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晴空霹雳、27、两把刀
到了这种时候,想要突围都难了,于效飞他们半天没有响枪,周围的土匪已经压了上来,黄八妹咬牙切齿的叫骂声已经清晰地响在耳边了。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远处响起了嘹亮的军号声,震天的杀声响彻四方,于效飞和黄八妹他们一齐扭头看去,公路尽头红旗招展,一支解放军大部队呐喊着冲了过来。
安长征他们这样长年在军队中生活的解放军战士,一听到激越的军号声,心情无比澎湃,立刻应和着朝土匪喊杀起来。黄八妹面如土色,只好下令撤退。于效飞是个难啃的骨头,几分钟之内想要活捉于效飞,纯粹是做梦,再不逃走,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黄八妹并不甘心,她边走边喊道:“姓于的!咱们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于效飞也喊道:“黄八妹!你最好记住今天,你要血债血偿!”
于效飞他们和冲过来的解放军汇合一处,从后面追杀了土匪一阵,土匪们解下大车上面的马匹,利用地形逃走了。
于效飞和解放军指挥员紧紧握手,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是一支过路的队伍,他们在远处就听到了枪声,知道这必定又是土匪在袭击干部,进行烧杀,但是距离太远,所以先吹起军号,吓走土匪。
已经解放了,还牺牲了这么多的同志,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沉重,一起掩埋了那些战士。
解放军指挥员派出一个排的人,护送于效飞马上到下面的县城去,于效飞的任务很急,现在他更怕方俊宇出危险了。
这时在海边的一线防御线上,是野战军,主要对付舟山群岛的国民党武装残敌。里面的二线、三线的主要任务是剿匪、肃特。于效飞找到了县里的公安局,询问对码头上面的检查情况,要找一个叫方俊宇的人。
县公安局长一愣:“你们也要找这个叫方俊宇的特务?”
“怎么,你们知道这个人?”
“对,我们昨天已经查到了这个特务和其他一批特务坐船化装成商人,从码头登陆了。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把这批特务全部处决了。”
“你说什么?!”
于效飞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呢!他在说什么呢?!
县公安局长又是一愣:“我们已经把这批特务全部处决了,其中是有一个叫方俊宇的。”
“你!你、为什么要枪毙他?!”
“我们从他身边的行李里边搜查出了特务证件,和他一条船来的特务也可以证明他的身份。”
于效飞眼前一黑,几乎昏迷过去,半晌,他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问他自己,他就没有告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你们就这么轻易地把一个人枪毙了?”
“我们当然进行了审讯,他坚持说,他是有相当重要的事情要到上海去,他在海岛上的时候,特务们抓住了他,强迫他参加特务组织,他不是真心投靠敌特的。”
“他既然这么说了,你们为什么不相信他!”
“有很多特务证明他的身份,我们当然不能相信他。”
“你宁肯相信特务的话,也不肯相信他?!”
“都是特务,有什么相信这个不相信那个的?”
于效飞全身颤抖,眼睛里边象要喷出火来:“可是,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枪毙!”
“上面有精神,要严厉镇压反革命,我们连基本的名额都没有凑齐,现在有了这样一批真正的特务,当然要全部枪毙。”
于效飞心如刀绞,镇定了一下情绪,问道:“他在上刑场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他说,这双皮鞋是他老师送给他的,他很喜欢,要他的老师来找他的时候带走。他还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他说,你们将来的人,不要忘了我!”
于效飞的心在流血,为什么自己总是告诉他记住,要把感情深深地藏在心里,甚至要学习做一个好演员,认认真真地扮演好我们要扮演的角色。他就这样为了不被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敌人把他的真实身份汇报上去,被敌人分析出我们潜伏在敌人保密局里边的那个内线,一直扮演一个特务,宁肯被自己的人枪毙,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假如自己不那么教导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他也不会被自己的同志枪毙!
于效飞沉默半晌,才问道:“他的皮鞋呢?你们没扔掉吧?”
