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阴风呜嚎,街面上冷冷清清。
忽然一队人马从总督府边门打马飞奔远去,马蹄声滚滚。
过不多久,马蹄声在位于福州城南的一座庄园前停止下来,五百多道骑兵身影刀枪出鞘踏着干燥的泥土,朝远方那座写有赵府二字的庄子推了过去。
一阵冷风吹过,天上开始下雨。
雨越下越大,滴答滴答打在瓦片上,顺着屋檐落下,织成珠帘。
府中主人赵东晨有些疲倦的放下账册,走到檐下望着哗哗的雨幕,吸了一口清冷的水汽,对屋中的父亲笑着说了一句:“但愿货物没有遭到雨水……”
话还未从说完,突然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像是从院门那边传来,声音很惨烈,就像人临死前发出的绝望和恐惧的哀叫。
“怎么回事……”青年望向传来惨叫的那边时,一个五十多岁的人皱着眉头从屋中走出,紧接着又是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目光陡然一凛,返身回去从墙壁上取过一把刀:“难道事发了,赶紧组织人手……”
匆忙召集人手过来,老人指挥几名心腹:“将家中所有人集合在正厅,组成阵势休叫明军各个击破。”
周围人散去,赵东晨也寻了一把长刀护身,看了看父亲镇定的握刀立在檐下,他便也是学了起来,刚把剑尖立到地上,前院升起浓烟,火势朝这边蔓延过来。
不久之后,凄厉的惨叫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过来,旋即便是一串嘈杂沉闷的兵甲碰撞之声。
“杀!”腰刀挥出。
大雨哗哗而下,冲刷地面粘稠的血浆,慌慌张张的脚步踩过去,慌乱的身影到处乱跑,视线左右,到处都是劈翻倒地的尸体。
随后,脚下被一具还未死透的身体抱住了脚脖,摔在血水当中,情急中这名家仆用脚去蹬踹那名年纪颇小的丫鬟。
哗!
积水四溅,李想转头看向另一边,刀锋照头砍了过来,无头的尸体向后倒下,人头在地上滚动,一脚将头颅踢开,继续追杀其余乱跑的身影。
整个庄子混乱起来,有人还在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开门的一瞬,屠刀就砍在面门上。
随后杀人的身影冲进屋里疯狂的挥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传出时,鲜血溅在窗户上。
庭院、廊檐下洒满了血水,尸体横陈铺开,穿着红色鸳鸯战袄追逐人群,不管男女老幼,杀过去,挥舞刀锋劈死。
就算有人想要翻上墙壁跳墙逃离,也被长枪钉死在上面,整个庄子前后左右,数百挥舞兵器的身影涌进来。
当人杀进来的时候,纵然庄内做出反应,却也于事无补。
偏偏又是碰到一条筋的李想带队,时刻牢记秦浩明的话,敌人没有放下武器投降,一律杀光!
