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是骆祥提出的第一个条件,若是自己完全反对了,那恐怕和谈也难以继续。李萧漠突然沉声说道:“先生,当日秦川士兵北上,乃是受我李家命令,罪不在他们。殿下和河套上下向来是恩怨分明,自然知道这个罪魁祸首乃是我李家。现在,家父已经将靖西王爵位传与萧漠,身为秦川之主,本王自当为我秦川将士当日的行为负责。”
昊天脸上浮起一抹惊讶,骆祥则是微微一笑,他早知道李萧漠不会这样轻易就范,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奸诈狡猾到了如此程度。刚刚上来汇报战况的玄机也恰好听见了这一番对话,感慨之余,玄机也不得不佩服骆祥对李萧漠的评价,这人确实是一个人才。心思之玲珑,对局势的判断之准确,可见一斑。
骆祥看了昊天一眼,昊天随手端起茶杯,轻轻摇了摇头,骆祥明白昊天这是让自己全权处理,不由得欣慰的一笑,于是沉声说道:“原来世子殿下已经继承了靖西王位,老夫在此恭喜了。”
李萧漠连称不敢,开什么玩笑,李家现在不要说半壁江山,便是连仅剩的一隅都是岌岌可危。这个王爵之位,恐怕更多的还是拿来挡刀子的。况且,以河套现在的实力,骆祥这等人物,已经是无冕之王的水准。与河套相比,李家实在是微不足道。
骆祥接着道:“王爷,我们河套的情况你也很清楚,如果不给将士们和百姓们一个交代,我们也难以平息民愤,便是连军心也会动摇。这样,当日北上的十五万士兵,凡是现在还活着的,我们河套都要了。而你们李家王族之内,必须给出一个代表。这是我们的最大让步,否则,就算是主公眷念王爷你当日的恩情以及私下里的交情,可面对着群情激奋的军心,主公也难以应对。”
李萧漠脑子里飞快的计算了一下。当日秦川北上的十五万士兵本来就是伤亡惨重,加上前些时日的菜子坝决战,最多就只剩下三万人左右。虽然这些都是秦川的百战精锐,不过和一开始的一百多万人相比,还是可以接受的。至少,他们不会连累家人。
李萧漠心中暗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多给他们的家人一点抚恤金了。
“还有了?”李萧漠沉声问道,很显然是答应了这个问题。
其实骆祥也知道,李萧漠必定会答应,毕竟他根本没有选择,只能是两全相较取其轻。
“秦川还有二十余万军队,虽然这些军队的战斗力很差,而且军纪混乱,不过若是就地解散,那么必定会给地方造成相当的混乱。因为,我们准备将其浓缩成一个军团,由王爷你出任军团长一职,用以维持秦川秩序。当然,至于你父亲和叔父等家族中人,我们希望他们能够老老实实的呆在鄂州的靖西王府,最好不要擅自出门。”
李萧漠心中一惊,不仅是他,便是连秋沐三女都是脸色一变。谁也没有想到,骆祥对李萧漠居然会如此的厚待。秦川本来就是李家的地盘,这个浓缩的军团又由李萧漠出任军团长,这完全相当于李家的私兵。如果李萧漠心有不轨,那么秦川随时会发生叛乱。
玄机的眉头皱了一下,突然间焕然大悟,然后额头上冒出了颗颗冷汗。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骆祥的意思。在看向这个老者的时候,他已经不是干瘦阴森的勾魂使者,而是一个踏在万千尸骨上的屠夫。
李萧漠连忙推辞道:“先生厚爱,本王承受不起。本王认为,河套人才济济,完全可以抽调一人胜任此责。至于靖西王府,从今以后,将不再存于人世。”
骆祥笑道:“王爷客气了,靖西王府能否延续,还要我家主公说了算。至于军团长的人选,除了王爷你,还真没有人能够胜任。王爷想必也很清楚,我们河套将士和你们秦川之间隔阂甚大,要是安排一人过去,先不说他能否服众,如果他虐待士兵,那又如何?”
顿了一下,骆祥别有深意的道:“王爷既然是存心归附,又是我河套故友,难道王爷还会心存不轨不成?”
李萧漠连忙告罪,骆祥很显然也无意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于是哈哈了两句,两人便不约而同的岔开了话题。
昊天想了一下,挥手道:“靖西王府,确实不应该在存在。萧漠,你回去之后,将这个牌子收起来当做纪念。”由于李萧漠已经存心归附,那昊天自然也不在称呼他为李兄。
李萧漠想了一下,觉得这样也不错。河套立国称帝,还没有封王拜相,如果自己这个靖西王府依旧存在,那么河套将领心中又会怎样作想。
骆祥阴森的一笑,表情居然有了些猥亵:“不过这个军团成立之后,不可能长期驻守秦川。李将军你应该明白,我们河套很快就会对天都圣京发起进攻。我们河套大军全部是来自大河以北,对于南方的地形不太熟悉……”
李萧漠的额头上顿时冒出了一股冷汗,而玄机则是背心里都冷汗淋漓。骆祥,真的是太阴险了。看着骆祥那猥亵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玄机突然有些悔悟,这样的一个老妖怪,狡诈阴险根本不在楚相成之下,自己这之前为什么将他的危险性降到了楚相成之后?
