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有这样的生物,我和大张都盯着她,像看西洋景。
就在那女人接触到血浆的瞬间,她似乎觉察到我们那好奇的目光,突然想到了什么,相当痛苦,一下把那装满血浆的杯子丢到了地上!
“我要吃饭!对不起,我不吃这东西!”女人起了身,对我们两个鞠躬。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们有些吃惊,大张有些恼火:“你把自己当什么了?跟我们这里装什么呢?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
那女人一点儿都不惧怕大张,又起身对大张鞠躬:“我是人,不是妖怪!你给我血喝!对不起,先生,我不喝!”
我把大张拽下:“别着急,去打电话,要食堂准备饭菜,飞行员标准!”
“我就不相信她能吃得下!”大张骂咧咧地去打电话了。
那女人又对我鞠躬:“谢谢你先生,你是好人!”
我说:“坐下,不必拘束,有要求你尽管提,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们说清楚某些事情。”
“好的,请让我先吃饱。”女人冲我一笑。
我心里开始急速地盘算:“首先,可以确定,这女人不是普通生物,这没有错,没有人能腐烂到那种程度还能恢复过来!其次,至于她的技术蓝本是不是吸血鬼,值得商榷。传说中吸血鬼嗜血,不可能在长时间睡眠后起来能够抵挡住血的诱惑。如果不是,她是什么?她有怎样的能力?第三,是敌人还是朋友?洪先生说曾经与她进行过意识交流,洪先生会不会被这人的意识所欺骗?她目前并没有对我们实施攻击行为,是不是因为体质虚弱?在积蓄力量?
我想试探她一下,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好,我只有一把装了银弹头的手枪,虽然上面的卫兵有装银弹头的步枪,但是直接开枪肯定不行。我突然觉得手铐是不是可以试探她的力量,继而,我举起手腕,对她说:“这个,你戴着舒服吗?”
女人摇头:“不舒服。”
“你可以尝试着挣脱它,我觉得你可以。”我进一步测试她。
那女人还真的尝试挣脱手铐,只是她的力量似乎与一个弱女子没有任何区别,任凭怎么使劲,也没有挣断。
“对不起,先生,我挣不开。”
“哦,那请坚持一会儿,我还不能给你打开,请体谅。”我在分析她是在演戏还是真挣不开,就凭一下推开保温柜盖子的力量,还是有可能挣开这手铐的。
大张回来了:“15分钟,食堂伙食送到。”
“哦。”
我拿了份笔录,继续对那女人询问:“你是日本人?”
“是,大阪出生。”
“为什么会中文?”
“很小的时候跟父母来中国做生意,在长春。”
“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说一下吗?”
“对不起,我忘记了,似乎失去了很多记忆。”
“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不知道。”
那一会儿我眼珠子转了五六圈,感情这人记得自己的身世,却记不得我们想知道的事情。真的还是假的?
“你叫什么名字?家里有什么人?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
“我叫,我叫赤铭美幸,我有个弟弟,好像只有这么多,我……我实在记不清楚了。”
我和大张私下研究,谁也分辨不出真假来,一会儿陈部长就要过来亲自询问,万一她要对陈部长不利,那是谁也担不了的责任。
大张有了办法,一会儿看她吃饭,也许可以解释点事情。
说话间,食堂的饭菜送到,飞行员标准,相当丰盛。
我和大张是没有什么食欲,只能看着。
赤铭美幸在我们两个人的注视下,开始了苏醒后的第一次补充。
她吃得很香,也很像一个八百年没吃过饭的人。大张吃惊:“洪先生搞错了吧?”
望着那女人的吃相,我突然觉得有点问题,表面上看,她吃得是很香,但是我总觉得她下咽困难,像一个正常人在吃木头,我不由得心生一计。
我转身,拿过一袋血浆,在手里把玩着:“这个东西,你确定你不需要?”
