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在山路中遇到的那次刺杀,所有禁卫都被刺杀殆尽,林淙的命危在旦夕,长安家中,被血煞追杀,那明晃晃的剑尖探到他的喉间,林淙脸上也并未出现一丝惊惧,若是她没有即使出现的话,想来那些暗卫也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就这么死了。
莫锦欢眸光更沉,看着湖心缓缓荡开的涟漪,只要将那些暗卫逼得出现的话,林淙所谓失忆自然不攻自破。
可时间过去很久,那湖心几乎连那细微的涟漪都消失,莫锦欢心中暗骂,林淙这王八蛋对自己真心狠!
她立刻腾身飞起,脚尖轻点着水面,到了湖心,便看到那男人沉在清澈湖底,似乎已经没了呼吸。
她潜入湖心,他头上的簪子许是掉了,漆黑的发在湖中散开,衬着那安静苍白的脸孔,就像是水妖一样。
她抿唇,抓住他的腰肢,立刻腾身飞起,将他粗鲁丢在草地上,此时朝阳升起,淡金色的薄光包裹着那浑身是水的男人,修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形成一丛暗影,她用脚踢了踢他,“你死了没有?”
她用的力道不算小,可那人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再次暗骂,低手挤压他的腹部,直到他肚腹里面的水吐出来之后,他还是没有清醒过来的迹象。莫锦欢心生不妙,立刻握住他的手腕,脉象极弱,五脏受损极为严重,他现在可不能死。
她立刻出手拍向他的脸,“林淙!”
可刚喊了一声,手腕却被他飞快握住,他睁开眼睛,凤眸似乎出现一丝迷茫,湿漉漉的,像是无辜的白狐一样。
看到他醒来,她心中的大石头这才沉了下去。
“你刚才喊我的名字喊的那样急,你是不是担心我?”
他的声音很虚弱,可苍白唇角的笑容却极美。
看着他湿漉漉的眼睛,她有些心虚,“谁担心你啊!”刚想要将手收回来,可手腕上的力气很大,像是这人用了他全部的力气握住她,害怕她就这样将他丢开一样。
心房霎那间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击中。
林淙笑的露出牙齿,猛然间将她扯进自己的怀中,不等她说话,便吻向她眼角下的泪痣,低声说道:“在你和潋滟说话的时候,我便想要这样亲吻你。”
莫锦欢瞪大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马上虚弱的快要死的人竟然还有心情轻薄她。
看着那微微张开的小嘴,像是在引诱他一样,他凤眸陡然深沉了许多,抬起她的下颌,便重重的吻了上去。
莫锦欢在看到那陡然变沉的凤眸,那样暗黑的颜色,让她想到了曾经的林淙,一时间所有的防备全部都回来。
这人即便是没有丝毫武功,却极为危险。
心中杀机暗起,无论这人失忆是真还是假,自己似乎总能轻易被他影响到,她并没有反抗林淙这突如其来的吻,林淙这吻没有很过分,只是笨拙的亲吻着她的唇瓣。
林淙眼角余光看到清澈湖水里,她的影子,一阵清风袭来,荡起细微的涟漪。
凤眸移到那双璀璨的眸子,他看到那里面的冰冷杀机。
他唯一记得的女子想要杀了他。
他突然推开了她,捂住了自己的唇,细细的血丝沿着那白皙到几乎是透明的手指流了出来,他的眸中有着苦涩,更深的是难过。
那样灰色的,充满绝望的眼睛,让莫锦欢一愣,原本想要一掌击杀他的手掌顿在半空之中,那样的眼神,让她想到去年冬天,所猎到的那只美丽白狐,那白色到耀眼的颜色因为身上的鲜血,没有显得一丝暗淡,那血像是烈火一样,将那美丽的身子包裹起来,那样炫目的颜色没有遮住那白狐眼中绝望和祈求。
同此时的林淙多么的相似。
林淙低声说道:“我过去对你不好,你想要杀我,我不怪你。刚才你将我丢进湖中是想要试探我有没有失忆是不是?”
