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月茹的病情终于得到控制,她的脸上罩了厚重的氧气照,闭眼缓缓呼息,陷入了昏睡当中。
“你妈这段时间一直昏迷着,能像今天这样说话已经难得了。”孟宏胜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是来自一个舅舅的安慰。
她马上就会变成真正的孤儿了,安欣然害怕地蜷缩起身体,身子一阵阵地颤抖。汪帅伸开臂膀,将她圈入怀抱:“别怕,有我。”
和孟子墨的见面来得快而匆忙,接到消息,他在第二天便赶了回来,自然携了江奇然。
林木子回家照顾孩子了,汪帅临时去处理事情,孟祖儿还在外地片场,没有这么快赶回来,医院里,坐在一起的是他们五个人。
“我看,你们最近把婚礼办了吧,虽然不能冲喜,但至少也能让姐走得安心一些。”袁雨菲红着眼道,孟宏胜颔首。孟子墨面无表情,在一分钟之后点头:“也好。”
安欣然看到了他身旁的江奇然娇羞而笑,抚上了腹部,心口一挫,却强绽微笑,勇敢地抬头:“恭喜你们。”
“这样就好了,你们都能看开,你妈妈就放心了。”
袁雨菲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推了推他们:“去吧,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的妈妈。”
孟子墨首先站起,携着江奇然走向玻璃门,里面的医生唤醒了孟月茹,她看到孟子墨,脸上喜气更浓,拾起电话。
“妈。”孟子墨呼一声,江奇然接过去,也呼了一声“妈”。
“你去说吧。”袁雨菲推了一把她。安欣然走过去,从江奇然手里接过电话,此时,内心却无比平静。她,要妈妈走得安心,快乐。
“妈,我们都回来了,哥和嫂子准备马上结婚,我刚刚已经祝贺过他们了。妈,太好了!”她笑得好灿烂,仿佛这真的是家里的最大喜事。她看到孟月茹的额头突然一散,缩拢的皱纹竟然消失,良久,她干涸的唇咧开,做了一个“好”的口型。
突然,她的身子一僵,眼睛极致地睁大,身体就那样直直落下,躺入了床铺。
里面警铃大响,各种探测设备闪着光芒发出警告,统一回归了零点。安欣然的手缓缓垂下,耳边,响起孟宏胜的声音:“孩子,你妈妈走得很开心。”
孟月茹生前不喜热闹,她过世的消息也只通知了近旁的一些朋友,加在一起没有多少人。安欣然和孟子墨做为儿女,亲手为她掊土。孟月茹那么爱安志伦,却没有选择和他同葬,安欣然想不通,但也尊重她的意思,选了一块安静背风之地,做了她的长眠之地。
亲朋们送完人便离去,怔愣地看着这座新起之坟,安欣然隆重地行了拜礼。她最终没有把身世说出来,看到孟月茹照片上的笑容,不再觉得遗憾。
孟宏胜肃穆地站在自己妹妹的坟前,默默不语,或许在回忆她短暂一生里泪与血交织的不幸。孟子墨抿唇,江奇然一直守在他身边。
袁雨菲抹去泪水,走到了孟子墨面前。
“墨儿,你们的婚事就定在下月初八吧,是个好日子。虽然说丧期不宜办喜事,但你知道,你妈妈是极希望看到你的婚礼的,趁着她的魂灵没走远,也好让她回来喝杯婆婆酒。”
孟子墨不语,江奇然甜美地启唇:“一切听阿姨的安排。”
“还叫阿姨?”
“妈。”江奇然越发娇羞。安欣然腾地站起,在母亲的墓前不好发作,她只僵硬地道:“我还有工作,得回去了。”
“我送你。”孟子墨跨出一步,毫无征兆地撅住了她的臂。
“参加我们的婚礼再走吧。”江奇然走过来,明亮的眼睛里盈着胜利,手勾上了孟子墨的臂。
母亲已经过世,她不需要再在他们面前装出快乐的样子,遂板着脸淡淡地道:“不了,贺礼我会送来的。”
她用力挣,孟子墨的手格外紧,掉落的是江奇然的手。
“我送你回去!”
他坚定而坚持。
“子墨。”江奇然轻呼。她一向行事得体,却在这一刻表露出小女人的不情愿。孟子墨并没有因为她的呼唤而松手,安欣然又气又急,连袁雨菲都看不过眼,终于出声:“子墨,欣然有人照顾,你好好陪着奇然吧。”
她朝前方努了努嘴,安欣然顺势看过去,看到了汪帅的身影。他停在那辆白色宝马旁边,看着这边,眼眸冷淡。
“汪帅!送我回家!”她出声,祈求般看过去。汪帅终于迈开步,来到了她身边。
“放开她!”江奇然再次出声,压低音量在孟子墨耳边道,“亲朋都没走远,你想让欣然被人笑话吗?”