赤铭美幸摇头,而且非常坚定。
“有意思。”我心里想着,一下把随身的匕首抽了出来,把血浆袋划破,殷红的血水顺着我的手流淌,“滴答滴答”一下一下落到赤铭美幸的脸前。
我舔了一下匕首上的血迹:“味道还不错呢,你真不需要这东西?”
赤铭美幸没有抬头,没有回答,一直在那里吃饭,大口地吃。
我承认,我这么做有些不厚道,但是,这是我的工作,我必须动用任何手段与办法。
大张在一旁看着我有些扭曲的脸,有点吃惊,但他没有讲话,大张粗,但是绝对不傻。
这样的游戏似乎没有什么效果,可是我却看得见她心中的渴望,我说不上这样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但是我知道,她在渴望这些血浆。
我把手中的血浆袋朝远处一扔:“好,你可以不回答我,那么你就慢慢吃,我们把这些东西搬走。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你不要有任何出这间屋子的企图,一旦你的脚跨出这间屋子,我不保证你的安全!明白吗?”
赤铭美幸机械地点了下头。
我对大张挤了下眼:“都搬走,她不是我们想象的,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大张明白,与我搬起那装血浆的保温柜就离开了特别审讯室。
在确定特别审讯室那层层的锁都锁好后,我拿起电话,给上面发了消息:“留一盏小灯,特别审讯室其他灯光全部关闭,秘密观察室电动门打开!”
那年头还没有单面镜,一般观察秘密犯人都通过安在周围的潜望镜这类仪器,我们管那叫观察眼。
我和大张一人把了一个观察眼。
大张问我:“丢了几袋在屋里?”
我冷笑:“一袋。我们看着她,她似乎思想有压力,我们离开,把血浆不经意间留给她,哼哼,我看她这个节目能演到什么时候。”
镜头中的赤铭美幸已经不继续吃东西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我期盼着,喝吧,拿起那血浆喝了,让我确定你的身份!
大张也在观察:“不吃了,不吃了,看来这个飞行员伙食她不太满意呢!”
暗淡的灯光下赤铭美幸起了身,开始徘徊起来,似乎在寻找出口,特别审讯室可不是能随便进出的,这点我毫不怀疑,她飞不了!
又看了一会儿,我觉得不对,她不是在找出口,她是在确定我们是不是真的出去了,狐狸尾巴马上就要露出来了。
她在呕吐,把脸埋在尸土中呕吐,和我预想的完全一样,传说中的吸血鬼是不可能吃得下人类食物的!
那一刻,我的手心都在出汗,她的身份就要确定了,我在桌子下面故意丢了一袋血浆,只要她喝了,一切都明了了!
她在摸索,她似乎失去了意识,这一会儿她才是一个真正的饥饿者,她在地上爬着,在搜寻着。
我和大张都没了声音,仔细看着这一切,时间仿佛都停止了,直到赤铭美幸把那袋血浆一饮而尽。
传说归传说,传说可以当故事听,也许会神秘,也许会好奇,但是当传说就出现在你眼前的时候,我保证你只有恐惧,尤其是当一个女人在你面前拿血当糖水喝的时候!
大张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刘爷,不是鬼子无能啊,是您老太狡猾,现在我看她怎么继续演!”
我也擦汗:“洪先生不简单,搞了个真的来!”
“下一步怎么办?陈部长马上就到,估计得亲自讯问!”
“这个女人有什么能力我们还不确定,一会儿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还是让医务员上点麻醉剂吧。”我思量着,我们可以出意外,但是陈部长可不能出意外,必须得多想点办法。
就在我俩研究的时候,突然同时都闭了嘴,我们几乎一起发现,赤铭美幸,在我们镜头内消失了!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就在我和大张说话的那一会儿工夫,赤铭美幸就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了,活见鬼大概就是说的这样的事情。
“冷静,冷静!”我在心里默默告诫着自己。
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拿起话筒,向上面发通知:“这里是地下六特别审讯处7组刘思远!特别状态!通知内务部队、外务部队全面封锁总部周围,任何人没有陈部长的命令只许进不许出!特别排查一女性,身高一米六零左右,中文不标准,带有东北腔,身穿秋季常服!没有任何证件!此人非常危险!如果发现疑似人员,立刻扣押!通报7组!如果反抗,按一号程序办,格杀勿论!”