于效飞现在的情绪,连这个公安局长也看出来了,他赶紧打开他身后的柜子说:“我们是要讲政策的,即使是特务的要求,我们也要认真地做到。他的皮鞋我们替他留着呢!”
于效飞双手捧着这双皮鞋,默默无语。
稳定了一下情绪之后,于效飞问道:“他的尸体呢?在那儿埋着呢?”
“首长,你还要检查吗?就在城外的树林里。”
“他的尸体,我要带走。”
他们一起来到城外,在树林中掘出了方俊宇的尸体。于效飞看到,方俊宇身上伤痕累累,这是敌人为了强迫他参加特务组织,使用了酷刑。先是要强迫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然后强迫他为特务搞情报。大陆打击敌特的手段越来越严密,特务们要派出合适的人混过大陆的检查相当不容易,所以有一个合适的人,一定要利用上。
方俊宇的脸上非常安祥,没有一点恐惧或者仇恨的样子。他那么年轻,那么聪明,那么英俊,就这么去了。你们将来的人,不要忘了我。这是他的遗愿。为了一个独立富强的新中国,为了人民的幸福,我宁愿牺牲自己,希望你们将来的人,不要忘记我为了你们付出的代价。
安长征一声大吼,把公安局长踢进了地上的那个深坑,举枪就打。虽然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大家却彼此了解,这是在战斗中用鲜血凝结起来的友情,这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同志之间的生死之交。安长征是一个直爽的人,他怎么能这么看着自己的同志这么牺牲。于效飞急忙抬起他的枪口,子弹打到了天上。
于效飞摆摆手:“算了,他也是在工作。我们走吧,不要让小方的血白流了。”
他转身对公安局长说:“你要记住,这件事只许你一个人知道,如果你说出去,就是泄密,那可就不是一般性质的问题了!”
趁着没人注意,于效飞扭开了方俊宇留下的皮鞋的鞋跟。方俊宇特别要把这双皮鞋留给于效飞,当然是有深意的。于效飞一看从皮鞋鞋跟里边取出的纸条,不禁大惊失色,他急忙把公安局长叫过来:“快给我准备汽车,我要立刻回上海!”
到了现在,公安局长当然明白几分了,于效飞一定得到了重要的情报,急着回上海。一行人急忙回到了公安局,于效飞抓起桌子上的电话:“喂喂,我要上海!”
电话连回音都没有。
公安局长接过电话听了听:“电线又让特务割断了。”
于效飞急得连连跺脚,马上要回到上海。偏偏县城里边没有汽车,他们只能走着回去。公安局长从县总队独立营要来了一个排,又找来两辆大车,于效飞他们坐上大车,连夜朝上海赶。
于效飞他们一路疾行,天快亮的时候,已经到了上海附近。这时大家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于效飞对周围的人喊道:“到了上海,大家都到我们机关去吃好吃的!”
独立营的战士都笑了起来,正在说着,于效飞却发现从对面的公路上来了一排黑影。那些黑影行进速度极快,于效飞耳朵很好,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行动中身上的铁器发出了磕碰的响声,是武装人员!
于效飞急忙下令大家做战斗准备,大家翻身下车,赶紧摘下肩上的枪,把子弹上膛。
对面的人这时也发现了于效飞他们,也迅速散开,隐蔽起来,同时举枪对准了于效飞他们。一个人大声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们是到上海去的!”
“就是他们,开火!”
对面立刻有几十个枪口喷出火光,子弹尖叫着从于效飞他们的头顶上飞过。
于效飞一看,对方又有上百人,而自己现在带领的这支队伍虽然也是一个排,但是县城独立营的战士能有什么样的战斗力,单兵作战的能力不行,武器也都是单发的步枪,要对抗上百人,这下困难大了。于效飞马上下令撤退,他们借着黑暗的掩护,朝后面撤下去。
他们撤出没多远,对面的人就发觉了,那些人的作战能力相当强,一面射击,一面从两边包抄上来,一阵射击,于效飞身边的人已经倒下了好几个。
于效飞心里暗暗叫苦,本来已经是火上房的急事,怎么偏偏这么倒霉,又遇上了土匪,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只是可惜,这么天大的情报不能送出去,这对整个国家都是犯罪呀!
