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_82072“姐姐,肚子里,真的是个小妹妹嘛。”
绵绵戳着她圆滚滚的肚皮,仰脸,好奇的问她。
她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一直坚持喊她姐姐,无论安瑞怎么炸毛跳脚——呃,也是怪可怜的。
“是啊,是……吧。”锦年摸摸肚子,不太确定的回答,不知怎得,安瑞他好像笃定这就是个闺女,她也就跟着后头凑热闹闺女闺女的喊,他那么确定,那应该就没错吧。
绵绵眨巴眨巴眼,好一会儿,突然冒了句,“你该不会是听舅舅说的吧?”居然一下戳破了她的心思。
呃……不过,这个语气,是怎么个意思。
还没等锦年想明白这个问题,绵绵已经当先给出了答案,只见她像模像样的嗟然一叹,“舅舅啊,很不靠谱唉。姐姐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锦年被雷到,半天说不出话。而绵绵小朋友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影响力,兀自语重心长的叹息,“姐姐啊,你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喂,我说绵绵,”锦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舅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这么恨他。
“没有没有。”这回小萝莉倒是很认真的摆手,一本正经“舅舅是好人呢。”可惜末了,还是补充了句,“就是有点傻,会影响下一代啊。你说他这么傻,没事儿生什么孩子呢。”
锦年呵呵强笑……绵绵你这么坑队友,你舅知道么?
不知道这小萝莉玩不玩脸书或者国内的微博,如果玩,她应该是个很棒的段子手。
说到她,其实她对先前那番遭遇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印象,并没有她爸爸的恐惧,当然她也确实没受到什么委屈,途中,墨玉一直哄着她,小孩子不懂事,自然完全相信了,只当是去沙漠一番玩耍。
她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那次“旅游”过后,除了母亲之外,她最喜欢最亲近的长辈就再没出现过。
当然,这一点锦年也不知晓,或许安瑞知道,但从来没向她提起过。他向她如实交代了过去的一切,独独漏下了她。
对此,他只说不甚清楚。
直觉告诉她,他应该是知道的,但是却也没有那份心思去追问。
既然从前不曾开始,今后不会出现,她也不再去计较这些。正如她,感情生活中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想过太多次,相守不必太固执,感情也不用太去较真,人生匆匆数十载,弹指即逝,他们已然蹉跎太久岁月,再经不起耽搁。
抛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再来眺望点开心的当下,这一回,绵绵正是被她那个“有点傻”的舅舅回英国来的时候顺带捎过来的,据说要留英国过暑假。不过平时参加夏令营,偶尔才会来这儿遛遛。
先前在中国也见过她几回,那时候心里一直在腹诽这个小破孩子又胖又娇气,大约是心理因素,现在知道了原来不是他女儿之后,居然看起来要顺眼许多,对于这个改变,锦年都有点唾弃自己。
不过平心而论,这孩子确实很讨人喜欢,活泼娇俏,玉雪粉嫩,会撒娇会打滚,除了坑队友这个特质之外,差不多完全符合理想中的女儿这一标准。
她也就越来越能理解他为何盼着能够有一个乖乖软软的女儿。
渐渐的,锦年也会抱着鼓鼓肚皮幻想,他们的小宝贝,或许,也会是这样可爱的小公主。
也会有一双顾盼神飞的凤眼,极似他,会很爱笑,笑起来两眼微眯,陷进肥嘟嘟的小脸蛋,颊边的酒窝和她一模一样。
她或许也会和绵绵一样,窝在她怀里和她悄悄的咬耳朵,说她老爹的坏话,两人可以同仇敌忾,一起欺负他。
这样,只是想一想,都会觉得满心底的甜蜜快要溢出来。
“小姐,你订的冰淇淋蛋糕好了,上面要写什么字么?”
幻想中断,锦年一时怔怔的,倒想不出来合适的。
“那么,是要给谁的呢?”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惑,热情的老板娘很积极的出谋划策。
这回,锦年没多想,自然而然的就要脱口,“家人……”
“是孩子它爸啦。”绵绵从奶油蛋糕里抽空抬头,适时的补充了句。
“哦,”老板娘暧昧一笑,“给老公的?”
锦年沉默了下,点了下头,颇有几分局促。
“啊,那要不要添一点什么呢。”老板娘满眼冒光,倒是比她还兴奋,“pumpkin?honey哦不,darling怎么样?darling,youi?”
