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火紧张的模样不像虚张声势,月月静下心来,眼光缓缓地游走,耳朵警觉地聆听着周围的异常。
突然,一队巡逻的轻骑从一座营帐后转了出来,步伐整齐得从眼前经过,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月月已经悄悄地看出了几分蹊跷。
于是,月月未动,而银火已经抢在她身前甩出一鞭,直扑向最后一名轻骑侍卫的面门。
躲闪,回击,再攻,几个来回下来,银火已经纠缠进了侍卫的包围圈。瞧着那貌似拼命的景象,月月唇角轻轻一动,扯出了一抹鄙夷的苦笑。
她真应该感激赫连狱,是他,教会了自己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是他,教会了自己即使是亲眼看到的事情也不一定是真的;是他,教会了自己如果淡定;还是他,教会了自己如何薄情。
果然不出所料,双拳难敌众手,银火故意漏了破绽,鞭下溜走了一名侍卫。
月月依然未动,眼睁睁地看着那名侍卫举着兵刃就朝自己劈来,眸光一寸寸冷了下去,心里也一点点凉了几个透。兵刃在月月额前猛然收住,刀锋夹带的风势仅撩起了月月的一缕留海。几根断发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本来还激烈的争斗,就这样在月月的冷眼旁观下,渐渐消弭了声势。
轻骑侍卫的眼中全都是清一色的尴尬与无奈,像是犯错的孩子一样,垂下手中的兵刃,老老实实的在银火身前列成一排。
“真是没用!都该干嘛干嘛去!”银火咬着牙,恨恨地低声骂道。
侍卫们脸颊微红,低着头,提着兵刃,整齐划一地对着银火施了一礼,然后脚底抹油,一路用跑的,奔回了休憩的营帐。
“呵,这也是你主子的主意?”月月呵呵一笑,却是满心凄凉。
“不是!我自己想的。”银火一边说,一边弯腰拾起侍卫丢在地上的灯笼,然后故意低着头使衣袖擦着灯罩上的灰尘,却不敢直视月月的眼睛。
“你想试探什么?”月月扳着脸冷声问道。
“试探你会不会功夫,功夫有多高明,在你对王爷不利的时候,我能在几招之内制服你。”银火快人快语,也不隐瞒。
“你就对你的主子这么没信心?”月月眼露不屑,轻笑道。
“哼,我只是担心王爷到时候会心软。”银火冷哼一声,没好气儿的说道。
他跟在靖王身边五年有余,从皇子跟到王爷,从冷漠跟到无情,看着靖王逐渐强大,看整个傲天在靖王的努力下逐渐强大,他的心里充满了成就感,赫连狱在他的心里更是已经神化了。可是这个女子的出现竟然扰乱他主人的判断,让一向沉稳的靖王一次一次的不冷静,看得银火胆战心惊,偏偏这个女子接近主人又是有目的的,他就更不敢掉以轻心,早想找个机会试探,可是铁焰跟得太紧了,虽然安排好了一切却苦于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次机会虽然有了,但是月月的反应却让他失望极了。
听银火如此解释,月月心中顿时不是滋味儿,可是面子上仍然保持一副不屑,故意失笑道:“他会心软,你太高估你家主子了。”
银火微微一愣,还想争辩,不料月月已经轻移起莲步朝着校场的方向走去了。
“轻点儿,被王爷发现我们都得倒霉。”银火几步追了上去,抢在月月身前,食指在唇前一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知道。”月月点点头,低声说道。她也就是好奇过去看看,没想给银火惹麻烦。
越靠近脚步越轻,越靠近校场上的声音越清晰。
“李慕松,好一个李慕松啊!”赫连狱的声音如铜钟一样,朗朗传来。
“赫连狱,既然被你抓住了,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冷傲的声音凛凛的在夜空中盘桓。
真的是他?!望着不远处火光通明的校场,听着那大义凛然毫无畏惧的话语,月月悄悄地放慢了脚步。
“瞿瑞谦,你掩饰的真好啊,不仅逃脱了本王的追杀,还一步登天做了至尧的右相……”
直觉脑中一片电闪雷鸣,月月仿佛被巨雷打中,愣愣的站在原地。
“哈哈哈……”瞿瑞谦突然狂肆的笑了起来,“赫连狱,你快点杀了我吧,否则我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让你好过的一日的。”
赫连狱眼中一沉,冷声质问道:“这五年至尧频频来犯我傲天的边境,难不成都是你怂恿的?”
“那些都是热身,在取得女皇信任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瞿瑞谦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量你也没有多大本事。”赫连狱冷冷一笑,眼光却犀利地扫在脚下男子的脸上。至尧的左右相都是辅佐女皇的文官,而瞿瑞谦竟然能说服女皇带兵上战场,想必他与女皇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我的确轻视了你,小看了你身边的人对你的忠心,否则去年冬天就已经大仇得报了……”
仇?这一个字就像带着寒芒的刀锋一样,狠狠地刺进了月月的胸口。她身形一晃,朝着坐在点将台下的男子再次拖起了脚步。
“你要做什么?”银火眼疾手快,一把扯住月月的臂弯。当他听到瞿瑞谦三个字的时候,脑中顿时一片混乱不堪。五年前截杀失败后,这个人就消失了,难怪全傲天都翻个遍也找不到他的下落,原来是隐姓埋名彻底投靠了至尧。
月月被银火拉住,无法前行,于是回过头,一字一顿地像是询问,又像是肯定地说道:“他,是我哥哥?!”
“原来是你!将本王的三千轻骑引入了墨云海山脉?!好啊,本王还想押你回京再审,既然你如此罪孽滔天,本王就在明日阵前,在至尧铁骑的面前杀了你,搓搓他凤于漠的锐气,这就是与本王做对的下场!”赫连狱声音一落,周围的轻骑立刻应声呼喝起来。
“杀!杀!杀!……”
巨大嘈杂的声音像是滚滚惊雷般在耳畔响起,月月心中又惊又急,身体一挣,手臂一抖,摆脱银火的束缚,奔着那火光的最深处跑了过去。
那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而他又要再次夺去,在她的眼前再次残忍的夺去。命运再次与她开了个玩笑,在她狠狠放下仇恨的时候,却又抛给了她另一份沉重与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