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神志一点点清醒,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个粗厉的嗓音。
“再浇他一桶水!”
“不……”传山一句不用还没说完,一桶凉水兜头浇了下来。
“噗!咳咳!”
这下传山彻底清醒了。
“总算醒了。”有人来到他身边,踢了他一脚,兴奋地笑。
传山躺在地上环视一周,无语了。他可不可以闭上眼睛,把这个梦重新做回去?
“罗结巴罗结巴,好你一个罗结巴。本将军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会把你提升到重甲营千户长的位置!本将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才是害本将丢失六座城池的罪魁祸首?!”
这段话沙崇明几乎是磨着牙说出来的。那透骨的恨意毫不掩饰地从他双眼中射/出。因为错看此人,他在薛朝元面前负荆请罪、自降一级,虽然三殿下说了许多安慰他的话,可这老脸却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传山在看清周围人的瞬间,骨子都凉透。
沙崇明、薛朝元、尹司斐,还有……坐在矮榻上的国师明诀子。
沙崇明看他的眼光充满恨意是不用说了。
朗国的三皇子殿下则像看什么肮脏东西一样,眼中充满鄙视。
明诀子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但传山却最怕他的眼光,感觉像是在用刀刮他似的。
四个人中尹司斐看他的眼光最奇怪,有震惊、有迷惑、有仇视,还夹杂了一些遗憾与愤怒。
还好,他那个营的人没有人来。还有那些曾经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也不在。这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吧。
传山一句话没说,甚至连要起来的欲/望都没有。落到这个地步,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场会如何,无非是个”死”字,不过要比别人死之前多受点罪而已。
“看看!看看!这小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着?还当自己是英雄了?啊?你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落在我们手里?”
这大概是传山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他心情复杂得很,又想知道真相,又不想知道。
“你大概想不到吧,你也会有被自己人出卖的一天!”沙崇明特地把“自己人”三个字放得特别重。
传山仍旧没有反应。这是他在那仓促一个月中学来的,这种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求饶也好、怒骂也好,不过是多受点皮肉之苦,没有丝毫好处。与其如此,他还不如省点力气。
沙崇明看他那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他一脚。
传山一把抱住他的脚,用劲一拖,翻身就去扣沙崇明的关节。
这个变化众人都未料到,有人发出惊呼,是尹司斐。
沙崇明大意失手下气得大叫,身体用劲往上拱起,想要翻过身来。传山死命压住他,正要去抽沙崇明挂在腰间的宝剑。突然肩关节一阵剧痛,手劲一松,让沙崇明扳了回来。
沙崇明一旦占回上风,立刻提拳猛揍身下的罗传山。
传山自然不会乖乖挨揍,可不知怎么回事,明明疼的是肩关节,可这份疼痛竟渐渐传之全身,让他有力也使不出来,只能被沙崇明按在地上猛揍。
娘的!传山用仅余的力气举起双臂护住头脸,弯起身体任由沙崇明疯狂狠揍他。
沙崇明差点气疯,他堂堂一军之帅,更被称为朗国第一勇士,却被一个小小细作,在他最在意的几个人面前把他制住。这份耻辱他怎能忍受?
“够了!再打就打死了。”冷冷的声音传来,是明诀子开了口。
传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失力的原因了,除了明诀子不会有其他人。
沙崇明心中忿恨,又狠踹了传山几脚,才不甘愿地放过他。
“混蛋,竟然趁老子不备暗算老子!老子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
“他人既然已经在这里,等会儿你想怎样出气都行。这么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可不能就这样让他死了,否则怎能对得起为朗国牺牲的无数大好男儿们。”薛朝元不紧不慢地道。
“呸!”传山吐出口中淤血,抹抹嘴唇,任由朗国士兵上来把他拉起。
这些士兵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温柔,加上他又是最为人痛恨与不齿的细作,这些士兵能对他温柔才叫奇怪。
“把他带出去。让军队里的人好好看清楚羲朝派过来的最大害虫长什么样!”
