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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的人丁死的太少了,没有十不存五的大乱,焉有将来的大治?”
主公的话声传入耳中,只让骆秉章顿觉心中一寒,那里还敢言语,久于官场的他知道,此时最好的选择是沉默,劝说?
现在还不到加以规劝的时候。
“所以想要实现这极盛之世,恐怕难啊……”
摇摇头,朱宜锋看着骆秉章问道。
“广东居于岭南,人口3000余万,地少人多,所谓土客械斗大都源于争水、争地,至少人多之下百姓生活困顿,待到生计难以维持之时,焉能不铤而走险扯旗造反,广东如此全国其他省份未尝不是如此,即便是今日我等推翻满清,若是不能解此根源,他日必将再为他人所返,届时又焉有开创盛世之说?”
之所以会对骆秉章说这么多话,从历代盛世开始谈起,一直谈到人,原因非常简单,骆秉章是广东人,广东地少人多,在随后的百年间广东人之所以滔海远赴南洋,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生活难以为继。而在北婆罗洲的殖民事业中,除了督府上下利益上结为共同体之外,更重要的是朱宜锋需要督府高层的支持,而身为右参军的骆秉章是广东人,对于广东的情形,他比自己更了解。
而且相比于其他人,骆秉章能理解“下南洋”,更能理解“海外殖民”可以从根本上缓解国内人口的压力。也正因如此,才会对她说这么多话。
“儒斋,你告诉我,此事怎么办?”
面对汉督的反问,骆秉章一时间居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联系到先前汉督所说之事,他的心思一沉,面色显得有些凄然,难道不经亿万百姓死难的大乱,就不能进入盛世吗?
“之前本督,一直不知如何解以此难,一直为此事所困。但是现在,本督倒也有一个办法,可解此事!”
主公的话让骆秉章就像是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急忙问道。
“不知此事是何解?”
在黄鹤楼下漫步,朱宜锋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一次李旭可以说是为国立下了大功,本督未派一兵一卒,义军未费一枪一弹,全赁三寸之舌,既于得地十三万余平方公里,那里虽说,雨林密布,可以视为蛮荒,可若是加以垦殖可得一年三熟之地不下数千万亩,可安置移民数百万,如此一来,既可缓解一省之压力。”
转身面前南方,此时朱宜锋大有一副想要看穿这天地,一直看到那片新归中国之地一般,看到那片孕育着无数希望的土地。
“新的土地意味着新的希望,新的机遇。”
“主公是想向北婆罗洲移民?”
骆秉章立即明白了主公的想法,在广东过去两百年间确实有很多人迁往海外,在老家花县,下南洋亦是极为寻常之事。现在主公这般说,他自然也就理解了其心中之意。
“不错!”
点点头朱宜锋,凝视着南方说道。
“就是像北婆罗洲移民,看着眼下的机会在那里开展拓殖,把那里建成我们在南洋的据点,如果说数百名或者数千名北婆罗洲的国人在那里从事农业生产,开荒种田,种植热带经济作物,那么此地便会形成中国村落,一旦建成村落,随之而来的来自国内的经商者将会陆续前往该地,从而形成中国市街,进而形成城市,久而久之,此地既可成为如内地一般的中国新省!”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一过程中,数以百万计的国人将会移居那里,在蛮荒中开垦出一片片耕地,正如数千年前,我汉人先祖拓殖岭南一般,千年前,这岭南尚是瘴气横生、番蛮遍地之处,而今日广东之兴盛,不正是我汉人先祖筚路蓝缕、启以山林方才今日之广东吗?”
