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各自

“又要提二十万两?”

回到自己府邸之时已经起更,申时行万没有想到,户部居然还有司官在等着自己。

而比被打搅休息时间的不愉快更加不快的便是看到了皇帝新的手诏。

这一年,算算已经取了三十七万之多,加上这二十万,户部那个来报信的司官苦着脸道:“这一下户部准定亏空了,数字是五十七万之多。堂官有堂谕下来,这事户部没有办法当家做主,派了三人,分别向三位阁老禀报,具体该怎么办,还请阁老们示下。”

其实在阁权不鄣的年代,户部完全能自主决定,但经过几任强势的首辅调教之后,六部对阁权已经充份买帐……当然,遇到强势的六部堂官,顶的内阁没办法的时候也是有的。

这一次户部大张旗鼓的向内阁请示,倒不是真的有多恭顺……正常的部务尽管去做,要是内阁连正常部务也干涉,那就是越权过甚,会引起强烈的反弹。之所以这般请示,当然还是因为这件事叫户部上下十分头疼。

皇帝又是用潞王大婚的借口,已经颁赐盐引和土地,王庄官店,潞王的日子不会难过,加上从户部取走的几千两黄金和几万颗宝石,十几万颗珍珠,皇太后必然还会从自己的体己中拿出来补贴给潞王,这位亲王的日子,绝不会难过。

现在取用,无非是拿潞王当借口,二十万中,最多三成四成是潞王的,剩下的,就是皇帝自己自用了。

户部已经亏空了,如果一味迎合上意,说取便取,上下都觉得无法交代,正好,借着咨问诸阁老的借口,表面上是尊重阁权,其实,也就是将矛盾上交罢了。

申时行也没有办法不头疼。

两年多前,张居正先是断然拒绝,然后用揭帖的方式,痛陈国家财货取之不易,皇帝应该俭省用度,不要擅自取用外朝银两,万历被批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与张居正真正失和,也是自此事而起。

如果自己步张居正的后尘,拒绝皇帝取用,申时行第一没有把握能顶住,现在皇帝已经年过二十,正在慢慢调理群臣,很快就会有一大拔的重臣被罢弃不用,自己如果在这关键时刻忤逆皇帝,后果殊难逆料。

二来,便是不符合他现在施政的纲领,既然要改束湿为宽大,连群臣都要好过的多,怎么还能将过去的枷锁,尽数套在皇帝的脖子之上?

这也不符合他的为臣之道。

“汝先回去,回复你们堂官,如何料理,容吾慢慢思忖了再说。”

“是。”对方毕恭毕敬的答着了,见申时行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转身退了出去。

……

……

所谓慢慢思忖,是申时行打算见过了张惟贤再说。

“阁老,这已经是最好的机会了。”

张惟贤神色笃定,但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甚至有一点疯狂。

他等候的就是这么一个机会,虽然算准了万历的性格和李太后的秉性,这种事在近期一定会发生,但事到临头,他还是激动万分。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成?”

张惟贤有异常也叫申时行有些察觉,攻张惟功,他很赞同,但前提是要维持着辽东的稳定,自张居正重病到死去这半年多来,边境上辽镇

吃了败仗,杭州,甘肃等地,屡次出现兵变,这不得不使这些从内心深处鄙视武夫的申时行等人,对九边重镇,持着一份格外慎重的心思。而且,最关键的就是对张居正余党的攻势就要开始,戚继光肯定要被调走,这个紧要关头,攻一下张惟功,使之失去在万历心里的地位倒是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如果出现更大的乱子,也不是申时行所乐见的。

“我那五弟,欺凌我们父子多年,他要倒霉,我是有些高兴。”

张惟贤神色坦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务要慎重,不要大起风波。”申时行警告道:“所谋越大者,愈要小心行事,你心中所思,吾素知之,将来,会设法达成你之所愿。”

“是,下官一定按阁老的吩咐办事,绝不会行差踏错。”

……

……

接下来的二十几天内,朝局果然为之一变。

先是李植出手,接着是羊可立与江东之。

三大监察御史一起出手,弹劾的却是一个白丁身份的人,对不明就里的人会觉得十分奇怪,而对局中人来说,弹劾徐爵却是一招妙棋。

谁不知道,冯保常年在宫内,外出不易,招揽生意,与百官交接,全部是当时挂在锦衣卫的徐爵的首尾?

