要是被人传出去了,就不好听了。

可惜小蚬子是被文瑞嘱咐过的,一看张静推脱,立刻笑了:“张公子莫自谦,我家爷说了,公子前途无量,吾辈正该奉承才是。”

张静肚子里转念,这小蚬子几个月没见,怎么好像老练了许多,场面话也会说了。跟记忆里头那个活蹦乱跳,机灵有余稳重却实在不足的孩子相比,还真是不一样了许多。

看来京里这段时间确实不太平,这才督促着连这样的仆从也跟着迅速成长起来了。

反观小四,依然一团天真烂漫,看小蚬子跟张静请过安,立刻上来扒拉住人家的胳膊,一脸的馋样儿:“你拿的是甚?”脸上那神情分明是在问:是吃的吧?是吃的吧?

他可想死稻花香的糕点了,偏偏文十一他们来去如风却不记得从京里捎点好东西过来!

张静被这小吃货搞的十分尴尬,小蚬子倒是没在意,眼中还流露出一股子怀念的神色来,安抚性的回答道:“莫急,车上都有。你且先等等,我与公子说几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小蚬子现在过于沉稳的样子终于引起了小四的注意,这孩子也不吵吵了,盯着现在都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小蚬子看了一会儿,突然耳根有些发红,愣愣的点头:“嗯。”

小蚬子温和的冲他笑笑,这才又转过头,靠近张静身边道:“张公子,吾们爷交代的,有给您的书信并口讯,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愧是文瑞手下□□出来的人,张静从小蚬子刚才安抚小四的时候起,就觉得好像看到了文瑞本人在一样。但要说完全一样,那肯定又不是。文瑞的话,会更加的神采飞扬,那种仿佛肆无忌惮一样的自信最是抓人眼光。

小蚬子这会儿回头喊他,才把他从晃神的状态喊了回来,心里又是一颤:原来他自己都没察觉,对那人的思念竟然不知不觉中变的如此之深。

所谓相思入骨,又所谓不思量自难忘,这一种柔肠百转的滋味,不想起也就罢了,一旦想起,竟然似乎马上就要逼红了眼眶。

小蚬子很机灵,看张静面色不对,立刻向小四打眼色。总算小四从小跟着张静,一看他那脸色也觉得不对,立刻上来作势要扶。

张静被他们这一折腾,莫名吊起来的一口气倒是服贴了,人也就真正回过神来:“无妨。且先入内再说罢。”

小蚬子这次来,确实是年前就出发了。但他因为是轻装,又是专挑近路走,所以路上费时倒是不长。门口的马车是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兴元府才换的,车上装载的黄白物也是在兴元找了银庄兑的。

“这些儿银两,是吾们家爷特意关照给公子送来的。”

小蚬子一边说,一边把一直抱在怀里的包袱给放到桌上展开,露出里面金灿灿银晃晃一片。

“吾们爷说了,此处地方偏僻,公子走时又匆忙,且还带着小少爷。虽说庄上日常应用理因不缺,但恰遇年节,有点财物防身也是好的。”

那一包金银也不知道总数是多少,但看那金锞子,花生样大小,黄灿灿一片足有二十来个;白银就更不用说,张静不用数都能估摸出来这少说也要有二百来两。这一包加起来,少说只怕也要上千两。

如果只是百十来两张静也就收了,现在这个金额明显不止,让他有了些犹豫。

不收吧这说起来也是文瑞给儿子用的,他给拒绝也不算那么回事;可真要收下,他又不是傻瓜,文瑞也做过不知道多少次借着给儿子送东西的名义给他塞东西了,真要拿,又总觉得有些别扭。

小蚬子看他面露难色,沉吟不语,心说他家爷果然了解张公子,就知道他不会爽利收下!这不,专门他家爷就关照过,这种时候,只管找别的能说得动话的人就行。

本来这会儿就应该找文十一了,不过他路上遇到过文十一的队伍,知道现在他人不在这里,所以小蚬子很直接的把吴方给抬了出来:

“爷并也嘱咐了,公子清流,只怕不耐烦这些黄白物,教我交予庄上其他管事,公子只需知晓此事便可。小的稍后便去寻吴老爷子。”

张静听他不说其他人,单单就提吴方,不由奇怪。小蚬子这才又说到路上遇见文十一的事情:

“是小的来时路上遇见文十一。见他一行人行色匆匆,只嘱咐了小的如今庄上是公子主事,吴老爷子帮衬,便自离开,不曾多说得其它话。却不知所为何事?”

小蚬子是文瑞的人,张静自然也不瞒他,当下就把事情大概交代了一下。反正他本来也知道的不多,并不怕隔墙有耳。

小蚬子是明白人,听张静大概说了下,就知道这事儿没到需要他管的时候就最好什么也别知道。所以就算张静的解释其实挺模糊的,他也没盯着问,只是跟着含糊答应了几句表示自己知道了。

只是张静眼看着小蚬子大半年前还是个多少有些迷糊的小子,这半年来却成长的这么迅速,又听他说从京里过来,轻装骑马,到这里不过大半个月,心里不由一动。

这里眼下还在年里,就算出了正月,距离春耕也还有段时间,这个时期,基本上庄上人都是闲着的。如果只是轻装,来回也就一个多月,那么是不是说,自己其实有可能趁这段时间偷偷上一次京,见见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