昊天闻言,也有些意外。不过他最终没说什么。骆祥说的并非没有道理,而且,这也是为了河套大军着想。天都圣京号称天下第一坚城。防御力量之强悍,比之嘉峪关这样的边关要塞也不遑多让。清风刘家虽然日薄西山,不过向行和他的东方军团还呆在天都圣京之内。向行乃是清风帝国时期的猛将,东方军团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队伍,战斗力自然毋庸置疑。如果河套强攻天都圣京,那谁知道会付出多大的代价。
至于让秦川军团参与攻城,那么至少能够大大减轻河套的损耗。况且,将这个军团调离秦川,也能避免某些人心有所想。
李萧漠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他没有选择,早知道骆祥不怀好意,可是他真的无从选择。弱肉强食,实力使然。秦川现在根本没有和河套对抗的实力,只能成为河套的马前卒。
不过,李萧漠的心中也不是很反对这个提议。他很清楚自己父王和叔父的秉性,如果这个军团一直留在秦川,那么等河套主力大军离境之后,谁知道家族中人会不会有别的想法?在明白了河套的真正实力之后,李萧漠已经不对秦川抱任何的希望。
“先生放心,我们秦川士兵战斗力虽然比不上河套精锐,不过在攻城方面也有些独到之处,到时候必定不会让主公和先生失望。”李萧漠沉声道。
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后面的事情就只是细枝末节了,无需再次讨论。毕竟,李萧漠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倒是昊天沉吟了一下:“萧漠,这个新组建的军团,就叫做破立,为纯步兵军团,兵力编制为十万。破而后立,你看如何?”
骆祥看了玄机一眼,玄机也知道现在该自己说话了,不然别人还真以为自己这个军师是透明人。当下插话道:“主公,破立军团的基础是秦川士兵,我们对秦川将士根本不了解,因此,属下认为,挑选兵员和任命下属的权力可以完全交付给李将军。有道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李将军在这之前便是我们河套的朋友,而且人方面毫无指责之处,属下认为可以完全放手。”
昊天想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李萧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应该知道做什么事情。而且,以他的能力,若是放手施为,说不定便又是一个奉敬玄机。
倒是李萧漠有些犹豫,昊天给他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而骆祥和楚相成都是老奸巨猾之人,说不定一不小心自己就被人给卖了。当时看着昊天那诚挚的眼神,李萧漠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骆祥漫不经心的说道:“李将军,既然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了,那有些事情老夫先告知将军你一下。将军应该知道朱赤邪心这人?”
李萧漠道:“有所耳闻。”他当然知道朱赤邪心是什么人,当初联军进攻河套,之所以能够隐藏这么久都不被河套侦知,便是因为朱赤邪心在其中出了很大的力。
“朱赤邪心,或者称他为吕布迷也行。我们河套和飒珊之间虽然有些纠葛,不过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什么。但是现在,飒珊排在我们河套必灭之国的首位。这里面的道理,将军你务必明白。”骆祥的笑容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和煦,不过里面的意味却越来越阴森:“所以,将军务必把持正身,我们河套绝对不会在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再有第二次,那么,休怪我们河套无情了。”
李萧漠还没有回过神来,昊天已经接口道:“我昊天待人以诚,若是还有人敢行如此之事,那我昊天必定诛其九族!”
骆祥沉声说道:“就算是血洗秦川,也在所不惜!”
李萧漠闻言,突然间恍如坠入冰窖,看着骆祥的笑脸,李萧漠只觉得丝丝寒意不断冒出,仿佛连马车上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走出青云号马车,李萧漠忍不住朝着天空长长的吐了口气,今天的遭遇,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他完全没想到,河套方面对自己居然是如此的手下留情。虽然付出了很多,不过至少秦川不用在遭受太大的战火。
只是,一想到骆祥的话,李萧漠依然有些恐惧。他很明白这个老人的德行,也很清楚昊天的脾气,所以他知道,两人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看来,自己必须把整个家族都捏在手里,避免家族中有人居心叵测,那样的话,就糟了。”李萧漠心中想道。
正要迈开步子,李萧漠突然听到身后一声轻声叫道:“将军且慢!”回头看去,却是骆祥。
李萧漠连忙抱拳道:“不知道先生还有何吩咐?”
骆祥微微一笑:“将军客气了,我们现在都是同僚,何来吩咐之说。是这样的,主公让老夫给将军你带一句话。”
李萧漠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不知道主公还有什么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骆祥边走边说:“当初你们秦川北上的那些士兵,我们河套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主公特地下令,让你将这些人的名单拟出来,然后顺便送往念天圣京!”
