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三人吃得是无比的沉重,赵引夫妇才发现,在命运的面前,其实每个人都很弱小。
在这一餐结束,萧嫣准备收拾碗筷的时候,段天下忽然惊叫起来:“侯爷,今日未时,与你命相合,为动驿马。此时已经接近,恐怕来自王朝的传令兵,已经距离这里不远了。”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略微显得急促,虽无声音传来,三人却已经明白一切了。
来人果然是光明王特派的信使,那鲜亮的黑色制服,让他显得精神无比,这是王宫侍卫服饰。
面对特使,以赵引夫妇地位之尊贵,并没有行礼,只是颔首示意,倒是段天下行了大礼。
特使宣读了光明王的意旨,果然是要求赵引接到命令之后,立即赶往王都,准备接受新任务。
送走了特使,赵引的心情,反倒落了实地了,既然事情已经临头,那么所有的困难都不怕了。
“嫣儿,好好照顾自己,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有天下相随,我想我应该不至于真个有生命危机的。”离开之前,赵引特别叮嘱萧嫣,听他所说的话,倒像是临终的遗言。
“嗯!”萧嫣重重地点头,努力作出坚强的模样,可两只眼睛,却藏不住那悄然涌出的泪水。
越是舍不下,就越是痛苦,赵引深明这一点,所以同样强忍心中无奈,转身便大步离去。
段天下紧随其后,心里却暗自着急着,他不知道能否请得动田大娘,毕竟当年的事情,或许是田大娘的错误,可若她宁愿一错到底,也绝不肯反悔的话,那就真是镜花水月了。
宗师的心思,一般人是无法度量的,而宗师的气度,倒可能比之普通人都要狭小,因为面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自从当初见过光明王夫妇一次之后,段天下就再不愿意见到了。
当二人到达王宫的时候,赵引随意邀请段天下一起,却被段天下委婉地拒绝了,而赵引没有强求别人的习惯,何况这个段天下,在他的眼里,那简直就是活神仙一般的人物。
见赵引的时候,是没有外人的,黄胤特别选择了王宫里面一间幽静的茶室,先就泡好了茶。
“赵引见过我王。”进到屋子,见到了里面的摆设和只是静静坐着的光明王,赵引就明白过来,黄胤是不想让他紧张,或许这一次给他的任务有些严峻,但此时应该想和他谈谈心。
招了招手,又指了指对面的位置:“来,坐下,先喝口茶,这是本王特别沏的一壶好茶。”
赵引受宠若惊,他可很清楚,王朝之中,即便是与光明王关系非同一般的大财令詹园,也没有过这种待遇,可他不能拒绝,他已经明白,光明王是真心将他当成了最忠诚的心腹将领了。
“王如此厚待赵引,赵引无以为报,着实汗颜。”赵引坐了下来,果真就静静喝了一口茶。
茶香,本是飘满了整间屋子的,此时喝下去,沁人心脾,赵引只觉得全身都无比的通透。
望着赵引喝完茶后,有些回味无穷的模样,黄胤知道他不好自己接着斟着喝,便又给他倒上。
不等赵引再次发表那些没用的感激的话语,他当先问起来:“赵引,本王问你一个事情,你要着实回答。你不必忌讳什么,无论你给出的答案是什么,本王都不会怪罪于你的。”
“请王示下,赵引知无不言,断无隐瞒。”赵引心下一沉,暗道光明王果然是尽找难题给他。
“前些时日,寒城的情形,想必你已经很是清楚了。本王问你,对于毕剑林的做法,你如何看待?他的幕后,一个是号称天下第一的林暖珲,一个是威风八面,水陆通吃的霸王。你认为他们两个人,在整件事情之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这一次,黄胤没有称呼黄郝兄长。
莫非,王对霸王有了疑心?为何从来都称呼霸王为兄弟,今日却只是称呼其世人加载的称号。
抬起头来,赵引想要看看黄胤的脸色,却发现黄胤一脸的平静,而且正默默地注视着他。
唉…我王现在完全能够隐藏自己的心思,不让外人看出半点,看来,我只能按自己的想法说。
不好与黄胤对视,赵引微微低头,喝了口茶,放松了一下心情,接着道:“毕剑林镇守寒城,固然远远不是胡庸达和孔祥子两路大军的对手,但若一边作战,一边就地扎堡垒,同时缓慢撤退,不仅损失不会过大,至少也能坚持五个时辰以上。有五个时辰,不管是副统领的大军,抑或是柴家的大军,都可以切断敌军的后路;即便正面援助,也足以击退敌人,稳稳守住寒城。可既然他是大战甫一开启就逃跑了,那他就必然是得了林暖珲的密令,想要将西方的主战场,交给王朝与柴家。以目前咸国已经对雍国用兵的情况来看,林暖珲应该是预料到了这一点,或许他舍弃寒城,确实是出于无奈,不想广布战线,耗费钱粮。霸王在事发后,曾找到林暖珲,与之大吵了一番,从这点来看,霸王对于这件事情,应该是事先并不知情的。”
“唔,照你这话的意思,林暖珲其实并没有借刀杀人的想法,而霸王一直是稀里糊涂的?”