传山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一抖。他宁愿自己在这里被虐杀,也不愿意出去面对那些曾经的熟面孔。
“杀了我!”传山拖住脚步,面朝薛朝元,沙哑地吐出到这里后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不。”薛朝元微笑着摇头,“本宫要让所有人知道,羲朝的奸细长什么样。也算是给他们敲个警钟。”
明诀子从榻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传山面前,道:“你别指望自杀,贫道决不会允许让你这么轻易死去。那晚贫道被偷袭,你在当夜逃出大营,而偷袭贫道的妖孽也不见踪影,这世上绝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妖孽?你……是指那条黑蛇?哎呀,真可惜,你没给它咬死……嘿嘿……唔!”传山一时口快立刻落得痛得浑身颤抖的下场。此时他已经发现自己只剩下说话的力气,甚至连直起身体都难。如果不是后面两个士兵押着他,他已经瘫倒在地。这时就算他有自杀以保尊严的手段也使不出来。
“那妖孽在哪里?说!”明诀子的脸色变得越发阴寒。
“你……去地狱里……问吧!”传山逼着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张开嘴吃吃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
明诀子眼光数变,瞧传山的目光越来越毒。一挥手!
帐篷的帘子被高高掀起,传山终于还是被拖了出去。
外面赫然已经站了黑压压一群人。
“看清楚没有?这就是你们认作兄弟、掏心掏肺的羲朝奸细!”薛朝元站在上风口,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口气。
人群渐渐围拢了过来。当天接到消息的人都赶来了,据说朗军中最大的奸细已经被抓住,而这个人在他们身边隐藏了近三年,竟没有一个人发觉不对。
“罗巴子!真的是你?!”有人认出被押的人,当场悲愤地叫出声来。
传山也认出此人,他是伙头营的掌勺大师傅,也是当初把自己带入军队的好心人,熊老二。
“你、你……我不相信!我……啊啊!”熊老二大吼一声就要冲上前来。旁边的人连忙一起拉住他。三殿下还在那里,熊老二冲动的太不是时候。
“罗巴子,你说话呀!你说你是不是羲朝奸细!你说——!”
传山所有力气都用来维持那根颈椎。他能说什么?说各为其主吗?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不管他在羲朝还是朗国,他杀的都是“自己人
”。
年轻还不够坚韧的心在一点点崩裂。
从小深植在灵魂中的良知在反复折磨着他。
本来这些痛苦他已经成功地掩藏到心底最深处,可今天这些负面情绪就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一起涌了上来。
“朗国的兄弟们啊,你们在放心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个人的同时,他早已准备好刀子。你们中间有多少人的亲朋好友死了?他们为什么会死?”
尹司斐的脚步很慢,慢慢地走到三皇子十步远的地方。这位三皇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边说着一边向尹司斐靠近。
尹司斐看着薛朝元向他走来,一动不动。
“你们是朗国最了不起的士兵将领,事实也证明羲朝那些软蛋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对手。”薛朝元似乎很欣赏自己说出“软蛋”这两个不文雅的字眼,在嘴中回味了一番,才接着道:
“而我们差一点就要赢了!眼看我们就可以获得那富饶的江山河水,眼看我们朗国也可以像羲朝人一样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六座城池,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才拿到?可是!就是这个人,通风报信,吃着我朗国的饭、拿着我朗国的军饷、受我朗国兄弟的保护,却做出背叛我朗国的事!”
有人的眼睛红了。
传山努力让自己平视前方,不看那些人,也决不让自己低下头。
“你们中有人把他当兄弟看吧?你们中是不是还有些人对他推心置腹、甚至还想过就算为他死也值得?田仕,你跟他共事近三年,可知他是羲朝奸细?”
被点名的田仕额冒青筋,看传山的眼光充满愤怒。
“陈力宏,你做他副手半年,可知他随时随地都准备把你们送进地狱?”