大张那边也对着话筒吼了起来:“这里是地下六特别审讯处7组张国栋!特别状态!通知15组神枪手到地下六大窗观察室!地下六全部灯光打开!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许进出办公楼,直到陈部长到来!”
一口气把所有的应急措施传达到上面,这才算出了口气,本以为耍点小聪明挺得意,但是我绝对没想到这个赤铭美幸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我俩眼皮底下消失了。
“啪啦、啪啦”,话筒里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刘干事……这里是……15组……金永飞……这里……”
我这暴脾气!这关键时刻话筒还能受了干扰,这都是有线的,想干扰太难了。
我拿起话筒:“小金!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有人……有人……”
我心想神枪手小金他们都是以稳重见长的,让他们去观察大窗看着点,是什么让他这么慌张?干脆,过去看看吧,反正灯都开了。
我和大张又跑到上面观察大窗,见他们三个人正拿着枪在那里瞄着,样子比我们俩紧张得多。
“怎么了?什么情况,这么慌?”
小金转头,那脸色比哭还难看:“刘干事,里面那女人倒挂在天花板上了!”
“妈的!果然是这样!”我就觉得她飞不了,观察眼是看不到天花板的。
赤铭美幸正倒挂在天花板上,乌黑的头发向下垂着,她闭着眼睛,毫不在意四周的强光,似乎在养神。
我拿起旁边话筒,大声喊:“赤铭美幸!你搞什么鬼!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马上下来!”
赤铭美幸缓慢地睁开她那秀美的眼睛,看着我,似乎有一丝鄙视,似乎有一些嘲笑,她把还沾着鲜血的手拿到嘴边,狞笑着说了一声:“绝不!”
这两个字就像直接灌进我的脑袋一样,普通人不通过话筒是不可能把声音传达到特别审讯室外面的!
我当时就一个激灵,不但喝血,还能上墙,还他娘的能直接灌输意识!就是雷总来了,我怕也镇不了她!
我一把把小金的枪拿了过来,打开弹夹,没错,30发7.62满装银弹,我开了保险,举了枪就瞄准:“听我口令!一起开枪!绝对不能让她继续成长,后果不能预测!”
“准备!”我不能等陈部长了,陈部长与洪先生都交代过,一旦形势控制不了,不要留活口,我们留不起。
我起了杀心,没错,现在的形势我已经很难掌握了。
“等等!慌什么?”
就在我马上要下命令开枪的时候,陈部长的声音出现了。
陈部长盯着赤铭美幸,走到了我的身前:“小刘,事情还可以控制,远不到开枪的程度。”
我的枪一直没放下,我不敢。
陈部长拍我肩膀:“把枪放下,我们进去和她谈。”
“可是,首长,这样我不能保证您的安全!”
“哈哈,安全?进了091这个大门的那一天起,我们任何人都不会再有安全这个概念,我这个老资本家也一样。”陈部长的眼神中,不再是我心中那个老狐狸一样的机灵,而是透着一股身为将领的风范,那里面没有生死,只有使命。
陈部长对小金三人命令:“都上去,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什么话我就不多交代了,半小时以后下来,这期间不许打扰下面,明白了吗?”
“是!”小金看我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那意思是把领导交给我们了,千万小心。
步枪我本不想还给小金,但还是被陈部长收了回去:“拿出诚意来。”
陈部长很冷静,冷静得可怕,这就是一个领导者的城府,一个领导者的心态。“不必开这么多灯,正常照明,内外部队持续警戒,等我下一步命令。如果有什么意外,立刻通知7组雷天鸣同志与9组张云桥同志接管091,一切随机应变……”
陈部长有条不紊地安排完毕,转头对我们两个道:“走,大张小刘,我们进去。”
我和大张把陈部长挡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打开审讯室层层铁锁,我只希望部长不要出现什么意外,再无他求。
厚重的大门逐渐开启,一股尸体的恶臭扑面而来,与翻译们捂鼻作呕的表现不同,陈部长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毛,就又恢复了常态。
赤铭美幸就在我们从观察大窗进审讯室这一会儿的时间,竟然已经落到了地板上,她趴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我不知道她是在演戏,还是从上面掉下来了。
大张贴身护着陈部长,我把手枪背在身后,非常小心地走了过去,即使她演戏,我也可以抵抗她一段时间,大张能带着领导安全撤退,这是我当时的全部打算。
在我前行了还没有两米的时候,地上的赤铭美幸突然起了身,一下就朝我扑了过来,她一下抱住了我!