骆秉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作为广东人的他又未尝不知道广东之历史。而先前的主公所说之言,一直在他的脑海中浮动着。
大乱之后方有大治,这大治的代价就是天下百姓十不存半,方才有大治的可能,现在主公指出的这条路,正是解决这一难题最好的选择。
“……所以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把多余的人口移出中国,迁往南洋、迁往非洲,像西洋人一样于海外广泛设立殖民地,用殖民地去吸纳国内的亿万人口,如此一来,不然再没有了人多地少之愁,而国家必然也就进入了大治之时,到时候又何愁国家不入盛世?到那时海外的殖民地,就会成为我国最大的财富,南洋种植香料、蔗糖、大米,非洲的殖民地提供黄金、钻石以及各种矿产以及其它农作物,南阳非洲,将是中国最大的种植园。。”
忽然之间,朱宜锋便觉脑中有灵光一现,象是被什么东西点着了,忽然激动的大声喊起来,激动难抑的他,望了骆秉章一眼,似是解释,又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了,是了……中国古代盛极而衰,这所谓之三百年的循环,除了盛世滋丁,人多地少之困固然是其原因,但其根源,还在于此……”
骆秉章心里正纳闷他为何会如此激动,却听主公又继续说道。
“掠夺!究其根源还是掠夺!过去的数千年间我们中国的历朝历代,所谓之治世,无非就是以苛捐杂税对百姓予以压榨,可百姓的承受能力总有极限,人少地多之时,苛捐杂税尚不觉重,可人多地少之时,苛捐杂税百姓焉能承受,当百姓无法承受时,自然会揭竿而起。古往今来,皆是如此。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对内横征暴殓,对外行以王道,如此内掠之下,百姓反弹,王朝覆灭。而反观西方如古之罗马、今之英国,往之西班牙无不是行以外掠,开拓国土、征服蛮族、掠夺奴隶,对外邦之蛮族,行以掠夺,如此一来其焉能不强……”
重重的加重最后一句字,朱宜锋兴奋的发表着自己的宏论,却令骆秉章目瞪口呆。这种视野上的差别,让他都有点似懂非懂,没有完全明白主公所说的话。
“没错,古往今之世人皆云“国虽大,好战必亡”,却不知若不加以扩张,不将内部矛盾转移之外部,不过过剩之人口迁往海外,一但民众揭竿而起,届时数百年数代人积聚之财富人力即将毁于一旦,两者相比,孰轻孰重?所以“国虽大,必扩张”,否则他日国必亡!”
是了!
就是这个道理,无论扩张的成本再高,相比于国家灭亡、王朝更迭,亿万百姓死难、城市化为废墟来说,成本之低都是不值一提的。而且这也是千年王朝所必须的。
西方如罗马帝国,之所以能建立千年帝国,不正在于其不断的扩张吗?当其碰到更强的敌人无法进行扩张,无法用掠夺新的土地以及财富时,王朝亦开始陷入崩溃边缘。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个道理!
看了一眼骆秉章,见其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之状,朱宜锋略顿了一下,又解释道:
“当然我们现在的扩张,并不是自不量力,而是抓住最后的机会,趁着西洋人对那些地方没有兴趣的时候,首先站稳脚步,就像北婆罗洲,那里将会是我们进行海外殖民的试验场,在未来的十年之中,将那里建成另一个江南……”
而在这十年之中一个个殖民据点将会在非洲的海岸上出现,将会在十年后成为中国进军非洲腹地的跳板。
“主公所言倒是颇有道理,只是……”
见主公沉默下来,好不容易有了说话的机会,自是不会错过的骆秉章忙又说到
“臣于家乡之时,倒也听说过不少同乡远赴南洋,可南洋诸岛密林遍地,非但有食人生番,更有瘴气等恶疾,远赴南洋务工者,往往十之三四皆死于恶疾,若南洋之地皆是如此,待他日移民抵达时,十之三四死于当时恶疾,又如何能说以其它人前往南洋?”
不到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去南洋,那是九死一生的谋生路,数百年间不知多少死于海上或南洋,又有多少人能平安回到广东。
“哼哼,那些食人生番……杀!不杀光他们怎么能给我们腾地方,杀掉一批不听话,再用另一批帮助我们开荒!”
正如任何一个殖民者一样,仁慈从来只能给予同胞,在朱宜锋的眼里,那些土著是殖民事业的一大障碍,既然是障碍,那就要加以清除,而清除他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枪弹解决问题。这是最简单的、同样也最有效的办法。
主公的这番冰冷的甚至没有丝毫人情的言语,听在骆秉章的耳中,他完全没有任何抵触,在传统的儒学观中,那些化外蛮夷根本就不是人,既然不是人,那么自然也就不需要加以同情。
“相比之下,本督最担心的……”
非但南洋如此,非洲同样也是如此。
“对于未来的殖民事业来说,最大的障碍不是当地尚未开化的土著,而是南洋的各种热带疾病啊,这才是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