陈力宏“噌”的一下拔/出厚背砍刀。
“你、你、你!”薛朝元一个个点名,把千户长以上的官兵半数点了一遍。
“你们叫他什么?巴子?多亲切?可是你们可知这就是他为了掩盖羲朝口音而故意装出来的?”
“杀了他!”人群中终于有人忍无可忍大喊道。
“你们知道他叫什么吗?他叫罗传山,不叫罗巴子。他是羲朝人,不是朗国人。他握着朗国兵器,杀的是朗国的兄弟!这样的人你们还能把他当兄弟——?”
“杀了他——!”
“羲朝人最阴险!杀了他们——!”
“杀——!”
一浪高过一浪的喊杀声在朗国大营上空回荡。
薛朝元满意地笑了。什么能比得上一支愤怒之师?什么能比得上满腔仇恨?
等着吧,羲朝。你们的版图很快就会消失,我朗国的铁骑很快就会踏上你们的大好河山!哈哈哈!
“把他绑到操场那边的柱子上!老子要让所有人看清楚,羲朝奸细的下场!”
风,呼啸地从操场上吹过。
被绑在柱子上示众的传山默默等待死亡降临。
这时他想起很多,他的父母、弟妹、王头、郑军师、还有吴少华和李雄,包括一些只见过几面的人也在脑中闪过。
传山心有不甘,他才二十岁。大好的人生才要开始,他还没有等到二十五岁之后的好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带着一身霉气死去。
还有五年,还有五年我就可以转运了。五年……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五个时辰呢。
“罗传山,你身为羲朝奸细却被羲朝高官出卖是什么感觉?”沙崇明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不过这次他却不敢再靠近他,而是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嘲讽地笑。
薛朝元与明诀子则坐在士兵搬来的太师椅上。尹司斐和士兵们站在一起,飘忽的眼光也不知在看谁。
果然如此。传山不是笨蛋,在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朗军大营后,就猜测出羲朝那帮将领肯定有人有问题,而最有可能的人……
“你是不是很好奇那名羲朝士兵怎么能离开军营悄悄跟上你们?”
“他叫卢沅。”传山突然哑声道。
“哦,原来那个短命鬼叫卢沅。”沙崇明在嘲笑:“可惜啊,他死了还得背一个为报私仇、私逃出营的罪名。哦,他还有一个罪名,那就是杀了押解你的士兵。”
虽然已经想到卢沅可能会有的下场,但真正从沙崇明嘴里听到,传山心里还是翻浪一样的难受。
卢沅兄长被他在战场中杀死,而报仇心切的卢沅又被人利用,死后还得背上罪名。两兄弟可以说都是死在他手上,传山心里怎能好受?而且卢沅看起来似乎还没他大。
“你很痛苦?不过死了一个羲朝士兵你就这么难受?那我朗国呢?我朗国因为你牺牲了多少兄弟!”
沙崇明一个耳光抽来。打得传山脸一歪,吐出一口带着牙齿的血水。
传山掩藏下眼中仇恨,在这种时候任何激烈的行为只会让仇者快自己不舒服。
“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
传山努力抬起头。
“他好像身居高位,高到可以左右你们羲朝的地步。”沙崇明得意的笑。
“羲朝是一块肥肉,不只我们朗国人想要,就连你们自己人也想霸占它。你说你冒着生命危险、背着骂名、甚至落到让自己人仇恨这么悲惨的地步,付出这么多,结果呢?结果你们羲朝的高官、你拼命保护的对象,为了与我们合作,把你卖给了我们。哈哈哈!”
痛苦吧,痛苦吧!看到传山刚毅的脸不再像刚才一样面无表情,沙崇明心里愉快万分。
“哦,对了,听说你是王标王大将军派来的是不是?那你想不想知道你们的战神王将军怎么样了呢?”
传山猛地抬起头。
沙崇明吓了一跳,竟往后退了一步,随即大怒。
“王标有什么本事?他能打得过本将吗?他的计策能有多高明?如果不是因为你通风报信,本将军又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不过不用本将整治他,你们自己人就会帮本将报这个仇!”
