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还真不忍心称之为眼,灰白的眼球下是布满血丝的眼底,看起来恰好与正常人的深色眼瞳,浅色眼底相反,活脱就是一个怪物。
“他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月月被那双血眼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禁抬头去问赫连狱。
“怎么?大长老也对本王的女人感兴趣?”赫连狱唇角一弯,邪气飞扬。
听到赫连狱的话,月月不由得一阵恶寒。只要是雄性,无论是什么,凡是多看自己几眼的他都要趁机吃个醋吗?
“靖王的女人,果然稀奇。”声音还是那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可是奇怪的是这个老人的长髯竟然纹丝没动,让人很是怀疑,刚才的话究竟是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稀奇?此话怎讲?”赫连狱剑眉一挑,问道。
老人不再说话,只是似乎意味深成地又望了月月一眼,然后合上双眸,静的又像死了一样。
赫连狱出奇的没有愤怒,只是困惑地看着月月,从头到脚,从脚到头,最后无奈地摇摇头,牵起月月的手朝栏杆走去。
他就是墨云海的大长老吗?月月跟在赫连狱的身后,满心疑问地回眸张望。第一次见面就说她稀奇,莫非他真的能看出什么?
“月月你看,那就是传说中的墨云海山脉,中间那座主峰就是你上次去过的地方,因为山顶常年累雪,雪下又藏有无尽的宝藏,所以得名雪宝顶。准备充足的话,从山下到山顶至少需要五天,当然如果是寻常百姓的话,可能走上一个月都未必上得了宝顶。赤臻已经献出地图,我们可以绕过毒瘴取捷径登顶,虽然地势险恶,但是总好过直面那些让人不胜提放的东西。”赫连狱一头墨发随意挽起,素衣广袍,软靴大袖,如果忽略他身后威严的轻骑侍卫,这番景象还有点儿风liu才子携美同游的意境。
随着赫连狱手指的缓缓移动,月月痴痴地望了一会儿,突然心中一惊,好似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是还要去吧?”
“本王一定要亲自登上去看看,才知道如何毁掉这座到处弥漫贪欲的山峰。”猛然间收敛所有的兴致,赫连狱的眉目之间立刻生起了无限的王者气派。
这话听得月月一头雾水,于是继续问道:“毁掉?为什么?你当初费那么大力气zhan有这里不就是为了得到它无尽的宝藏吗?”
“就是因为得到过它,本王才更清楚的知道,无论是谁,只要得到它的一块边角就足以灭掉一个国家。趁现在还来得及,必须要让它永远的消失。”赫连狱决然道。
“看来有些东西与其拥有还不如毁了,省得谁都惦记。”月月若有所思的轻叹道。她亲眼见识过那片璀璨的yu望,真的是异常诱人。
“可以简单的理解成这个意思。”赫连狱柔和下眼光,诧异地望向一脸平淡的月月。曾几何时他一提到要毁掉这里的时候,朝野上下无不上书相驳,就连皇兄也是一脸无能为力,可怜的那些人啊,只看到它的繁华却看不到繁华下的罪恶与毁灭。而伫立在他身侧的这名少女竟然会肯定他的决定,怎能不让人欣喜惊讶。
“如果凤于漠也是这样想的,那这场仗打得就真是太可笑了。”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反正月月就是感觉凤于漠亲临墨云海绝对不简单,况且在那个满是原矿的空山里面还有他们共同保守的秘密,以及她没来由的相信凤于漠不会说出那个秘密。
赫连狱轻蔑地一笑,冷嘲热讽道:“他?他怎么会这样想?他想的只能是如何壮大他的铁骑,好与本王的轻骑较个高低。”
“小人之心。”月月撇着最嘟囔道。
“瞿月月,凤于漠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竟然敢在本王面前帮他说话?”赫连狱面色一沉,话语间已然多了愠恼。
“只为争一口气,就让这么多人去送死,你们两个简直就是疯子。”她又没记性地跟赫连狱顶嘴了。
赫连狱咬咬唇,像是在发泄什么,最终还是压抑下来,冷冷说道:“至尧的铁骑都杀过泯水河了,难道本王还坐以待毙的等着凤于漠给本王个原因吗?”