于效飞一边下令,让独立营战士互相掩护着朝旁边有人家的地方撤退,一边到处寻找安长征。对面的那些人要冲过来也没有那么容易,尽管独立营的战士武器不好,但是抵抗非常顽强,袭击者也不断有人倒下。
看到无法突破阻击,那些人开始投掷手榴弹。手榴弹象雨点一样落在于效飞他们的身边,爆炸声几乎响成了一片,在于效飞身边保护他的独立营战士纷纷倒下。
于效飞借着火光看到了正在他前面10米远的地方指挥战士的安长征,赶紧跑过去,在他耳边大声喊道:“立即组织突围!不论咱们两个是谁突围出去,都要立即打电报通知北京,把重要情报发出去!”
“什么情报?”
“保密局特务崔铎已经潜入北京,埋伏在前门至先农坛的路上,主要任务是在毛主席去‘七一’会议作报告的时候行刺毛主席!”
“哎呀,现在离‘七一’会议只有3天了!”
“敌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灭口,不让我们把情报送到上海。我们只要有一个人突围成功,就要把情报送出去!”
安长征猛点头,骤然感到肩膀上的千斤重担。他马上召集身边的战士,准备先掩护于效飞突围。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传来了喊声:“缴枪不杀,解放军优待俘虏,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双方都已经看到对方穿着的是黄色的军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些人就是不理于效飞他们的喊话,只是拚命进攻。
现在他们忽然说自己是解放军,要求于效飞他们投降,于效飞马上命令停火,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打我们!”
“我们是解放军,是来打你们这些土匪的!”
安长征大怒:“我们才是解放军!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那边的人也生气了:“我警告你们这些土匪,不许继续顽抗,立即放下武器,再敢顽抗,只有死路一条!”
安长征气得大骂,正要继续说下去,于效飞在这边喊起来:“我们可能误会了,你们派一个代表过来谈谈!”
那边安静了一阵,一个人喊道:“你们派一个人过来!”
安长征气得摔掉手枪,摔掉帽子,高举双手,大步走了过去。又过了半天,安长征从那边跑了回来,对于效飞说:“老于,他们要介绍信。”
于效飞掏出一张介绍信,交给安长征,安长征又跑了回去。
这次比较快,他很快又跑了回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于效飞点着打火机,这才看清,原来来的是一个解放军军官。
这个解放军自我介绍说:“我是连长,姓关。首长,实在对不起,我们误会了。”
“你们为什么不听我们喊话,一直向我们开枪?”
“我们接到了上边的命令,有一伙土匪冒充解放军,要到上海去行刺上海市委机关的首长,命令我们务必要全歼土匪。我看到你们实在不象土匪的作风,这才起了疑心,这一喊话,我们才知道,原来是误会。”
于效飞连连摆手:“不要说啦,一定是有特务搞鬼。我们有十万火急的情报要送去上海,你们护送我们过去,怎么样?”
解放军连长正因为自己打了不少自己人,感到十分惭愧,赶紧立正说:“首长,我们马上护送你们去上海!”
重新集合了队伍,一清点人数,独立营的战士只剩下了7、8个。于效飞叹息一声,但是也没有时间进行哀悼,赶紧带上新的队伍朝上海前进。
又耽误了不少时间,于效飞心里真正心急如焚,刚才一阵激战,马车早就没有了,他们只好全速向上海奔跑。
眼看前边已经有了人家,看来是个小镇,于效飞心里一阵高兴,在了镇子,就有电话,先打个电话,把情报传出去再说。
就在他们加快脚步要进小镇的时候,于效飞突然觉得心头一阵发紧,他急忙收住脚步,抬头一看,在前面的小树后面,房屋拐角,伸出了无数枪口,密集的子弹,雨点一般射了过来。
于效飞他们急忙卧倒,一边寻找隐蔽物,一边还击。
这次对方的火力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一阵射击之后,一挺重机枪被抬了出来,架在大街上,朝于效飞他们狠狠扫射起来。
于效飞他们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身边的战士纷纷中弹。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于效飞清楚地看见,对面正在朝他们射击的,又是穿着军装的解放军战士!