“王将军……怎么了?”传山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啊,不死也差不多了。”
“你……说……什么?!”虽然曾经设想过在京城的王头可能不太妙,但怎么也没想到糟到这种地步。
“我说他和他的那个白脸书生军师就要赴断头台了!哈哈哈!你知道罪名是什么吗?通敌卖国,哈哈哈!”
“不!不可能!”
看传山怒极攻心、目眦欲裂,沙崇明笑得越发开心。
离他们不远的三皇子也笑了。
可笑胡予那斯害怕王标挡住他登上皇位的去路,自毁长城。没有了王标的北军又怎么可能被称为羲朝最强大的军队。原来的北军战神已经病死,而现在的战神却被
囚于监牢很快就会被莫须有的罪名问斩。如今还有谁能挡住朗国铁骑?
羲朝海军吗?那是胡予的表亲,只会吃喝玩乐、热衷于扮演海盗的蠢货。
还有镇守南边和西边的军队,那只不过是羲朝一小部分只负责镇守边关的守备兵力,根本不能调动。羲朝为对付他们把大量的兵力都已集中到北军,还有一些剩余兵力则掌握在有各自封地的几位王爷手里。
没有人能阻挡得了他,羲朝已经是一盘散沙。他只要趁热打铁,在胡予没有站稳脚跟之前先把大运河以北全部拿下,他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他,薛朝元,可不愿意只做一个小小朗国的皇帝,他想的更多更多。
薛朝元的眼光飘向与士兵们站在一处的尹司斐。到时候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他一定会得到。不管是什么!
“王标和郑秋玉一死,永远没有人能证明你的身份,你到死都会背个污名。就连你家人也会受你牵连!可怜哟,听说你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传山身体一震,“你们要对我家人……做什么?你们这帮……混蛋!这是我、我和你们之间的事,这是军人……和军人之间的战争,他们只是普通老百姓,你们怎么能!”
传山要急疯了。祸及家人,难道他真的是霉星转世?不!这是他的过错,他来背!怎么可以对他家人下手?怎么可以——!
“你家人可不是我们要杀的,而是你们的胡大将军主动要送给我们的。说是借此平息我们的愤怒,以修两国友好。哈哈哈!”
传山双目赤红,喉咙中铁腥味上溢。胡继孝!胡继孝——!
“哎呀,不知道我们的人手是否已经赶到罗家村,真想看看你家人被斩掉脑袋后的表情,不过不用急,很快他们的头颅就会被送来,与你的一起祭奠我朗国牺牲的将领士兵们。”
“你们不能这样做,不能……”传山想大声嚎哭。他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而已,为什么反而会被自己的国家给出卖?那么他努力到今天又有何意义?!
他恨!他不甘心!胡继孝!胡予!你们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沙将军,你似乎还忘了一件事。本宫记得那位丞相的儿子让人送来的信件上似乎还说了一件事。好像这位罗英雄在北军中有两位生死至交……”
经薛朝元这么一提醒,沙崇明立刻想了起来。
“对对对,还是殿下您的记性好啊。下官给这奸细气糊涂了,差点忘了说这件事。”
说完,沙崇明望着传山嘿嘿笑道:“你们的胡代将军怕你一个人在地狱里寂寞,说是要把你两个朋友一起送下来陪你。已经跟我们约好,如何在战场上斩杀他们!”
从来没有过的恨,包裹住传山全身。
如果胡家父子现在站在他眼前,他会扑上去把他们的肉一块块咬下来!
少华,阿雄,小海,小咏,爹,娘,王头,郑军师……
我对不起你们!我没有保护好你们!我、我恨哪——!
“啊啊啊——!”
惨烈的吼叫盖住了风声。
恨!恨!恨!年轻的心被恨意侵蚀。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良善?
从小树立的人生观念在倾覆,道德良知开始扭曲。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什么大义全是狗屁!
只要自己能活下去、只要家人和朋友能活下去,只要能杀了那些奸人,哪怕成魔也在所不惜!
