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丝的小雨从空中降落,雨点是那样小,雨帘是那样密,给秦家村群山披上蝉翼般的白纱。
卢欣荣穿着蓑衣,挽着裤脚,深一脚浅一脚在刚开垦的万亩良田中,率领众人挖沟排水。
半尺高的水稻浸泡在水中,都快要被全部湮没。
卢欣荣抬头忧虑的望着满天的乌云,长叹一声。
这贼老天,要是再继续下一周雨,怕是今年就要颗粒无收。
南方天气热,一般都是种双季稻。原本他还信心满满,争取种一年养一年良田,如今看来,恐怕难矣!
还是卢督说得对,大明天灾不断,确实需要从南洋之地贩粮,方能解决大明饥荒。
就这鬼天气,哪怕再勤劳也没用。
思考间,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一队留下,二队、三队回去洗澡,喝点姜汤,千万别感染伤寒。”
卢欣荣蹙着双眉,大声叫喊。
二队、三队基本老者居多,百人为一队,经不起风吹雨打。而一队则是壮年,秦家村护卫队挑选后剩下的优质劳力。
“卢赞画,您也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便成。”
一队队长李壮是从鞑虏手中解救的大明百姓,从赵县一路追随过来,甚为贴心。
卢欣荣摇摇头,默不作声。
他不放心,这里凝聚着他的心血,更承载着希望。
人的一生很短暂,在没有家庭背景的情况下,要不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要不跟对人,跟随对方做出一番事业。
否则,多数人泯然众矣!
现如今,如此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有何理由不努力奋斗,争取从秦督的众多部下中脱颖而出,争取显贵人前?
于此同时,秦家村护卫队的校场上,八百队员冒着风雨,全身湿漉漉的举着木刀、木棍,踩着四溅的雨水,大声嘶喊,冲向余佑汉带领的两百天雄军将士。
这是他们一周一次的对抗赛,风雨无阻。
“列队,变阵,杀!”
站在队列中的余佑汉望着带头往前冲的张云,眼里没有一丝感情,口里冷冷的突出杀字。这是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是训练。
犹记得当日离开德州,好友秦浩明交给他的任务就是练兵,练精兵,宁缺毋滥。
“佑汉,记住喽,既然是军人,给我往死里练。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方能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这是对他们负责,相信你应该明白。”
明白吗?
当然明白。
战场上,刀来枪往,只要有一丝惧怕之心,手一慢,力气不到位,死的一定是你。
特别是对上凶残的鞑虏,唯有抛弃任何恐惧的心理,方能把平常训练的结果展现出来。只有杀死对方,才能在战场存活下来。
故而,今日的种种手段,既有自己的思考,更多的还是秦浩明写满十几张纸的练兵手册。
“哈哈哈……有进步,再过几个月,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
风水中,八百人的护卫队,像一群残兵败将,人人身上带伤,全身脏兮兮,包括张云在内,也是一脸淤肿。
可他不以为意,突出口里的血水,哈哈大笑。
张云是在冲锋时,与余佑汉对战,被“斩”落马下摔肿脸。
这种对战除了将武器换成木制外,其它的丝毫不渗假,稍有差迟同样会丢掉性命。
张云被斩落马下,惊得护卫队呼嚎抢救,他却当摔肿的是别人的脸,跄踉爬起来继续上马猛拼,就象一头盯上了猎物的独狼,不折不挠,不死不休。
将不惜死,士不惜命。
两百天雄军将士,就是磨炼护卫队的磨刀石。
拳头木棍,每天对拼不休,杀声满营,冲霄贯日,个个拼得衣衫染血,伤痕累累。
同时,护卫队和天雄军的差距在渐渐缩小,虽然是八百人打两百人,但他们是精锐,是百战余生后的天雄军精锐。
依据秦浩明口信中说,只有跟他们一样强,才可以上战场杀鞑虏,否则,只是送死而已。
犹自得第一次对阵,张云信心满满,八百人打两百人,那不是稳赢吗?
结果,只是一刻钟,他们就全部被打败。
错了,是许多队员逃跑,被两百天雄军将士的杀气所吓,一溃而散。
现在,依据秦浩明的的手册,张云还制定了周详的奖罚机制,不听号令,消极训练的轻者杖,重者永远退出护卫队。
对战赢出一方可以大鱼大肉,输了的一方只管饭饱,无菜无肉。
作战勇猛,表现突出的有赏银拿,受重伤的同样有丰厚的奖金。
若是在训练中意外身亡的,全军一齐为死者举行隆重的葬礼,同时给死者家属发放一百两抚恤金,家属统一由秦家安排。
这绝不是普通的训练,这确确实实就是往死里练,要嘛成为尸体,要嘛成为强人!
当然,要想这样训练将士,一切都是建立在钱财雄厚、物资丰富的基础上。
像大明其他部队,能够三天一操练的就算精兵,每天两顿的生活,哪里有体力操练?
故而,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地主、乡绅的私兵,比大明正规军的战斗力还强。
用这种方法训练,才短短三个月时间,便卓有成效。
虽然放眼看去,满营皆是伤兵,但只要走进大营,就能感觉到一股肃杀凝重之气扑面而来。
士卒的眼神变得森冷,身上开始透出凶悍的气息。假以时日,经过几次真正的血战,必然成为悍不畏死,杀气腾腾的虎狼之师。
对阵完毕,张云正在营房中忍着伤痛,浑身涂抹跌打伤药,新宅来报,叶家公子跪在院里负荆请罪。
“让他滚吧,就说看在叶小姐的面子上,本少爷不计较了。”
张云淡然的说道。
张云现在与士卒同吃同练,晚上也住在军营里,还不时搞些夜袭演习。
经过训练,他逐渐成长起来,或者说,心气也高了,区区一个临浦纨绔子弟,他真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