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有时如行云流水,白驹过隙;有时则度日如年,一日三秋。
秦芳立在国师殿的密室里,看着面前那一座折腾了二十多天还没完成的佛塑,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还是该换个方法。
那日国师将她叫进此殿,一边同她饮茶,一边教她如何佛度金身。
那天,她开了眼界。
在她的认知里,佛度金身,无非就是那个笔涂刷金粉,或是找人贴包金箔什么的,所以她认为自己这个冤大头,就是得想办法找钱出血。
可是等到这位国师在她的面前展示了一次佛度金身的流程后,她才知道,这不是钱的事。
因为,金粉人家提供,而这个金粉上身,不是用笔,而是用他口中的“佛悟”。
对于这个新鲜词汇,秦芳花了几乎一天的时间才算是真正明白是什么--在进殿前,国师给的那个持咒经文便是修佛悟的,以此佛悟来度金身,修的了多少悟,就度的了多少金。
秦芳连比划带尝试的,在国师的指点上完成了难得的第一笔后,隐隐觉得那和内力非常的相像,若说它们的差别是啥,那就是她以前借用的内力都存在身体里,而这些得自己修,当然这些佛悟也没她体内的内力那么寒气逼人,霸道汹涌。
这一笔的成功后,秦芳就一头扎了进来,每日现在佛堂念万遍佛经让自己心思宁静,而后就在国师殿里开始吟诵着奇怪的持咒,等到国师认为她今日修的可以了,门便会打开,她便入内尝试度金身,有时能成功个一笔两笔,有时一笔竟都完不成。
这种情况下,国师会难得的教她一些运用的方法,而后她就在他的面前再此持咒去增长自己的佛悟,再来给佛塑度金身。
日子每日都是如此。难免枯燥。
好在秦芳本来就心性被部队磨的差不多,而后每日还有万遍佛经修心的,倒也自得。
只是这个进展,真是太慢,而且每次她在殿里的时候,国师也在,这让她想找机会偷看那碧落草藏在哪个佛塑里。也没机会。
“怎么不动了?心不平了吗?”国师的言语从身后传来,秦芳看着自己弄了一半的佛塑颇有些无奈:“国师。我记得你说,深道是最快的,可照这个进度看,似乎会很漫长啊!”
“浅道诵经日日修,十年得的佛悟才当你今日一笔。持中之态,你遍布各处修庙礼佛,所得则为一座佛塑。今日你在此殿里日日修悟度金身,难不成你以为你度一座佛身所需时日会比盖一座寺庙还漫长吗?”
国师拉着调子一派度人的声音,听的秦芳是哑口无言。而这个时候一杯茶已经递到她的手边:“任何事都不能急功近利,浮躁更是修行的大忌,你每日诵经万遍都不能心如镜的话,这一殿内的千座佛塑只怕你要度到白头,倘若你精心苦修,一心一意,三年之内。你便能完成九百九十座。”
“九百九?那还有十座……”
“看你最后要从这里得什么了,得物决定了你最后的修行。”国师说完冲她微微一笑,指了秦芳手里的茶。
秦芳见状,当即低头把茶饮下,便还茶盏到国师手里,再次闭眼持咒的努力修行去了。
三年的时间对她来说。还是耗的起的,既然国师说的这么一套一套的,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给人家当信徒。
苍蕴看着秦芳一派认真的模样,眼里闪过赞许之色。
真经的修习之法,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秦芳偷练。
事实上,他以为秦芳可能会坚持不下去,想要靠别的法子来找她要的东西。但没料到她完全乖乖接受了他的安排,更没料到,她的进展速度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当年陆婠儿虽然没有先天寒体与寒气,但到底是阴日,体属寒,修炼起来也算对路,那是师父都几乎每日一丹的供着她,才能让她花三个月修出入门的第一层,而后开始由她和自己对招,以助提升--药物只能帮到入门首层。
他本来想着秦芳没有这个条件,但这两年借用体内的生之力多少也有些体质的影响,而她的根骨似乎极佳,领悟性也高,所以盘算着,或许在自己日日药物的供给下,也能效仿陆婠儿来个三月进入第一层。
可是秦芳给了他想不到的快速进展,这才不到一个月,她的能力就已经修攒过半,如果再这么保持的修下去,他觉得再有二十天,她就可以达到第一层了。
这样的进展速度,是让苍蕴很惊讶的,毕竟当年他是只用了一个月就修进了第一层,可那个时候,他不仅仅是先天火体,他还有满腔的恨与戾气,这让修炼灭杀之力的他自然是事半功倍的。
秦芳啊秦芳,真不知道是不是你一颗救尽苍生的心,助力了你,否则,你怎么会这么快呢?