黄胤这话一出,赵引哭笑不得,只好道:“王,属下认为,林暖珲这个人,当年曾失败过,前年又曾大胜过,不过这一前一后,中间竟有十八年的时间间隔。十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了,而他本来就是个不容许自己有失败的人,现在恐怕为了胜利,就更加不择手段了。我想他可能已经因为想要为霸王争天下,而制定了一套面对整个大陆的作战方案。若真是如此的话,对我们王朝和柴家,他采取的措施,可能就是一方面支援,一方面借外力削减。这次寒城的局面,就是个很明显的例证,不过他实在太聪明了,料事如神,竟然知道咸国会对雍国用兵。唉…这般一来,从表面上看,王朝和柴家可就都不好找雍国的麻烦了。”
“唔,现在嘛,你才算是说了实话。本王也是这么看,林暖珲只绝对忠心于我兄长一人,只一心为他争夺天下,不惜削弱本王这个盟友的力量。此人的才智,已经超过当年千百倍,如今真可谓是天下罕有敌手了。有这样的人存在于世间,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黄胤并没有认为林暖珲就真的绝对没有对手了,他相信那活在死亡边缘的东方豪同样可怕。
还好,还有个东方豪,他似乎知道要想天下稳定,就不能让林暖珲好过,所以他也在布局。
黄胤忽然有些庆幸,他明白自己这其实是一种变相的嫉妒,可没关系,他乐得局外看戏。
他现在正有些犹豫,他犹豫的问题,也正和目前所探讨的问题,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
“王,俗语有言,天生一物,必有另一物降之。当初的费笑言,纵横东西北水陆各处,长达三十余年,可去年的一战,他人算不如天算,终于沦为末路帝王,亡命天涯,不见踪迹了。我想林暖珲如今应该是气数正旺,人又正值壮年,身体健康,可他如此拼命地思考问题,脑袋必然过分地利用,不会活得过于长久的,不出十年,他的才华,多半就要开始下降了。”
赵引这话,说得玄之又玄,却是他长期跟段天下呆一起,难免受到影响。
“唔,你这一套,是跟那个段天下学的吧,本王听说过,他跟随你的这段时间,所预言的事情,必然全部成为现实,无一例外,看来他还真是有些本事,当初是本王小视于他了。凡真也有这方面的本事,可惜却远远不如那段天下,本王看那段天下似乎不太喜欢本王,本王也不愿强求,只是本王要交给你一个特殊的任务,说服他将那一身的本领,传授给凡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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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黄胤这么一分析,赵引仔细想了想过去的经历,发现段天下还真是不希望见到光明王。
尽管不知道段天下有什么苦衷,赵引还是决定先答应下来:“赵引必竭尽全力促成此事。”
“对了,王,不知你招属下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是要我领兵去援助雍国的战局?”
黄胤有些意外了,却又很快就释然了:“你居然先就知道了,想必也是段天下预料出来的吧?”
“是的,让王见笑了。”赵引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一红。
“现在雍国面临空前规模的大战,霸王他是我的兄弟,我岂能袖手旁观。思及王朝可以调动的兵力实在有限,钱粮也是问题,所以本王决定将你借给他们一用。王朝之中,能拿得出手的战将,在本王的心中,也就只有你了。夜飞还太稚嫩,凡真本王不放心。”
说到最后,黄胤的语气,似乎有些感慨,又似乎有些无奈。
对属下不放心的话语,一般来讲,不会有一个明君讲给下属听得,可黄胤就这么做了。
这一刻,终于来了,赵引的心跳,瞬间加快了好多,他想要委婉的拒绝,可他张不了那个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