于效飞大喊:“停火!我们是自己人!”
枪声和爆炸声淹没了他的喊声,对面的射击更加猛烈,从两边的田野里边冲出了无数的解放军战士,嘹亮的冲锋号又在响起,对方要发动总攻了。
于效飞急忙对身边的解放军连长说:“快叫你的号兵用号声联系,又是自己人在打咱们!”
就在对面的解放军已经冲到他们的面前,即将对他们进行扫射的时候,于效飞他们的号声响了起来,那些解放军一下子站住了。
跟刚才一样,安长征和这个解放军连长跑了过去,向对方说明了情况。这次再跟回来的已经是一个解放军营长了。两个在战场上屡立战功的解放军指挥员,这次向自己人开火了,打死打伤了很多同志,满脸羞愧。
于效飞问这个营长:“又是有人说有人化装成解放军,要到上海去行刺上海市委机关的首长吧?”
“是。我们听到命令,都十分着急,到了这儿,连阵地也没布置,你们就到了。没想到竟然是误会。”
于效飞也十分震惊,隐藏在我们内部的特务,能够随意调动这样大量的军队,说明对方的级别不是一般地高。
于效飞让解放军营长马上回去,报告已经消灭土匪,土匪头目自杀。于效飞把自己的帽子交给营长当成证据,以防特务再想出其他的阴谋。
然后,他对那个连长说:“你马上跟我回上海!”
解放军营长按照于效飞的命令,先集合队伍,向自己的部队下达了保密的命令,然后他们全速回自己的部队去,他们必须先稳住那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特务,防止他再搞出什么阴谋,现在必须争取时间,向上级报告。
于效飞带着安长征他们跑进小镇,看看有没有电话。
进了镇政府,他们真的找到了一部电话。这是一部手摇电话,摇通电话的摇把已经断了,用一支铅笔插在里边。于效飞费了好大的劲,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叫通了上海。小开晚上开会,睡得很晚,还没起来,夫人把他叫了起来,他听到于效飞把刚才的这些情况一说,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
两个人都知道,特务既然调动了军队,也就撕下了伪装,他再也不会象从前那样隐藏下去了,那么,他能干出什么,就不堪设想了。必须抢在特务调动军队之前阻止他。而北京那边,更是十万火急,特务的行动如此迅速狠毒,情报如此准确,已经到了不能耽搁一点的程度了。
小开命令于效飞马上去北京,自己一边向北京报告情况,一边火速向华东军区报告,下令查清内奸。
这时,在第三野战军司令部,警卫连突然加岗加哨,禁止通行。几个来司令部开会的军长也被限制在会议室里边,不许出去。
他们正在纳闷,几辆吉普车从院子外面开进来,立刻被放行,上面的人从汽车上跳下来,急匆匆地进了旁边的一个单独的房子。几个军长悄悄议论起来,这是干什么呀?怎么我们这些军级干部都不许出去,那几个处级干部却可以自由出入,好象是在开秘密会议呀!
其中一个军长说:“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几个人是国民党起义人员。”
“什么?今天的气氛不对呀,要出事!”
“咱们得赶紧想办法!”
正在这时,又有四个人来到了大院的门前,警卫战士先立正敬礼,然后说:“对不起,你们不能进去。”
前边的两个人乐了:“什么?司令部大院,我们参谋长和军法处长不能进去,还有谁能进去?这是谁下的命令?”
“是司令员同志。”
参谋长笑了:“这是特务的阴谋,刚刚接到上级通报,特务正在阴谋调动部队,可能要发动叛乱。立即通知警卫连长来见我!”
参谋长是军队里边实权最大的军官,平时说话比司令员还有用。警卫连的战士当然认识他,赶紧跑步去找警卫连长。
参谋长和军法处长带着警卫员大步走进大院,一眼看到几个军长正在窗口前面向外看,马上过来大声下令:“你们几个马上回去调动部队,敌人要发动叛乱,马上把部队掌握起来,听候命令!”
