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了私心,就会缩小一方视界,只关注自己。
姬流云从看到师兄来信,说有开颅这种行医手段时,就早已想要见识一番,因而沈二娘上门描述着惠郡主要救一个本来都死掉的人时,他立刻抱了药箱等物飞奔而来,就希望能见识到她的手段。
但是,他来的晚了些,人,郡主已经救了,而且口口声声里说着的正是他想见识的开颅之术,这叫他实在心痒难耐,正在遗憾错失良机,想不到,开颅的机会就送了上来,眼看着郡主拒绝,他自然是急急开口帮她应承下来,如此他就可以好好见识一番。
可他这自作主张的一句话,就把秦芳给逼在了艰难之处。
她盯了他一眼,赶紧言语:“我不是不救,而是救不了。”
“怎么可能?”姬流云闻言转身瞧着她,眼里有着不解:“这个人你都开颅救了,难道还不能给他开颅了?”
秦芳白他一眼:“那一样吗?这个人是我府中之人,已被送来了义庄,我施救也不过是赌一把抢命的,能救活他来,不过是运气,好不好!”
“那之前那个小孩子呢?”姬流云立时反问,问的秦芳的眉眼一挑:“什么小孩子?”
“就是那个被签令扎进了脑袋里的小孩子,你不也开颅救了吗?”姬流云此刻完全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而这话一出来,秦芳就盯死了他:“谁告诉你的?”
姬流云的眼一眨,抬手指向了沈二娘:“她呗!”
沈二娘一愣,缩了脖子,小声言语:“铁蛋是您救下的,我,我只是说了知道的而已。”
秦芳闻言一时无言。
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苍蕴违背了誓言,但姬流云一指沈二娘,她却也无话可说,毕竟铁蛋做了开颅手术之后,就将养在苍蕴那里,后来苍蕴为救自己又发现了沈二娘这条可助之力,想来告诉她当日的情形,也不过是为了让她更加感恩的来救自己。
所以她一时间倒也没法着恼,可是这样的话却把跪地的韩家男人给刺激到了,他急急地言语:“郡主,求你救我弟弟吧!是我先前言语的大不敬,这都是我的错,我给你磕头求饶还不成吗?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救了我弟弟吧,只要你能救了他,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一百个头!”
男人说着就咚咚的往地上磕头,秦芳见状只能赶紧的把他拉起来:“我不是不救……”
“郡主,奴家求您了!”妇人此时也跪了地:“求您救救我那小叔叔吧,我们的不敬之处是我们的错,这不关他的事啊!您有本事救他的,那可是一条命啊!”
夫妻二人这么一说,秦芳立时就被架的更难的位置上,而屋内几个差役看她的眼神里却是有着忿忿之色,显然是认为她的见死不救是因为她的铁石心肠,是她在对这个韩家的不敬之语玩打击报复。
“郡主……”姬流云此时又要开口相劝,秦芳立时瞪他喝了一句:“你给我闭嘴!”说完她闭上了眼。
众人瞧着她这样子,像是冷而不屑,便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更加传递厌恶,这让沈二娘瞧着看不过眼,急急忙忙的言语:“郡主她不是不救人的,她,她一定有她的难处!”
“能有什么难处?”跪地的男人忽然站了起来:“她都能救了两个人,为何就不能救我弟弟?我不就言语冲撞了她嘛,可我说的有什么错?都城里谁不知道她为何会与当今皇上解除了婚约?还不是她……唔……”
他的嘴被身边的妇人起身迅速堵住:“相公,你别再说了,只要我们好言相求,尚有机会,你怎么能……”
“行了!”就在此时,秦芳睁开了眼,她看着夫妻二人说到:“你们要我救是吧?好,那我有三言说在前,你们只要能应了,我才救!”
听到她肯救,夫妻两个都是大喜过望,立时言语:“郡主请说。”
秦芳扭头迈步走到了那个躺在板子上的人跟前:“我要救你的这位兄弟,要做的就是开颅,而这开颅是有危险的,因为我要打开他的头骨,把他脑袋里的脓肿,都清除掉,整个过程里他随时有危险,如果,在我开颅的手术工程中,他死掉了,你们能接受这个可能会出现的事实,而不讹告我蓄意谋害或是失手伤人吗?”
夫妻两个闻言对视一眼:“他们都能活的,我相信你……”
“不一样。”秦芳很直白的打消掉他的侥幸:“铁蛋那个孩子,我做手术的时间,是在他被穿脑的半个时辰之内,而明仔,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可这位……老狗,从他出事到现在,有多久了?”
“呃,差不多四五个时辰。”
秦芳闻言心里的沉重又加了一分:“四五个时辰,还经历过心脏停搏,又身体孱弱如此,他到底能不能承受这个手术,都很难说。”
“我们接受。”男子在深吸好几口气后,才费劲的言语出来。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已经脑内脓肿了这么长时间,他到底脑袋受损有多严重,可说不清楚,倘若运气好的,顺利手术而不出意外,我也必须告诉你,这并不代表,他之后会醒来,因为一个人的脑袋若伤的严重了,他很可能会永远也无法醒来,又或者,醒来之后比如有残疾,瘫痪,言语不清的症状,这些,你们也能接受吗?”
“只要他能活着,怎样我都接受!”男人已经是红着眼圈的低吼了。
“最后一点,你弟弟他有先天不足之症,我救助他之后,他如果运气极好,撑过了前两关,也并不是完全就没事了,他还有心脏上的病,所以,术后,他还是很可能会……死掉,所以,你确定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我救他吗?”
“这……”夫妻两个此时则是说不出话来。
古人,谁不重体肤?就是留个全尸,那都是一种恩典,倘若受尽了所有的罪都还活不成的话,那倒反而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罪,以至于夫妻两个这会儿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而此时姬流云总算是意识到这一个开颅之后还有他没想到的因果,当即看向秦芳:“他救活的几率有多大?”
“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百分之三。”在得知耽误的时间后,百分之五都达不到了。
“百分之三?”
“就是一百个这样的人里,只有三个能救活。”秦芳说着冲他无奈的轻叹:“你以为我不想救他吗?实在是,几率渺茫……”
“就是再渺茫,也得救!”此刻外面忽然有了一个苍老却洪亮的声音,屋中的人人纷纷转头,随即恭敬行礼,而当一个老者背手迈步进来时,秦芳则挑高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