李萧漠的脸色一变,虽然看不见骆祥的表情,但是他明显的可以感受到骆祥身上传来的阴森气息。不过李萧漠终究是李萧漠,只一瞬间,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这是昊天特地让骆祥来传的话,那么应该就是昊天的意思。昊天为人最重情义,但是他这样做,完全是逼自己和秦川的本土势力决裂,这又何必了?所以,唯一的原因,就是昊天希望自己这样做。也就是说,昊天已经明白了秦川蕴含的危险,因此希望自己能够和他们保持距离。
骆祥也不管李萧漠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一摇一晃以一个固定不变的节奏缓步走着:“将军,还有一件事情,是我们河套军政两方的所有人员向你的小小的请求。”
李萧漠汗毛倒数,一个骆祥,他就已经很吃不消,现在居然是河套军政两方的所有高层,李萧漠已经在胡思乱想了,他很想知道,究竟骆祥是想让自己干什么,难道是单人匹马族灭飒珊,以为河套出口气?
不过,骆祥并没有李萧漠想象的那样狮子大开口,他只是笑着说道:“秦川李家历史悠久,对于精美的艺术这些,也有着很独特的见解。听说李家的收藏之丰富,完全可以和天都圣京媲美。我家主母素来喜好这些,世子你能否主动将这些捐献出来?黄金白银这些俗物就算了,别的地方有的是。”
“啊?”李萧漠目瞪口呆。
“将军放心,我们河套不会白拿你的东西,就算是我们欠你们一份人情。”
“变天啦!”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向行突然长叹了口气。
旁边的侯正春和包锋看见向行总算从沉思中解脱出来,连忙上前一步道:“军团长,陛下派人召你觐见。”
向行眉毛一皱,不过还是说道:“告诉来使,本侯立刻前去。”
侯正春迟疑了一下道:“军团长,还是末将去。”
向行看了看自己的忠心部下一眼,最终说道:“这次陛下恐怕真的是有要事相商。你们恐怕还不知道,李家降了。两天前,刚刚继任了靖西王爵位的李萧漠已经向昊天投降。”
“什么?”包峰和侯正春一声惊呼,两人总算明白了向行刚才所说的“变天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川李家乃是三大世家的中坚,先不说他的实力冠绝三家之首,便是他的地理位置,便异常重要。宋家沦陷,秦川李家成为了清风皇室和淮水张家抵抗河套进攻的桥头堡。只要李家不倒,那么他身后的天都圣京和淮水张家便不会直接受到河套的攻击。这样一来,两家都能够投入全力李家。
虽然在益州宋家覆灭之后,包括向行等人在内都相当的绝望。但是,他们心中还是有着些许庆幸,李家虽然遭受重创,不过他毕竟是三大世家之首,李萧漠更是俊杰中的俊杰,加上天都圣京和淮水张家的,秦川未必不能够坚持下去。但是谁知道,李家居然降了。不是力战而亡,也不是全力周旋,而是彻底的投降。
向行无奈的说道:“李萧漠投降了。河套收编了李萧漠的军队,在原有的基础上,重新组建了一个破立军团。现在,李萧漠正在鄂州整军,恐怕很快便会朝着天都圣京杀来。”
包峰是东方军团的副军团长,侯正春乃是幕僚长,两人都很清楚,鄂州落入河套手中之后,战略形势将会发生多大的变化。河套完全可以用一支精锐骑兵插入天都圣京和丹州的中间,然而调集优势兵力分而歼之。张家毕竟还有着较为宽广的战略纵深,但是天都圣京了,现在就一座孤城。
不管在坚固的堡垒,只要完全的孤立,那么他迟早都会被攻陷。现在的天都圣京就像是一个大瓜,河套已经将他周围的所有的藤蔓全部砍断,大瓜的枯萎是迟早的事情。
“我们的水师了?”包峰突然问道。
清风还是有着一点水师的,虽然只剩下一点点。当日河套骑兵南渡大河,清风水师和秦川水师组建在了一起,勉强形成了一支总兵力大约在三万五千的水师舰队。现在秦川既然已经投降了,那么这支水师究竟去了何方,包峰自然要关心一下。
“李萧漠将他们扣押了起来。李萧漠说,为了避免他们不必要的去送死,最好还是将其留下。水师官兵反抗未果,全部被秦川士兵扣留。”向行苦笑着说道。
侯正春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这群软骨头也会反抗未果?他们要是有这个勇气,那么在对阵东倭的时候,怎么未见他们拼过命?”
包峰也叹了口气:“想当初在贺帅统领蛟龙军团的时代,我们的水师虽然数量不多,不过即便是东倭也不敢小觑。后来安宁侯统帅水师的时候也多少有点贺帅的风采。只是现在,不提也罢。”
侯正春迟疑了一阵,低声说道:“其实蛟龙军团之所以如此之快的便没落,主要是因为军团之中的水师骨干们都纷纷离职。贺帅之子贺不归早就投到了河套的麾下,这些水师将士正是前往了河套,所以河套的水师这些年来才能够得到这样迅猛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