几个军长赶紧大步跑出去,找到自己的警卫员和司机,马上到自己的部队去。
这时警卫连长已经跑过来,参谋长不等他敬礼报告,就问道:“刚才什么人下的命令,现在有什么人可以出入?”
“报告,是车副处长下的命令,现在他们正在这边的房子里边开会。”
“马上去把他们逮捕起来!他们是要叛乱的特务!”
军法处长是负责军队内部清理特务的工作的,他也迅速调集自己的人马,开始进行逮捕。
几个特务正在里边商量,于效飞得到情报,他们前去拦截的事情出得太突然,打乱了他们的一切布置,所以他们毫无准备,事起仓促。特务们还没有商量好,警卫连已经从外边冲了进来,把几个特务骨干一网打尽了。
原来,这些人正是毛人凤安排的特务,他们先进入国民党军队,跟着国民党军队起义,这样他们就成为了正式的解放军,而且是高级军官,他们不但可以掌握核心机密,而且,可以随时见到解放军的高级首长。他们将要以解放军的身份进行暗杀,用解放军的专用电台向台湾发报,在必要的时候,他们要配合毛人凤的意思,发动叛乱。
这一次,毛人凤要把他们当做两把刀来用,一把刀,是那把刺向毛泽东的刀,就是那个刺客崔铎,另外这把刀,就是这支掌握了上海附近解放军的刀,他们要发动叛乱,占领上海,杀掉上海的中共党政军高级官员,重新占领上海,迎接国民党军队回到大陆。
只是,毛人凤想的虽好,但是没料到于效飞突出奇兵,从绝对想象不到的地方出手,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他一步不赶一步,上海这把刀,还没有拔出来,就已经折断了。
这边的于效飞,先用电话向中央社会部的部长李克农报告了情况,然后急忙准备到北京去。
于效飞想起上次他去北京行刺日本天皇特使时候的情景,当时他坐着火车,用了比平时多几倍的时间,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几乎误了大事。现在虽然半个中国都解放了,但是要坐火车到北京,只怕他到了北京,那边的事情已经完了。
幸好打听到,有一个国民党起义的王牌飞行员正在上海,于效飞赶紧找了几个关系,安排那个王牌飞行员用一架教练机带着他直飞北京。
快半夜的时候,于效飞终于到了北京,见到了李克农。于效飞和李克农已经合作过多次,虽然不象跟小开那么有感情,但是也非常熟悉,合作非常顺手。
李克农马上带着他来到了负责案子的地方。房间已经聚集了一大群人,正在指着北京的地图七嘴八舌地讨论。
其实,即使于效飞不来,这个案子也会非常顺利地办下去。北京是共产党的老窝,共产党里边的能人都聚集到这儿来了,更何况,这是要行刺毛主席的大案子,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找到高手把案子破了。
于效飞的级别非常高,只比部长低一点,李克农向大家一介绍,告诉大家,于效飞比较熟悉案情,这个案子要由于效飞主持。
在座的人都是公安部、社会部负责人,但是对于效飞都不熟悉,因为于效飞的身份是高度机密,不是要侦破毛人凤的潜伏特务案件,这些人还没有资格知道他。
李克农介绍说:“小于同志一直在军统内部做情报工作,还曾经以军统的身份行刺过日本天皇特使,对暗杀和安全保卫工作有特别丰富的经验。”
下面“轰”的一声,在这些人面前,虚名没有意义,实际能力才是让人佩服的本钱。
于效飞客气了一句,马上进入正题:“我让我那边发过来的关于崔铎的资料你们收到没有?”
“没有。”
于效飞一愣,都这么半天了,我人都到了,电报还没到?
他只好问道:“你们有关于崔铎的资料吗?”