他成不了魔,那他就变成鬼,变成厉鬼来收割这些人的人命!
他宁愿永世不得超生,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尹司斐一直在默默看着这一切,虽然听不清沙崇明都跟姓罗的奸细说了些什么,但他知道事情始末。此时听到这声充满悲愤、怨恨、不甘的嘶吼,突然,他对这人的恨意一下降低了许多。
可惜这个人生不逢时,没有成为英雄,却成了悲剧人物。
“我不会放过你们!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陷入疯狂状态的传山也不知在跟谁怒吼,他的嗓子似乎被撕裂了,到最后只听到沙哑刺耳的嘶鸣声,却听不到完整的字句。
熊老二脸色狰狞,双手紧抓,也不知是恨还是难过到极点。
田仕不忍地低下头。说到底各为其主,如果他站在他的立场上,又能好到哪里?
陈力宏跨前一步,被旁边的人一把拉住。他想一刀杀了他,不想这人再承受更多的痛苦。这人死了,他就当巴子牺牲了,以后当作兄弟祭奠他一辈子。
传山的痛苦,让在场很多人觉得悲惨的同时,更多的人则是尝到快意的滋味。
就连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国师明诀子也微微挑起了唇角。
“殿下,您看这就让兄弟们对他施行凌迟之刑如何?一人割上一刀,大概到晚上就差不多。到时候把这人的头颅用石灰腌了,等王标他们的头颅一起送来后,请殿下用他们祭奠大军亡魂。”沙崇明看火候已经差不多,转身向走过来的薛朝元请示道。
“嗯。”薛朝元刚准备点头许可,就听明诀子忽然在他身后道:“凌迟之刑么?贫道倒是有一个好东西可以起到相同作用。还能延长他的痛苦。”
“哦?是何妙物,竟能起到这样的作用?”沙崇明好奇道。
薛朝元却在听到明诀子的话后,在心中为那细作轻声一叹。
沙崇明对国师可能还不太了解,但与这位青云派门人打过多次交道的三皇子却很清楚,这位嘴中喊着“无量天尊”的道长,可没有一颗身为修道人的无为之心。
罗传山得罪了他,比得罪十个沙崇明还要可怕!
明诀子没有马上回答薛朝元的提问,盯着柱子上的传山,转换话题道:“殿下,贫道有个想法,不知可行否?”
“国师请说。”
明诀子眼露/阴毒,缓缓说道:“一个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延长他的痛苦,让他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被怨恨、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包围,让他一直怀着这些怨恨一直活到死去,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传山口中发出奇怪的笑声。他要活下去!再怎样的痛苦也比立刻失去复仇的希望好。来吧!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把这一切都讨回来。
“国师您是说?”
“凌迟之刑对这细作来说轻了,再痛苦也不过几个时辰的事,他现在恐怕巴不得早点解脱。依贫道看,倒是有个地方非常适合他。”
“您是指……那里?”薛朝元神色一动。
“是。”
“可是如果让这奸细逃出去了怎么办?”沙崇明没有蠢到去问那里是哪里,而是看着一脸怨毒的传山直接提出他的担心。
明诀子嘴角勾起一丝讽刺的笑,“逃出去?可能吗?贫道既然说要把他送去那里,又怎么可能没有万全的准备?”
明诀子似乎对自己将要施展的手段充满信心,“他要真能逃出
去,贫道倒要看看那时的他还能做些什么。况且比起我们,他更恨的人是谁?逃出去也不过是给胡予那斯增加一个仇人,对我们来说有何坏处?还是沙将军害怕这斯的报复?”
