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鬼地方来啊?”黑龙江省男子监狱的狱长白飞笑得一脸憨厚,开门将穆罗迎进办公室后,还特地给他泡了杯茶,显然两人的关系很不错,是老熟人。
穆罗坐在沙发上,指了指梁飞,道:“这位是梁先生,我今天是陪同他一起过来办事的。”
上头没有告知白飞有关于梁飞的情况,而穆罗顶多也只能算是半个知情人,他只得到命令,全程保护、监视梁飞,至于其他的事,他一无所知。
“梁先生?您好,不知先生在哪里任职?”白飞伸出手,热情的和梁飞攀交情,能让老穆陪他一道跑来监狱办事,这人的身份肯定不简单,混迹官场的人,哪个是庸才?很多事,稍微观察一下,就能猜到。
梁飞客气的和他握了握手,就直奔主题:“我要见张赫等人。”
张赫?
白飞明显楞了一下,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犯人是前些天从哈尔滨移送而来的,因为涉及恐怖袭击案件,被关押在他所管辖的监区,前天夜里,被害身亡。
“梁先生恐怕这回要白跑一趟了。”白飞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这话一出,梁飞的心立马提到了嗓子眼,强撑的一抹笑,消失在嘴角,面容瞬间阴沉下来,眉宇间仿佛透着一股戾气。
“什么意思?”难道事实真的和青姐说的一样,兄弟们遇害了?他危险的眯起双眼,寒芒遍布的眼神,看得白飞一阵心惊,心里愈发忌惮起来,能够拥有这么可怕的气势,这个年轻人必定不简单啊。
“前天晚上,涉嫌恐怖袭击案件的犯人,在监狱中遇害,尸体被狱警们在凌晨发现,已经确认了死亡。”白飞长叹口气,“因为没办法联系上犯人的家属,我联系了他们生前加入的帮派大佬,过不了多久,应该会有人前来认领尸体。”
“电话是我接的。”程于青一个健步,从梁飞身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是?”白飞似乎没想到,这个跟在梁先生身边的女人,会突然出声。
“我是程于青。”她漠然启口,“我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我要见他们。”
没有亲眼看到尸体,她和梁飞一样,拒绝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白飞狐疑的打量着这对年轻的男女,有些奇怪,上头的人,怎么会和黑道帮派的大佬扯上关系?而且看上去,似乎关系还不错?但官场上,见不得人的事太多,他仅仅是短暂的迷惑后,就将这个疑问抛在脑后。
“我带二位前去,尸体在监区的停尸间。”他亲自充当着领路人的工作,穿过大半个监狱,来到一栋被灰色的高墙和铁丝网包围的建筑物前,整个监狱像是一个被孤立的孤岛。
一路走来,有运动场,有宿舍大楼,有饭堂,看上去和寄宿学校没有任何分别,可周围如铜墙铁壁般的防守以及各种防范犯人逃跑的设备与装置,都给这个看似平静、安逸的地方,增添了几分严谨与庄重。
监狱,一个能让人失去自由的牢笼。
梁飞注意到,在周围的宿舍大楼上方,不断有人站在被铁窗封住的窗户旁,看着他们一行人,就像是一只只被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看着牢笼外边自由的世界,充满了渴望与绝望。
“就是这里。”白飞进入大楼,上了三楼后,指着走廊左侧一间门窗紧闭的屋子,笑道。
梁飞立即抓住门把,将门打开,迎面扑来一股萧瑟的冷气。
宽敞的房间,漆黑一片,几张铁板床,静静放在房间中央,并排摆着。
白飞按下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白炽灯发出两声滋滋的碎响后,明亮刺目的光线,驱散了这满室的黑暗,耀眼的光芒让他们的眼睛有些不太适应。
梁飞沉默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突兀瞪大,像是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他死死的瞪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处,被白布遮住的铁床,房间里肆意飘荡的冷气,顺着他的毛孔,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渗透进他的血液,几乎把他浑身的骨头通通冰封,连心脏,也好像被冰冻了似的。
“咯咯。”拳头紧握的声音,在这寂静无声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刺耳。
白飞奇怪的看了穆罗一眼,后者同样是一脸的茫然,他们都不知道,这些死在监狱里的犯人,和这位大人物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他此刻,竟会流露出这么浓烈的杀意!
程于青脚下一个踉跄,身体软软的抵住后方冰冷的墙壁,瞳孔涣散,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会是他们!”