那些人“轰”地笑了,谁不知道他呀?对于这样的军统特工,社会部也是有相当详细的调查的。
崔铎是“赛狸猫”段云鹏的徒弟,而段云鹏盛传是清末有名的飞贼“燕子李三”的徒弟。
燕子李三从清朝末年出道,直到30年代中期被北京警察局枪毙,以劫富济贫出名,人称侠盗。
段云鹏1920年中期拜燕子李三为师,外号“赛狸猫”,轻功卓绝,他曾经在北京踩一卖艺人的台子,他手执满杯酒,踩着围观的人的头顶,围着卖艺人转了一圈,然后落地,酒未洒出,而被踩者毫不觉痛。
段云鹏在西北军当国术教官时,常常去酒店喝酒不给钱,有一天,他吃了三斤牛肉,一坛子酒,被老板截住。段云鹏笑着说:“我还没三斤重,怎么吃的了你三斤牛肉?”老板气煞,竟命伙计搬来一巨称,段飘然跃上,众人一看:二斤二两,一时呆住,段云鹏“嘿嘿”一笑,出门就走。
后来,段云鹏被国民党保密局收买,他的徒弟崔铎自然也进了保密局。他培养的这个徒弟,外号就叫“飞贼”,也叫“赛金豹”,崔铎轻功不及师傅,但为人凶残,杀人成性,以狠辣著称,双手都能使枪,左右开弓,百发百中。
1949年6月,毛人凤收到一份来自北京的密码电报,报告了毛泽东、朱德等中共高级领导人的最新行踪,预计会参加7月1日在先农坛举行的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28周年的集会。毛人凤闻讯大喜,决定派崔铎前去刺杀。崔铎此次潜入大陆前,已接二连三在香港暗杀了中共地下工作者和进步人士。
北平一解放,中共中央社会部就对段云鹏、崔铎这些榜上有名人物的行踪予以密切的注意,他们的大致关系政府都在一定的程度上了解了,于效飞的情报一到,天津市公安局马上对所属各个关系进行调查,最后,确认刺客已潜入北京。
于效飞问:“你们刚才说到那儿了?”
“我们在说地形的问题。从前门至先农坛不仅路线长,而且流动人口多,繁华的商业区两边的小胡同数不胜数,大街两旁的商铺林立,处处便于隐藏,环境十分复杂。这样会给保卫工作带来很大困难。
如果要布置暗哨,最少也要一个团的兵力,即使可以这样,如果刺客从楼房的窗户里向街上射击行刺,这怎么办?我们不可能每个楼上每个窗户都设一个警卫实施警戒吧!这样干也是防不胜防啊!”
公安部侦察科长曹之提出:“这样重大的保卫任务,绝对不能实行消极防御的战术,我们要主动出击,依靠群众,依靠情报,要做好防范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要迅速的挖出敌人!”
他提出:第一,发动前门外五个公安分局的侦察科,动员所有的力量投入到保卫“七一”的战斗中来。首要任务就是严格控制嫌疑分子,若有无法控制的重点嫌疑分子,一律采取临时保安措施,拘留到“七一”后再释放。
第二,依靠治安科结合街道治安组,管好临时流动人口。及时发现来历不明,证件手续不合的可疑人员。对临时户口中的可疑人员无法控制的也要采取保安措施,令“七一”前离开北京或拘留一日。
第三,公安部侦察力量动员所有特情人员及一切可用力量,重点发现从外地来京的特嫌分子和在逃特务。
副科长说:“另外,立即通知中央警卫部队,在‘七一’大会护送毛主席的时候,用三辆轿车高速行驶,不断改变行车次序,同时要严格管制交通。”
于效飞心想,原来人家说的共产党的人海战术就是这么来的,这就是清场子嘛!
他补充说:“这些主意都不错,另外还需要加强临时的保卫措施,在现场组织一些便衣进行来回的巡视,如果发现有可疑人员临时进入现场,马上进行拘捕。毛主席的汽车嘛,最好要换上防弹玻璃,安装防弹钢板,希特勒、斯大林的汽车都有装甲,即使是火箭炮打上去也没关系。万一咱们还是有了疏忽,让刺客钻了空子,打上去也没关系。”
社会部的便衣队长得意地一笑:“我的人早就派出去了,正在街上巡逻呢!”