……
“主人,今日得来的消息。”青堂主送上了三张帛书,苍蕴伸手接过瞧看,只两眼眉就蹙了起来:“怎么回事?九个人竟无一人回来?”
“主人,属下派出的都是盟中高手,且已经对毒做出了诸多方案,可是一连五次的查探都失败了,属下已不敢再派人前往。”青堂主一连黑郁之气。
他手下都是打探消息的好手,不但功夫了得,个个都是轻功好手,最擅长的就是追踪隐匿,每每查探消息来去犹如鬼魅,难有败手。
可是,自从他受命查探这个来东硕的圣使团后,他就一路挫败,至今不但没有半点消息,连人的尸体都弄不回来--因为根本找不到尸骨。
“圣使团已经走到何处了?”苍蕴闻言蹙眉,心里不免猜想自己的师妹难道修习歪门邪道,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境界不成?
“已到枯叶镇,照这进程速度,应该明日傍晚就能到达东硕都城之外。”青堂主回答着抬头看向苍蕴:“主人,您不会是打算……”
“我亲自去。”苍蕴一脸严肃:“剑盟从来都出于主动之位,全靠消息掌控,若我们不知道这使团的内情,万一有什么,就有可能落了后手。那可不妙。”
“但是主人,我们的人有去无回,足可见那毒尊的遗孀有些手段,属下不敢质疑您的能力,但毕竟太过危险,万一有点什么的,只怕不妥。”
“放心吧。我只是想弄清楚内里的情况,不会去开杀戒的。”苍蕴轻声说着。他虽然不会轻敌,但这个世间能追上他又或超过他轻功的人,屈指可数,他只是去摸清楚情况的,自然不会认为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就算有,他也确信自己可以化解。
看完一个帛书,他去看第二个,这是关于伏山与北武两国之间的消息--它们打了起来,气势汹汹从来只用拳头讲道理的北武。再被伏山指责以及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后,果然是抡着拳头揍人去了。
“很好,密切关注,务必保持双方的战局平衡。”苍蕴轻声做着批示:只有实力越相当,两方才都会不肯罢手,最后拼的必然损失惨重,那他也就可以去收拾残局了。
“是。主人。”青堂主应声后,苍蕴也看到了最后一张帛书,那是关于邢思思的进程汇报。
他们已经走到了燕子沟,再有七八天的行程就会赶到东硕,这倒和他预料的时间差不多,毕竟那些属下在他的威慑之下。是绝对不会让邢思思累上一分,严格控制了行程的。
“派人去迎接护卫,毕竟西梁使团就在她们的前面,未免波及,多做些防护,是必要的。”苍蕴做出最后的批示后,便离开了剑盟。直返东硕王宫。
……
夜,月被云遮住,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苍蕴纵着轻功奔到枯叶镇时,已是夜半三更。
枯叶镇的驿站里歇着西梁此次前来的圣使使团,自然这个时候,随行侍卫围在驿站周围做着巡守与戒严。
苍蕴踏枝纵云跃进驿站院落内时,连墙根处一直叫唤的蛐蛐都没歇声,就更别说那些侍卫会发现他的到来了。
步履若猫,身形若鬼,他快速而轻巧的沿着驿站楼阁迅速探查,一间间的察看。
夜不熄灯,这是江湖乃至外出者的讲究,免得漆黑一片藏匿了谁,所以这三层楼的驿站院落里,几乎每间房都亮着一盏油灯,调的烛火暗暗地,便于休息。
苍蕴时而矮着身形,藏于窗下倾听;时而立于柱后,就着镂空张望。
一路听着少有的窃语,一路上行,直至这驿站三楼顶层。
这里楼层口上还立着侍卫,苍蕴为了便于探查,又不打草惊蛇,便没动那个人,而是一个倒挂金钩就翻上了楼顶,连灰尘都没扑簌下来多少的来到顶层的正中,而后慢慢地取下了上面覆盖的瓦。
室内一抹淡淡灯光如豆,照得屋内昏暗无比。
竖耳倾听,是极为匀称的呼吸之声,显然人已熟睡。
苍蕴转了下眼珠子,取下了更多的瓦片后,轻轻地从这里进入了屋内。
矮身于地,四处瞧望确定没有什么机关之后,他才慢慢地靠近了床帐,以携带的一把匕首轻挑了纱帐。
当纱帐掀开时,苍蕴的眉登时高挑,因为他看到一张熟悉而又让他意外的脸。
姬流云,这里躺着不是他想象的陆婠儿,而是他找了许久都没有音讯的姬流云。
就在此时,姬流云睁开了眼。
他一脸平淡神情的看着苍蕴,亦如长年的不惊不讶:“师兄,三年没见了,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