中心庭院外侧的厢房、外院的仆人、丫鬟、房门、护院几乎被涌进来的大明将士屠戮一空。
逃无可逃。
屠杀推进至中心主家宅院,赵家尚有几十人朝那边奔逃过去,其中还有许多护院、家将,但此时已被对方杀的胆寒,敢抵抗的大多已死了,溃散的人群传来哭叫的声音。
一名中年妇人拖着两个幼小的身影,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另一只手将差不多年岁的男童推给前面一名丫鬟。
“你快带上二公子……你跑快一点。”
那丫鬟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那名孩童,后方,粗大的脚掌哗的溅起水花,一柄长刃划过雨帘,水滴碰到刀身破碎裂开,拖出一道真空的痕迹。
下一秒,便是噗的一声,血肉撕裂的声响,那丫鬟伸手停了下来,时间好像放慢了,幼童在她视线里慢慢撕成了两半。
鲜血溅上她脸上时,发出“啊!”惊恐的尖叫。
魁梧如山岳的巨汉走到她身旁,看了看地上断成两截的尸体,伸手抓过孩童发髻,将上半身提在了手中,反手一戳,将还在尖叫的女子从口中插穿,拔出后,身形继续行走在瓢泼大雨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蔓延过去。
急骤的大雨之中,赵府上的正厅,侥幸活命逃到这边的不足百人,孩子的哭声,伤员的"shenyin",混乱不堪。
脚步声渐近,一名高额隆鼻、面带刀疤的大明将领自外行入,身后左右自有数十名状似虎狼、凶气充盈的甲衣护卫簇拥跟随。
提着带血的腰刀,大步而来,出现在了父子俩的视野之中,他望着那边,露出了狰狞。既然要为建奴做事,那真的就必须死。
顾盼之间偶尔流散出来的精光,透出一股寒冷潮腻的阴鸷,望去已经让人感觉不似善类。他身上外罩轻甲,随着行动在甲片的缝隙隐隐露出内衬山岳章纹的衫袍。
除了眼神之外,此人相貌倒是古拙厚朴,正是秦浩明的夜不收将领,千户李想。
视野中,将士们水泄不通的围拢到了这边,正厅四角的护院家将拼命的抵抗,然而终究人少。片刻之后,尸体堆砌在檐下。
雨中,面对正厅大门的将士退开一条道,那浑身湿透的高大人影走了过来,对方身旁一道更加魁梧巨大的身形上前,从手中扔出了什么东西,抛向了这边。
一滴鲜血从空中溅在了脸上,赵东晨擦了擦,指尖上是一抹血痕,嘭的一声,摔在他脚边的是半截幼小的尸骸,正是他的二子。
“啊——”赵东晨跌跌撞撞跑来抱起地上的尸体哭出来,随后一把抓起脚边的长刀又是啊的一声,朝雨中冲过去。
旁边的老人一把将他拉回来,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雨中那道身影,双唇发抖,张口道:
“我们赵家老老实实经商,你们却到我府上肆意杀戮,是何道理?”
李想只是静静的站在雨中,然后挥了挥手,周围有人从柴房找来干柴堆在檐下,雨中的身影慢慢走过去。
赵东晨刚举起刀,大氅掀起,带起一连串的水珠,反手一刀劈的对方踉跄后退,李想一手悬着腰刀,一手搂过老人的肩膀,声音狰狞道:
“你们老老实实经商?你们要是老老实实经商会有灭门之祸?
身为汉人,你们赵家族长赵东林替建奴做事,真以为他躲在辽东,我们就不知道?”
“啊……”老人大声嘶吼,脸上青筋条条大叫,“严崇年……”
“哦?”李想眼珠一转,仿佛想到什么,拍拍他肩膀,“还真不是这孙子说的,看来这小子不老实,都快要死了,还替你们遮掩。”
叹了一口气,李想继续说道:“想不到你们为了钱财,居然连祖宗都不要,如此替建奴卖命?
不过没关系,为建奴做事,你们都要断子绝孙!”
轻声说了句,随后推将对方推回屋中跌倒,转身重新走回,举起手臂,手指勾了勾,屋檐下,众人点燃了火把,扔到柴禾堆上。
噼啪燃烧的火苗渐渐引出大火,几个呼吸间猛烈燃烧起来,屋中赵家的家丁、家人闻到浓烟,惊慌尖叫的想要屋中跑出。
然而房门嘭的关上,点燃的柴堆被人引到了这边,将去路封堵。
“放我们出去……咳咳……”
“……我们什么都没做过啊,求求放过我们吧!”
剧烈的火势烧着了屋檐、门窗,弥漫的浓烟在屋中呛出的是人密集的咳嗽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中,有人冲出火焰,全身的衣服带着烈火跑到雨中翻滚,转眼被人钉死在地上。
“恶贼——”
赵东晨站到门口,他已全身是火,声音洪亮自火中嘶吼:“我告诉你!赵家不会就此断绝……”
房檐轰的垮塌下来,埋葬了惨叫的声音。
屋外,李想脸上刀疤抽搐,笑了笑,以秦督的手段,为建奴做事,想要不断子绝孙,很难!
“全部检查清楚,不留一个活口……”
一刀劈开雨雾,高大的身躯踩踏着积水,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