我甚至看到了她那沾着血的牙齿!我手中的枪立刻就抬了起来,马上就要顶到她的太阳穴上,我心想:“来,你咬我,看我打烂了你的头!”
就在我的枪要顶到赤铭美幸太阳穴的瞬间,一只大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一看,是陈部长!
几乎在同时,怀中突然传来了喃喃的哭泣声:“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我很不适应,这个赤铭美幸什么时候从吸血鬼变成柔弱少女了?就算你是柔弱少女,我一爷们也不能在领导面前让你抱着哭啊!想到这里,我伸手就想推开她。
陈部长又一次阻止了我,他凑到我耳朵边:“抱着,别激动。”
不知道赤铭美幸在我怀中哭泣了多久才停了下来,不知道她何时受了那么大委屈,也不知道刚刚那些诡异的行为是不是她无意识下做的,我就知道我那会的尴尬,那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咱是正经人,姑娘的手还没拉过,现在被一个女人抱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消停了以后,总算又把她扶到了椅子上了。她的手铐已经被挣断了,我想给她换一副,陈部长又一次阻拦了我:“小刘,把手铐给人家拿下来,谁让你铐我们的客人的?”
我心想我这辈子就没接待过这样的客人。赶忙去给她解那挣断的手铐,赤铭美幸竟然还跟我解释:“对不起,这不是我干的,对不起。”
要不是守着陈部长,我早怒了,我心说不是你干的还是我干的?你他妈装也得装得像点吧。
我强忍着,没有说话。
这会的陈部长,一脸慈祥,完全没有了一个部长的威严,更像居委会老大爷。他冲着赤铭美幸微笑,伸出了一只手:“你好,我姓陈,不要紧张,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有我在,谁也不敢、也不能伤害你。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与陈部长的慈祥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我和大张那两张像哼哈二将一样的脸,心理学上讲这叫松弛对应,一般老百姓管这叫有唱红脸的有唱白脸的。我们两个背着手站在陈部长身后,使劲瞪着赤铭美幸那张不安的脸。
赤铭美幸惶恐地看了我和大张一眼,她没有跟陈部长握手,而是起身就鞠躬:“对不起,老爷爷,我叫赤铭美幸,可能刚才我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请别丢下我!”
“呵呵,”陈部长慈祥地微笑,“坐下讲话,坐下讲话,慢慢说,不用拘谨。”
然后他回头看了我跟大张一眼:“你俩一边抽根烟去,站这里跟门神一样干什么呢?去去去!”
我刚想说什么,陈部长对我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稍微离远点,别让赤铭美幸过于紧张。
我和大张离开那桌子老远,悻悻地点上了烟,远远地望着陈部长与赤铭美幸,只是手里的枪一直在暗中瞄着赤铭美幸的头。通过表情看,两个人像一个小女孩在听老爷爷讲故事,但是那一分一秒,对我和大张来说都是紧张,都是不安,都是对于赤铭美幸那神秘身份的期盼。
两个人谈了好久,气氛相当好,陈部长时不时地哈哈大笑,赤铭美幸有时也会心地笑。这样的情形把我和大张搞得很不适应,我们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部长会把气氛缓和到这个程度,说好听了赤铭美幸是客人,说难听了她就是一个犯人,客气得有些过了。
两人的融洽谈话不知不觉中已经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俩人似乎还相当投机,天晓得他们讲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