先打徐爵的同时,果然也是有御史陆续出手,将游七也隐隐扫在里头。

措词当然还是含含糊糊的不曾明说,只是说有权势品官之家的豪奴与徐爵互相勾结,做下不少不法情事,请法司彻查。

到了十月,万历终于表态,下手诏道:徐爵这厮,充军在逃,乃敢冒充显秩,窃入禁地,罪犯深重。着锦衣卫拿送镇抚司着实打问来说!

谕旨一下,缇骑出动,将躲在法源寺里养的白白胖胖的徐爵拿住,送到镇抚司中审问。

锦衣卫就在天街之上,徐爵被拿时正好百官散值,看到徐爵被缇骑押送经过时,不少官员神色是十分的难看。

这位徐爵,当年出入宫禁,哪怕是宫里已经上了锁,照样可以吆喝开宫门,而且不用记档,这样的权势,不要说普通的官员,就算阁老级别,也瞠乎其后,不能与之相比。

当日谁不曾巴结过他,现在看到此人,自然是有些格外的难堪。

好在徐爵倒也光棍,默不作声,一径被押入锦衣卫镇抚司中,沿途虽然遇着熟人无数,却是始终不出一声,不发一语。

游七被关进来时,情形却是不同。

他是被扫到的,罪名并不重,不过游七在相府多年,所见的政治风波实在太多了,一进来,便知道自己进来容易,出去却是难了。

游七的策略,却是与徐爵完全不同,张惟贤安排人审问这两人,徐爵始终是不发一语,偶然出声,俱是认罪。游七却是胡乱攀咬,几天之下,包知张四维和申时行等人在内,全部被他咬了进来。

“老徐,你这样自己扛着,可是死定了。”

黄昏时分是徐爵和游七最轻松的时候,两人的牢房是南北对向,虽然阴森潮湿,不见天日,但当傍晚的时候,天窗上会斜斜射入一点光线,两人都是面带贪婪之色,斜靠在滑腻湿软的墙壁之上,享受这么一点儿可怜的光线。

都曾经是影响京师风云,搅动大

局的人物,现在这么一点儿光线,对他们来说却也是难得的奢侈之物了。

听着游七的话,徐爵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道:“我们俩办法不一样,效果却是一样的。我顶住了,自有大佬倌赏识,老游,我们是死定了的,只不过是斩首或凌迟,要的就是上头知道我们苦楚和用心,保全家人。我可不想我的妻儿老小,到辽东的冰天雪地里去充军屯和营妓。”

游七一滞,他乱咬的效果就是上头有人不知道真假,会出力保他,不过反面效果就是家人容易被人报复。

而他本人的性命,就在于两可之间,可能搏出一条命来,也可能搏到凌迟。

徐爵的做法,便是抱着自己死便死,不连累家人,对徐家的家人来说,倒是极保险的。

“算了,各有各的路数,我不劝你,你亦不要劝我。”

两人一时沉寂下来,牢房之中,只传来隐隐的拷打和讯问之声,这必是刚抓进来的,先痛打一顿再说。

天黑之后,有校尉进来,将牢房外悬着的油灯点燃。

众囚都有些意外,每天的惯例是黄昏之后除了新人打二十杖外,别人照例不审,俟第二日天明之后再说,怎的今天难道有谁要被夜审?