“呃……就写happybirthday吧。”锦年摸了摸发烫的脸,尴尬的摇头,“反正他又不懂,木头一个……白白浪费果酱。”
“好吧。”老板娘看上去有点失望,手势优雅的打个个花。
“啊……”锦年因为她手下的动作而轻呼,在happybirthday的后面,在来不及拒绝之前,鲜活多出一颗抢眼的红心。
锦年瞪着那颗鲜艳欲滴的爱心,脸烫的要烧起来。
“哦亲爱的,相信我。”老板娘拍拍她的肩膀,“爱情需要一些偶尔的小惊喜,你老公一定会很开心。”
锦年干巴巴的笑笑,心里也在呵呵,还开心?他能注意到才有鬼,还不是一口吞掉。
手机铃响,她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接起,果然是他的声音从那头懒懒的传来,“做什么呢?”
“啊?哈!没没没做什么?”她心虚的回答,“带带带绵绵出门遛弯呢。”
“你怎么啦?”安瑞有点疑惑的问,“为什么说话结结巴巴的?”
“没,没事。”心理素质差,果然就不能背后说人坏话,锦年不出声的叹息,连忙转移话题,“那个,你呢,做什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哦,我刚刚打了个喷嚏。”他突然笑笑,语气低沉愉悦。
所以感冒把脑子病坏了了吗?居然还笑的出来?锦年不明所以,顺嘴就道,“那你赶紧吃药啊。”
“感觉有人想我。”他说,声音很无辜很天真,“你说呢?”
甚至都可以感觉到腾腾上升的热气,锦年捂着脸,心下热辣滚烫,嘴唇发干发麻,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欢喜。
她总不能说,呵呵您老人家真是想多了,打喷嚏也不一定是有人想,麻烦您往另一个方面猜猜哈。
锦年嘴巴笨,不擅长说谎,担心多说多错,真把底给掀出来。可是又想,他难得和自己这么心有灵犀,不理人家又太过分了吧,再说这个老男人事儿多还玻璃心。于是纠结了半天,迸出个她觉得既矜持又稳妥的字:
“哦。”
那端彻底沉寂了。隐约还传来若有若无的叹息。听起来,像是沮丧。
“对了,锦年,我还在中国。”他再开口,调侃的语气收起,“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啊?可是……”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究竟是沉默了,只是安静地听着耳边彼此的呼吸。
那样近,那么远。
——可是,明明说好了等你回来,一起庆祝生日的啊。
锦年忽然觉得有点委屈。
只是究竟也没说什么,反正,反正这么多年,习惯了他们也没有一起好好庆祝过生日。
也不差这一次两次了。
她又不是不了解他,关乎这些风花雪月,他总是不很上心。在意的始终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hey,锦年。”他试探着开口,“你还在听么?”
“唔,嗯,”她闷闷地回答,“在的,没关系,你生日快乐,注意身体,吃点药早点休息。”
“嗯,”他说,“我知道了。”
“那就这样吧……我饿了,去吃饭,再见。”
“bye.”
挂断电话,再看着蛋糕中心的那朵红心,觉得心烦意乱,耳边还残留着他的抱歉轻轻绕,怎么也挥不掉。
失望。
沮丧。
烦闷。
然后忽然觉得一切都那样没劲。
“老板娘。”锦年调整了下呼吸,指着雪白的冰淇凌面,“那个,刚刚你想的那句情话,把它画上去吧。”
拉着小绵绵出了蛋糕店,直到街角。
“姐姐,我走啦。”绵绵指着不远处的巴士站牌,一路小跑,“今天晚上就该回去了。”
“嗯……等等。”锦年叫住她,追上去,“把这个带着吧,你不是要去和小男朋友约会嘛?”
“啊……才没有。”绵绵涨红一张小脸,一本正经的挥拳,“我真的是回营地哒。”
锦年并不理她,目光似有若无的瞟过她手里小小的一只蛋糕,“你确定不要?这个可就只够他一个人吃哦。你可就只能一边看着咯。”
绵绵呆了呆,稍许犹豫,“可是,那舅舅呢?”想了想,愈发坚决,“不行啊,他年纪大了,过一次少一次,我不能跟他抢。”
锦年沉默了下,旋即笑笑,努力让语气变得轻快,“他啊,今天有事,回不来了,没关系的你拿去吃吧。”
“唉?”虽有疑惑,但到底是早熟的孩子,绵绵想了想就没问下去。
看着锦年蹒跚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有点难过。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绵绵看见来电显示,正愁火没处发。
“舅舅你太过分啦!”
锦年推开院门,空空的,静静的,和她离开时一模一样。
万籁俱寂。
不知怎得,脑中很突兀冒出这样一个有点孤单的词语,于是整个人突然间也觉得心酸。
掏了掏裙子口袋,发现钥匙没有带,想要去后院拿备用钥匙。然而……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屋子,锦年忽生惫懒,也不是很想去找了。反正,屋内屋外,都是她一个人,都不是家。反正,她所有家当都在肚子里了,在哪儿都一样。
摁下手中开关,院中的路灯一盏盏亮了起来,蔓延到远处,融化在黢黑的庭院里,有如夜幕中闪烁的星辰日月。
这样,好多了。
锦年靠着街灯坐下,仰望天空,一边抚摸着鼓鼓的肚皮,“我们一家人没有分开呢,宝宝,你老爸和我们看的是同一片天空,同一颗星星。是不是?”