随着他说话,血色留得更快,他没有将手移开,那双暗淡的,失去所有光彩的凤眸深处像是突然燃烧起烈火,变得极为晶亮,他继续说到:“你想要我的命,我给你。”
这样一句话,充满着倨傲,似乎隐隐有着她初识时候林淙的影子,可那样的眼神,却不不是那时候林淙的。
看着那滴落到草地上的血滴,她突然升起了一股冲动,不准他说下去的冲动。
“可我只求你信我。我现在真的很庆幸我已经不记得过去发生的事。否则,我一定不会像现在这般坦然的对你说下面的话。你可曾有过那样的一刻,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充满恶意,你什么都不记得,只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似乎是只要找到这个女子,这里就不会空的难受。”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凤眸中流过一丝惨然,他看起来随时都会晕倒,却继续说道:“我想,这个女子大概便是我最爱的那个人。”
莫锦欢喃喃说道:“也许那女子的身影是你娘的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林淙听到她这句话,整个人便晕倒过去,放在唇间的手落在草地上,白玉手心里面都是鲜血。
那张比牡丹还要清妍三分的脸此刻比开败的牡丹竟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莫锦欢并未动手杀了昏倒的林淙,正如她没有去杀当初那白狐。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林淙的眼神和那白狐极其相似。
林淙的头受到重创,他身子原本就很虚弱,虽说潋滟答应了他的两个条件,可潋滟行事无常,若是他没有找到莫锦欢的话,难保潋滟会反悔,将他留在寻欢楼中,成为寻欢楼赚钱的工具,客人的玩物。
还好,他等到了她。可她却将他扔进湖水中,用他的命来试探他。
他睡的很沉,那修长的眉峰皱紧,似乎梦中也不是很开心的。
靳如墨看着莫锦欢淡然如水的神色,那双璀璨的眸子也似乎是因为床上那沉睡的男人而显得有几分黯淡。
靳如墨眸子闪过一丝光芒,遂将手中的汤药放在桌上,笑道:“你这么看着他,他还是不会醒。我已经找了最好的大夫帮他医治,他虽然身子极弱,却并无大碍。只要好生调养便没事儿了。”
“那他怎么还不醒?”他这么昏昏沉沉的睡着,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她第一次见到。
“他太累了。许是不愿意醒。锦欢。”靳如墨握住莫锦欢的肩膀,让莫锦欢的视线放在他的脸上。
看到靳如墨鲜少认真的模样,莫锦欢一愣,靳如墨想要说什么。
“告诉我,你很在乎他是吗?”靳如墨的语气很慢,认真的看着她。他从未见过锦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别人。即便是沐卿沉也不曾。
莫锦欢躲开了靳如墨的视线,却并不是闪躲,而是重新放到昏睡的林淙脸上。
那苍白的毓秀脸庞,那微微皱起的修眉,面对自己的心,她向来诚实。
“他能牵动我的心。”她淡淡道。
靳如墨面色一变,手却不由得握紧了她消瘦的肩膀,莫锦欢似乎并未察觉到疼痛,她的声音冷了几分,“可真的谈不上在乎。林淙这人心思复杂,我断断不会是他对手。若不是此时时机不对,我一定会杀了他。”
她虽然单纯,却不是愚笨。
在湖边,她怎么会不知道林淙看到了湖面上的倒影,她当时已经动了杀机,越是接触越是感觉到林淙很威胁。对于危险,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林淙会说那样的话,许是有几分真心,更许是为了自保罢了。
沐卿沉亲自教养她七年,却还不是一朝之间擒住她,对她下了蚀骨丹。
林淙短短三个多月,怎么可以和沐卿沉那七年岁月相提并论。
从一开始的相遇,林淙就对她有敌意。她又怎么可能会相信,林淙在所谓失忆之后,对她动心?
他说过,他一辈子对不会爱上她。
靳如墨眼神中的紧张散去,他一笑,亲昵的捏了捏她的小巧的鼻子,故作放心的说道:“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还真怕你被这家伙的美色迷去。什么都不管了呢。”
莫锦欢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难道说你被他的美色所迷了?来探探的口风,若是我没有被迷倒,你好下手?”
自从林淙大病之后,靳如墨除了安排大夫之后,什么都没做,连林淙的客房都是管家安排,莫锦欢扛着林淙进来将他放在床上的。
今日突然来,甚至看也未看躺在床上的林淙,必定是有蹊跷。
靳如墨哭笑不得,“林淙在怎么貌美,我也不会喜欢男人。”他心中只放着眼前这一个小姑娘,却偏偏这小姑娘却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看待。
看莫锦欢刚要张口,靳如墨伸手碰向她的唇,却急忙退开,莫锦欢擦了擦唇,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你的手干净不干净啊!”
靳如墨原本是还被手刚才碰到的香软触感而心神荡漾,此时听到这话,无论怎么他都荡漾不起来。
若说大煞风景,无疑是眼前这小姑娘最为擅长的事儿。
他翻了翻白眼,猛然一屁股坐下,喝了一大杯凉茶,才开口道:“沐卿沉派来的人就在外面。”
他果然沉不住气,派人来了。
“他怎么说?”听到这人的名字,莫锦欢心中并未出现一丝难受,就像是听到陌生人的名字一样。
靳如墨看着莫锦欢的脸,心中微微叹气,为莫锦欢的无情叹气。
她的好恶向来是分明,若是你对我好,我便喜欢你,为你去死都行。可是若是你对我不好,在你杀我之前,我先捅你一刀。
“他说,瑞王偕同公主来到洛水,怎能不再洛水多多逗留几日,皇后很是想要公主。”
莫锦欢笑出声,充满讥讽的说道:“沐卿沉还真是虚伪,直接探听我是不是来找蚀骨丹就好,还说秦孟冬想我这种荒唐话。”
秦孟冬若是想她的话,大抵是想怎么让她生不如死才好。
靳如墨继续道:“他说,他已经派了马车来接你和瑞王去他的府中居住。”
靳如墨别有深意的继续道:“信上措辞虽然很客气,可那马车却在府外,那人说马上便是还有十日,便是十五,他说他府中的月色极美。期待和公主还有瑞王赏月。”
莫锦欢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面上神色未变,而手却紧紧的握住,她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到帝京去!
沐卿沉这话是赤裸裸的威胁。十五便是蚀骨丹发作的时候,解药是一个月一次。若是她不去的话,他不会及时给她解药。
“三日之后,动身为好。”一道带着沙哑的嗓音从莫锦欢身后传来,林淙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凤眸幽深。
帝京丞相府沐卿沉负手背后站在花园中,清凉月色将他身影拉的极长。
花园里百花灿烂,春意盎然,百花绵延处一座精致小楼赫然出现在眼前。
那小楼便是锦欢居住的地方。
沐卿沉俊秀的脸在清凉月色里,眼神有着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