“怎么可能?”沙崇明被明诀子一句话刺激得脸红脖子粗。
偏偏传山在此时发出轻蔑的嗤声。激得沙崇明一鞭子就挥了过去。
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是盯着这几人,盯得沙崇明头皮发麻。
薛朝元哈哈一笑,打圆场道:“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沙将军又岂会把他放在眼里。就算他逃出去,我们一样能把他抓回来。况且国师不是说了嘛,他已有万全之备。”
“那国师大人您指的万全之备是不是就是刚才您所说的……?”薛朝元不无恶意地询问。他就是要让那个人怕。
“呵呵,没错。贫道有一个玩意儿可以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于惩罚这个奸佞小人来说再合适不过。”说着,明诀子从袖中摸出一个小袋子。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个看似玉质的盒子。
“这是贫道一年前无意得到的。得到时连贫道都不相信这传说中的魔果真的存在。”
魔果?
看薛、沙二人露出不解的眼光,明诀子得意的捋了捋三缕长须,道:“这果子有个名字就叫‘凌迟’,不过魔界的魔物们却喜欢叫它‘骷髅果’。对于魔界的魔物们来说这骷髅果乃是大补之物,但对于普通人类却有着非常有意思的效用。呵呵呵。”
“有何妙用还请国师赐教。”沙崇明紧紧盯着那玉盒,可能明诀子说得太玄乎,让他有点将信将疑。他可不想轻易放过罗传山。
“效用么……”明诀子看着绑在柱子上已无力嘶吼的男子阴阴地笑:
“服下此果,立见其效。腹痛如绞,身如刀割,每三个时辰循环一次。七日内浑身如割肉般痛苦难当。七日后十五天内身上的皮肉开始逐渐皮开肉绽、进而腐烂。无论任何药物治疗都无效用,连想止痛也不可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上的皮肉一点点烂掉、脱落,其痛苦比凌迟之刑更甚!
不出半年,浑身的皮肉就会烂光。就算那身强体壮能熬的,也不会超过一年,等皮肉烂光,自然就轮到内脏,一烂到内脏,这人自然也就活到了头。可就算他咽了气,那身皮肉还是会烂下去,直到露出骨架为止,所以才叫骷髅果。”
一年?传山抓住了唯一的重点。他的眼中隐约有了希望。
沙崇明倒抽一口凉气,喃喃道:“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东西。”随即又高兴起来,盯着传山恨不得马上把那东西给他塞进去。
明诀子也是神色愉悦,就像是已经看到传山服下骷髅果后的凄惨模样。
“你看,凌迟之刑不过数时辰之苦,可服下此果,直到他咽气那天为止,这斯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得受那比凌迟更甚之痛苦,你们说这是不是比凌迟之刑更为妙哉、乐哉?哈哈哈!”
笑声一顿,明诀子无比阴森地接了一句:”最妙的是,服下骷髅果的人类连想寻死也不能,因为死后其灵魂也不得超脱,日夜都得受骷髅果魔力折磨,直到灵魂消亡那日,他都只能在无尽痛苦中徘徊。”
薛朝元与沙崇明互看一眼,俱是心中一寒。
明诀子起身,手握玉盒两步走到传山面前。
传山对他露出染了血的牙齿。
“小子,贫道会去看望你。希望那时你不要跪在贫道面前求贫道给你一个解脱才好。”
传山想说话,却因嗓子受伤只发出低哑的嘶鸣,咋一听,如同笑声一般。
明诀子打开玉盒,取出一颗红得发黑的奇形果子,一把捏开他的嘴,硬塞了进去。
传山想吐出来,但明诀子硬捂着他的嘴,在他喉咙处一抹。
传山不由自主吞咽下去。
很快,传山的脸色开始扭曲,忍了又忍,终因无法忍受这种非人的痛苦而发出了让仇者快的痛苦嘶吼。
明诀子看着他,确定药效已经发作,也不离开,就站在那儿欣赏传山痛苦难当的模样。
薛朝元望着这样的明诀子,寒意渐从心底升起。
父皇的决定会不会是引狼入室?朗国与青云派的合作是否真的能像他们想象中那样,互惠互利?他们是否小瞧了这些道人?
人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大,如果青云派不能满足那些矿产,以朗国举国之力是否能应付这些身怀奇妙法术的道士们?
如果明诀子暗中给父皇或自己下了那骷髅果……
薛朝元的眼光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