小家伙轻轻踢了她一下,算作回应。
锦年笑着拍拍它,合上眼,深深呼吸,倾听夏虫鸣叫,心情舒缓很多。
只是,还是有点孤单啊。
恍惚中,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磨蹭的着手背,还有呼哧呼哧的声音,锦年睁开眼,居然看见——
“贝贝?”
是绵绵家那只大金毛,这回随小主人一同来了英国。
“你怎么跑这儿来啦?”锦年揉揉它的大脑袋,“也不叫唤一声,咦?你这嘴里叼着什么?”
在大贝贝水汪汪的眼神示意下,锦年拿起它脖子上挂着的小小牌子,心中很轻的一阵悸动——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把她气得胃穿孔住院,她在家里和食物作战时,他别扭的不肯低头认错,也是使唤这只汪汪给她传信,送来可口的种种美食。
如今……他这,他这又是想做什么?呼吸急促。
拉近视线,只见脖子上的小牌子上,水彩笔写上的一行英文,简洁明了。
“!”
是漂亮的意大利斜体,唉,他英文写的还蛮好看的嘛,呃……这种时候重点完全错了。
锦年晃了晃脑袋,看着眼前不停摇着尾巴的大汪汪,试探性的问了句,“跟……跟着你?”
“汪!”
它居然听懂了的样子,一个转身,精神抖擞冲她又叫了两声,“汪汪!”
然后一路小跑。
“喂,喂,等等。”
锦年怀着孕呢,撑着腰,笨拙的跟上。
仲夏之夜,夜风温热,满园的栀子花都开了,花香袭的人思绪动荡。一路,心脏怦怦直跳。
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而此时,当下,略显古旧弹格石子路面上,洁白的栀子,铺陈满地,亦如雪。
路的尽头,是一个憨态可掬的……雪人?
锦年呆了一下,可是,可是现在是夏天啊,怎么会有雪人?来不及多想,也不需要汪汪再引导,她跑过去,颤抖着,轻轻抚上那个胖嘟嘟的雪人。
冰冰凉凉的触感,触手即化。
果然是雪人——呃,熊猫形的雪人。
黑黑的眼圈,白白胖胖的身子,冰雪兑成,像模像样的围着围巾,带着胡萝卜的鼻子,手中拿着青青竹枝。
“丑死了……”
锦年抽噎着,捂住嘴,失控的红了眼圈,一边埋怨,又极为小心的拍着那只蠢蠢的雪熊猫,却第三次的收获了意外。
有什么东西从雪人手中的竹枝上落下,是一个淡紫的信笺。
隐隐约约看见一行字,跃然其上,一时没看清。
呼吸再次急促。
缓慢的,她将那张纸很慢很慢的拉近至眼前。
看见三个字——给锦年。
和去年一样。
锦年暗自叹息,算啦,原本也就不该指望他能想出什么甜言蜜语。
只是……
再一留神,发现这居然是折页的,可以翻开,锦年怔了怔,两手一撮。
我最亲爱的。
锦年一下子呆掉,直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字,仿佛那是她刚刚从胡夫金字塔里掘出的古埃及文字。
给锦年——我最亲爱的。
这这这这,这种话居然真的从那个别扭嘴硬的老男人嘴巴里说出来了啊喂——呃,到底也没说出口,还只是写出来而已嘛。
还有……一枚指环。
明显是对戒中女士款,被细心的黏贴在信笺纸上,幽幽泛着光。
疯了,疯了,疯了……
这样胡思乱想着,一边开心一边矫情,还是身体最诚实的开始震颤,无可抑制,欢喜,自心底蔓延至全身,渐渐的,凝聚成眼底的汪洋一片。
一颗颗落下来。
“十八岁的除夕,我欠你一个大雪人,一欠就是八年。”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我这回没有去中国,所以……带不来熊猫。我请教拉普兰德当地的孩子,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堆一个熊猫形的雪人,他们虽然没见过,但还是很积极。明明在冬日很轻易的一件事,却生生被我拖到了夏天,可见,有些事情,一旦错过最好时机,再拾起,真的要难很多啊。好在,都来得及。”
笨拙地,锦年缓缓转过身去,浮光掠影下,应该留在中国的某人,他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他在烟火中,长身玉立,俊朗的容颜忽明忽暗。
安瑞瞅着她的神情,唇角浮现一丝微笑,“失望,是不是?不过如果没有失望,又哪来的惊喜。”
“我才没有惊喜。”锦年哽咽,抽抽搭搭的锤他,“你讨厌,总是骗我,耍我,觉得好玩是吧?”