几个公安局长也哈哈笑着说:“我们的人也早就派到街上去了。”
于效飞觉得纳闷:“那就怪了,你们的人不会神到了我连一个也发现不了吧?我只看见了穿着警服的公安,没看见便衣呀?”
“我的人真全都派出去了!”
“肯定有问题,你赶紧坐车到街上去看看。”
于效飞他们这边还在进行详细的讨论,忽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一个公安局长抓起电话,便衣队长的声音在那边响了起来:“你的人把我的人全都抓起来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次任务非常重要,所有人都高度紧张,公安局派出去巡逻的人越看那些穿着便衣的人越可疑,干脆把他们全都扣了起来。
于效飞大笑:“几个部门联合行动,真得有个协调的办法。”
正在紧张侦察的时候,天津市公安局又传来情报,据线人透露,崔铎住在前门外街一个地方。
情报已经详细到了这样的地步,更加好察了。
于效飞他们马上到街道办事处调查。从临时户口里的登记上看,那个人伪装成从香港来京做丝绸生意的商人,但从不外出和任何人联系。
于效飞和曹之科长分析:“此人来京5天,来的时间,居住的地点,行为动向基本与刺客一致,十分可疑。”
最后,于效飞一拍桌子:“就是他了!曹科长,立即放弃其他一般的嫌疑分子,立刻逮捕重大嫌疑犯崔铎!”
崔铎的住处在繁华的商业中心,它是闹中取静,独门独院,是一座典型的四合院,院里优雅别致。据侦察,院内只有崔铎一人住在北房,东、西房空着,他平时连屋都不出,院子里静悄悄的,象无人的空宅。看来,他是尽量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一直坚持到7月1号那天。
可是,整个北京都已经在共产党的控制之下,这种对社会的掌握从公安局一直贯彻到居委会、再到每个居民,崔铎身边的一切都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被侦察得一清二楚了。侦察人员无声地来到崔铎住处的周围,按各自的分工控制了附近的交通要道。
下面是最后的行动时刻了,几十个侦察员敏捷地登上北房、西房房顶,设置好了火力点。于效飞轻轻一纵身,来到了崔铎住的那个屋子的房顶。曹之让一个侦察员用力往北房门口扔了两个石头块,想要惊动崔铎,让他出门,然后屋上的于效飞再飞身而下,来个恶虎扑食,将其擒获。
此时的崔铎正在酣睡,外面一声巨响,崔铎立刻翻身跃起。但他没有马上从屋里跳出来,而是稍等片刻,用凉衣杆轻轻掀起一点窗帘角,用镜子的反射来窥视院子里的情况。
于效飞心想,崔铎果然名不虚传,确实是经过训练的,而且十分的老练巨猾。但是必须要想办法让他出屋,要冲进去,就是他占优势了。
于效飞朝那边房顶的曹之打个手势,曹之马上大声喊话:“崔铎,你听着!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侦查科的,我的任务就是来抓你崔铎的,我们知道你的武功很高,枪法很准。但是,你周围已埋伏着几十名侦察人员,我们也全都是弹不虚发的神枪手,如果要负隅顽抗,我们会将你当场击毙!”
院子里仍然是一片寂静。
曹之又喊道:“你要是主动投降,还可以争取宽大处理!”
崔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片刻,他从窗户将两把盒子枪扔了出去,表示投降。
于效飞故意从屋顶重重跳下,砸得地面“咕咚”一声。
崔铎立刻朝发出声音的地方开枪,但是,在这种射击死角上,他怎么可能击中于效飞呢?
于效飞大喊:“火力掩护!”
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屋顶的瓦片纷纷落地,从对面射来的子弹穿过窗户射进屋内。于效飞利用这一机会,破门而入,惊魂未定的崔铎来不及反抗,已经被于效飞一脚踢飞了枪。
尽管没有找到那个潜伏送情报的特务,但是毕竟制止了对国家领导人的暗杀。于效飞松了一口气,赶紧回上海。
1949年8月的一个晚上,天黑乎乎的,下着瓢泼大雨。一个特务正在锯中南海外面水渠上的钢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