这一来,人人紧张,锦衣卫的刑罚比起刑部来是花样百出,在锦衣卫过堂之后,到刑部虽然还可能被刑责,但不少人都有逃出生天之感,可想而知,锦衣卫的刑讯有多么的令人恐怖。

很快,传来杂沓的脚步声,不少校尉如临大宾,各掌火把,分列在牢房两侧。

接着是南北镇抚司的镇抚官们,一群千户,指挥,包括游七和徐爵很熟悉的瞿汝敬在内,也是过来站班。

还有新上任的郑承宠,虽然是从四品的指挥佥事,不过京中人都知道此人简在帝心了,其女郑氏受宠于万历,在京中官场已经是人尽皆知。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才在寂静中听到靴声囊囊,所有人屏住呼吸,过不多时,一个穿蟒服的高大身影,自众人眼前出现。

随着这人过来,所有的锦衣卫校尉并官员们都依次跪下,没有人敢出声,所有的犯人都吓了个半死,连惯有的咳嗽声都听不到了。

“徐爵,我们大人来看看你,你要小心仔细着了。”

北镇抚司镇抚也算是大人物了,此时赶到徐爵跟前,小心叮嘱,整张脸上,全是紧张流下来的油汗。

这样的威势,徐爵这种出入宫禁,曾经酒醉后砸皇宫大门,照样大摇大摆而入的性子,也是禁不住一阵紧张。

待看到身影到自己跟前,徐爵脑中一片空白,赶紧跪下,伏低了头,不敢出声。

“老徐不必如此。”对面的大人物坐在搬来的椅子上,脚上朱履正对着徐爵的脑门,温言抚慰,倒没有什么太大的架子。

徐爵深吸口气,抬起头来,果然是看到张惟贤那笑眯眯的脸庞。

他在心中,猛然叹息一声!

数年之前,他曾经到英国会府,只有张元功这样国公层面的还够资格与他说笑,老英国公张溶在时,他曾经代表冯保到英国公府,张惟贤等子弟唯唯诺诺跟在其后,自己可曾正眼看过他们?

现在,自己却是顶着一头稻草,伏在别人的脚前!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闲谈第八百四十八章 买直第三百六十二章 挑斗第二百五十三章 决心第八百二十六章 所谋第四百七十八章 奔射第六百五十六章 官斗第一百九十九章 小刀第八百三十六章 污糟第二百七十章 宗沐第六百五十七章 参谋第二百九十二章 包围第一百一十六章 软磨第三百七十五章 暗斗第五百九十九章 夜话第六百零五章 六科第四百六十四章 海盗第六百零九章 并骑第五百五十章 烽火第一百六十七章 医治第一百四十六章 新军第二百三十五章 羡慕第三百三十六章 射柳第九百一十二章 归心第六百章 雪中第七百六十二章 传教第一百零三章 再杀第八百章 工厂第一百六十一章 礼单第七百零五章 询问第三百八十章 东虏第一百七十三章 爆发第五百八十五章 警告第七百三十一章 商会第六百八十一章 各司第六十五章 变化第八十三章 威胁第九十五章 东林第五百零四章 母子七百一十章 封赏第四百四十五章 细则第四十六章 憧憬第九百零三章 行动第七百三十六章 医院第三百五十一章 抢功第四百六十五章 图门八百六十一章 盘算第三百七十二章 追逃第二百五十六章 平衡第二百九十四章 郎舅第二百零四章 步军第八百七十一章 出发第二百零九章 登闻第三百四十七章 狼烟第八百八十六章 堵门第七十七章 圣学第七百六十五章 饮酒第八百四十二章 暗斗第五十九章 练枪第三百五十四章 洞穿二百一十二章 扩张第五百七十二章 教士第三百九十四章 月钱第四百三十四章 汇报第十三章 苦练第四百二十二章 抚赏第一百八十二章 距离第三百二十六章 仪式第六百六十八章 恐慌第二十二章 老大第六百六十八章 恐慌第三百九十九章 海路第四百九十四章 左右第二百一十七章 去留第二百零八章 礼佛第五百六十五章 操纵第六百一十四章 路见第一百九十八章 发现第三百一十七章 怪话第八百二十八章 请罪第一百五十七章 冲府第六百八十章 粮道第二百九十九章 单骑第四百九十五章 观测第七百七十六章 关白第四百四十七章 药方第六百九十一章 旗校第六百七十一章 伤兵第一百七十章 决心第三百一十七章 怪话第九十一章 孤臣第五百一十章 等候第五十六章 提点第四百三十八章 工匠第四百四十一章 心思第二百一十七章 去留第九百零四章 成功第八百二十章 兄弟第八十三章 威胁第三百二十章 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