明明再过不久,她就会和梁飞一起想办法,把兄弟们带离监狱,让他们重新得到自由。
可现在,她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去实现这个愿望。
如果说在来的路上,她心里还残存着几分希望,那么此刻,眼前苍凉的白布,以及布下的人形物体,彻底将她的希望抹杀。
好冷啊……
身体轻轻颤抖着,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自己的胳膊,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抵挡寒气。
“梁先生?”白飞将他们俩的异常看在眼里,要说这帮派的大佬有这样的反应,他还能理解,可这位,怎么也是一脸的悲痛?
梁飞猛地闭上眼,深吸口气,靠着理智,将心里充斥的愤怒与痛苦狠狠压下,手臂机械的抬起来,一把将白布掀开,一张满是凝固鲜血的熟悉面容,刺入他的眼球。
这是阿天手下的一名马仔,曾经在东北扫荡焱帮的场子时,冲在最前头,为了保护自己,胳膊上还挨了一枪!
鲜血淋淋的面颊,却无法遮掩住,那惨白得如纸般的脸色。
在马仔的额头上,是被子弹贯穿的弹孔,弹孔周围的皮肤,有小程度的灼伤,应该是被人从正面一枪射杀的。
“犯人全都是被一枪致命。”白飞走到他身边,沉声解释道。
梁飞忽然转身,手臂迅速伸出,一把扯住他的制服领口,白飞完全来不及反应,他根本就没有料到,梁飞会突然袭击自己,身体被他拎在空中,双腿脱离地面,就连呼吸,也变得十分艰难。
他憨厚的面容迅速涨红,双眼更是充满了可怕的血丝。
“梁……梁先生……”他艰难的唤道,吃力的想要掰开他束缚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但他的挣扎,根本没办法和盛怒中的梁飞相提并论。
“我的人居然死在你的管辖范围内,你说,你要拿什么赔我!”他瞪圆了一双猩红的眼睛,杀气腾腾的问道。
人是在监狱里出的事,作为保护犯人,看管犯人的监狱狱长,他难辞其咎!
“梁先生!”眼见事情不对,穆罗立即冲上前来,抱住他擒着白飞的手臂,“梁先生,有话好好说。”
“滚开。”梁飞一脚把他踹开,动作利落,竟直接把没有防备的穆罗踹到了地上,腹部被踹中,他疼得几乎在满地打滚,不断哀嚎。
“梁飞,你给我冷静一点。”同样满心悲痛的程于青,再也顾不得别的,从后边冲上来,紧紧搂住梁飞僵硬的腰部,几乎是用着哭诉、哽咽的语气,求着他,不要做出莽撞的事。
她不想要再看到东北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如果他今天真的失手杀了白飞,警方不会放过他的。
她痛苦的呜咽,让梁飞失控的理智逐渐回来,盛怒的面容,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松开手,任由白飞狼狈的跌坐到地上,后退半步,烦躁的将领口的扣子扯开。
“告诉我,他们怎么会死?怎么会!”他咬牙质问道。
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会无声无息惨死在监狱里?半夜巡逻的狱警呢?他们难道就没有听到一点动静吗?和张赫他们同一个监区的狱友,在案发时,又在什么地方?
白飞捂着喉咙,痛苦的咳嗽了好久,才总算是喘过了这口气,妈呀,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个年轻人的手里。
“说话。”梁飞催促道,语气愈发急促。
他像是要吃人的骇人目光,让白飞吓得惊出一身冷汗,“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监狱里的警报并没有响,是查房的狱警发现了犯人的尸体。”
“那狱警人呢?”梁飞再度问道。
“在,在工作。”白飞不敢有所隐瞒,面对这么一位可怕的杀神,他躲都来不及,哪里敢隐瞒他?
“带我去见他。”他一定要查出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飞立即点头,从地上一股脑爬起来,心有余悸的看了梁飞几眼,才带着他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口,梁飞下意识转头,看着铁床上的七具尸体,拳头黯然握紧,他不会让兄弟们死得不明不白,不管是谁,他都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你去吧,我在这里陪着他们。”程于青没有和他一道去见那位狱警,而是打算留下来。
梁飞也不强求,点头同意了她的提议,等到他离开之后,程于青拨通了在监狱外同行而来的马仔的电话,让他们进来,看看曾经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