孟子墨的手终于松开,安欣然扑向汪帅,钩紧了他的臂,将大半的身体移入他的怀抱。汪帅顺势搂住她,两个人亲密相贴,不留一丝痕迹。
汪帅礼节性地向袁雨菲和孟宏胜道别,背后传来了孟宏胜松懈的叹声和袁雨菲压抑不住的欢音:“看来,欣然也好事将近了。”
一进入到车里,安欣然就和汪帅拉开了距离,她不断地捋着发丝,极其不自然地道谢:“谢谢。”
汪帅唇角扭了扭,眼底流露出伤与痛,还有一种看不明朗的冷。“没事,就当上次让你受伤的补偿吧。”他道,望向窗外。车子慢慢驶出,背后的人景越离越远,安欣然知道,她回来的机会将越来越少。
在路上,安欣然终于了解到了汪帅的身世。他是汪双甘的独子,却从小和父亲不和,跟着母亲独自生活。他对父亲行事狠辣的作风很是不喜欢,自然与他拉远距离,不肯回归家族企业,一直在外面独居。
这也就是他虽然有钱,却身份成迷的原因。
不过,为了母亲,他最终决定回归家族企业,才会有那天的欢迎晚宴。
他脸上笼罩着一片忧郁,身世符合富二代的普遍遭遇,安欣然咧嘴笑笑,半开玩笑地道:“原来富二代也不好当。”
“对不起,我那天并不知道我父亲让你看的表演是那个,更不知道你真的惹上了老虎,以至于让你受到伤害。”他没有接她的话题,而是真诚地道歉。安欣然豪气地拍拍他的肩膀:“好啦,看在你帮了我不少忙的分上,不计较了。”
“我还以为你会计较,至少要说些‘我受了那么重的伤,下半辈子要你负全责’的话呢。”他半开玩笑地道,一脸苦笑。
一路上聊下来,安欣然郁结的心情得以开解,久不见的笑容浮上脸际。
“我父亲那个人喜怒无常,你还是别去查他了。”他突然道,一副想要保护她才说这些的样子。安欣然不语,查汪双甘,或许开始是为了阻止方倩涉险,不过,一旦进入,她就不会轻言放弃。这是她的人生信条,也是老爸安志伦所教。
一想到安志伦,心口痛得抽了抽。他这一生太过伟大,为了守护自己和老妈,把幸福都丢掉,最终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何其的可惜!
轻轻地叹一声,双手撑着下巴,她心事重重地望着窗外不再说话。
汪双甘的事不可能停,这样迟早会牵涉到汪帅,她不想再利用汪帅下去,下车的时候,她终于狠下了心,向汪帅交底。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思,我不喜欢你,也不玩弄你的感情伤害你,我们最好……还是以后都不要来往。”
说完,她大步离开。
汪帅没有跟来,消失在了街角,安欣然捧着心口,感觉一阵轻松。
方倩受的伤比她的轻,早已经回电视台上班。台长不允许再跟假药地下工厂的后续线,她受了不小的打击,这些日子一到下班就去泡吧。
这些都是王石跟她说的。
“王哥,你打算放弃吗?”安欣然很认真的看着他。王石停下擦镜头的动作,回视着她,“怎么?才死过一回,劲头又上来了?”
安欣然一脸憨笑,如果真要死,她不知道早已死过多少回,但,人活着总要有奔头吧,他们纷乱的斗场上下来的记者总不能天天扛着摄像机去拍明星绯闻吧。
她调皮地拍拍王石,咧嘴道:“我们不做英雄谁来做?要是真把这条线给挖透了,我们可不仅是人民的英雄,更是民族的英雄了。被人仰视的感觉一定很爽!”
“你这个小调皮鬼,明明长得甜美可人,偏偏一副倔劲!”王石扇着她的后脑骂,却是一副待她无可奈何的样子。他收起手中的相机,朝她勾了勾头:“好,你都不怕死,我一个老人家怕什么,我们拼了!”
晚间和王石去磨了台长三个钟头,台长才勉勉强强松口,口干舌燥的两个人走出来,王石的电话响起来,王夫人催着他快回家。安欣然笑眯眯地和他道别,一个人站在夜风里,双手插入衣袋,耸了耸肩。
接下来去哪里?
京都很大,她发现自己对这个地方还极其地陌生,便随意地用脚仗量着没有方向地前行。S市本就繁华,这里更比那边繁华,车流滚滚,人流涌动,越到晚上,路面上越热闹。
她受了感染,朝着越发繁华热闹的地方走。不知走到几时,便看到了街道两边竖起的无数酒吧招牌,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色霓虹灯滚动闪烁,把城市点缀得丰富多彩。
这里是有名的酒吧街,各种档次的酒吧集聚,满足了各类身份人等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