“既然早就杀过来了,为何还不攻城?”为什么他们说话的时候必须要像斗嘴一般才能继续。
“鬼知道他在想什么?”赫连狱眼梢微微一挑,斜斜地看着月月,眉头轻蹙,想恼未恼,转身便走。
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转角,月月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这次口舌之争好像是她赢了,但是赢了又能怎样,赫连狱还是赫连狱,靖王还是靖王,这场战争已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月月垂下眼眸,追随着赫连狱的脚步往转角走,突然被一声低沉轻唤住了无奈的步伐。
“姑娘!”老人再次睁开双眼。
“你叫我?”月月滞住脚步,轻声问道。
“老身之所以帮助靖王就是因为他承诺要毁掉这座邪欲之山,可是想要毁掉它谈何容易。”老人的声音就像是木槌敲在锈迹斑驳的铜锣上,闷闷地响得胸口难过。
“不是有赤臻的地图嘛,炸掉那个雪宝顶就好了。”月月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这一切要想成为现实,恐怕得是赫连狱胜了凤于漠之后的事情了吧。
“毁掉宝顶就像开启了一个装满金银财宝的深坛,后患无穷啊。”老人眼中闪过一抹痛苦,直叫看见的人心酸。
闻听此言,月月心中一动,急忙压低声音问道:“那该怎么办?你知道的,对不对?”她确定,这个墨云海的大长老一定知道那座空山的秘密。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远处那一片连绵,好似目送深爱已久的恋人离开一般。
“你是墨云海的大长老,你一定有办法。”月月往前挪了一步,刻意又压低了一些声音。
“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那么做了。何必留它到现在,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一次一次去那里送死。”老人目色哀伤,眼底的血腥一下子狰狞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月月轻蹙秀眉,心中隐隐生了几分不安。
“老身看得出来,你是靖王心里的人,只希望当更凶猛的yu望列在世人眼前时,你能劝住靖王爷,不要动摇毁山的想法。”老人说得很慢,好像要把每一字都说进月月的心中似的。
“大长老太看得起小女子了,我只是靖王府中的一个奴婢,人微言轻。何况世人受苦受难又与我一个弱女子何干?”月月苦笑道。
“墨云海有难,雪族后裔怎可袖手旁观,好歹宝顶也是雪族曾经的栖息之地,宝顶上的东西都是你们留下的,墨云海一族守了这么多年,信奉了这么多年,虽然现在雪族已经消弭,但是宝顶的秘密我们始终没有外传,为了保护它我们的族人已是朝不保夕了。”老人突然激动起来,低哑的声音就像猛地敲破了铜锣一样,沉沉地压在月月的心上。
“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我娘从来都没有跟我提及过这里……,我想我帮不了你们……”月月的眼光胡乱地四处游走,那些缓台上的轻骑侍卫多数已经随着赫连狱离开了,只留下四人分别守着一个边角,神色凝重却是望向城外。
“唉,既是如此,到是老身强人所难了,姑娘请放心,雪族身份特殊,老身绝对不会泄露半句。”老人长叹一声,合上眼眸,颓败在藤椅之内,整个人顿时消弭了生气。
雪族是吗?月月只是听娘提起过,而对它的了解也仅限于知道雪族女子拥有百年不老的容颜,就像她的娘亲,四十多岁,却依然皮肤嫩滑,一头墨发更是让人啧啧称奇,她还记得第一次看着娘亲将黑发挑染成花白时的惊讶,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自己长大之后也会像娘亲一样,永远不会衰老。
突然而来的记忆牵起一阵莫名的心痛,红颜不老又如何,若没有人知心相伴,也只能是独守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