“好玩,可好玩了。”他笑着拥她入怀,揉着她的脑袋,“谁叫我娶了这么可爱的笨老婆。”这一生,也就只能骗到你。
“明明是你是自己过生日来着,干什么又送雪人又送戒指。”锦年低低埋着脑袋,轻轻嘟哝。 WWW ⊕ttКan ⊕¢ ○
“一个雪人换一个大宝贝,多值啊。”他搂着她,轻吻她的顶心,“这是我过的最好的生日。”
“甜言蜜语,”锦年仰脸瞅他,终于按捺不住心底蜂拥而来的欢喜笑出声来。
“而且,再不送你戒指你该急死。”他忽然恶劣的在她头顶上方笑,“前天晚上,你做梦都在念叨说自己太亏心,那样就求了婚,连戒指都没有……”
“才,才没有!”锦年顿时涨红了脸,“我才不会说这么丢脸的话!”
安瑞挑眉,“我有录音,你要听么?”
锦年顿时破功,愣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安瑞笑着揽她的入怀,“傻老婆。”
“唉唉,不准,不准乱叫。”锦年连忙挣开,气急败坏,“谁是你老婆啦,还没办婚礼呢。”
“好好。”安瑞好脾气的点头,追上她的唇瓣吻她,“差不多一个意思,我等不及了,在宝宝落地前办了好不好……”
“看我心情吧。”锦年将视线转到一边,矜持道,“也看你表现。”
“那你要怎么办?”安瑞无可奈何,败给她了。
锦年促狭的上下打量他,“怎么办我不知道,总之这个不算数,你太没诚意了。”拎起那张小小的信笺,“我什么都没听见。”
安瑞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定要重来一次?”
“是。”锦年骄傲的抬头挺胸。
“伸手。”他叹息,豁出去了,“给锦年,我,我……”
锦年刁难的撇嘴,瞪着他。
他蓦然垂首,黢黑的双眸撞向她,其中满盛的,是猝不及防的温柔与守候:
“我最亲爱的。”
他的手,握住她的,两只婚戒交相辉映。
夜幕被接连爆裂的烟火点亮,他的眼神亦是被氤氲的灿烂明亮,
笑容浅浅,眉眼温柔,生生的惑住了她的视线,颠倒了她的呼吸。
幸好,他们终究是没有错过。
锦年清浅一笑,踮起脚尖,倾身上前,却突然——
“安瑞。”她握紧他的手,失声叫了出来。
“怎么?”
“肚子,肚子……”她攀着他,额头骤然冒出层层冷汗,“好像有点不对劲。”
安瑞脸色一变,抢先抱住她,才发现裙摆上间染了淡淡的血红。
“很痛?”
“不是。”锦年扶着他,喘息着,眉目犹疑不定,“我觉得,你的提议……你闺女她好像不答应。她等不及了……”
下一瞬,二人在彼此眸中看见了相同的震惊。
“不会吧……”
锦年觉得自己差不多就要死过去了。这种疼痛,比先前几次险些流产还要无法忍受。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生个孩子该死地这么痛?
周遭,无数个声音在对着她喊用力,吸气。
可是她哪里还有力气,哪里还能呼吸。
身体深处,那是生命在剖出一条甬道,破土而出的力量。
“我恨你!”她喊出声,带着哭腔,“安瑞我恨你,恨死你啦!”
安瑞站在手术床前,也是恨死了自己,握着她的手,却比她抖得还要厉害,恨他?是啊,她是该恨他的。
都说女人生孩子的疼痛等于同时断二十根肋骨,如果现在他断二十根肋骨能让她结束当下的痛苦,那就断吧!
可是,可是……手臂已经被她握出一道又一道的青紫於痕,然而她依然没有丝毫缓解。
“锦年,锦年……”他握着她的手,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无助而慌张,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不生了,我不生了!”痛到极致,她哭出声来,“安瑞你把你的种给收回去,我不要了,痛,好痛……”
安瑞已经听她哭了有四五个小时,头脑昏昏,有那么一瞬间,似乎觉得这个主意也挺好,如果,如果真的能够就此结束的话。
于是,他真的抬起头,非常认真的看着医生,“那什么,现在不生了行么?”
于是,安瑞就这样被赶出了产房。
产房的门再次关闭的时候,他听见她的哀嚎声再度响起,每一个音节坠落在他心头,都像是在凌迟一般。
早先在孕检的时候,医生就有提到过,这孩子怀的不好,可能会提早来这世上报道。可是,可是……
走廊里,他来回徘徊,心下焦躁。
这早了整整一个月啊!
忽然,微弱的哭啼声响彻手术室。
他下意识地转身,手术门洞开,看见医生手里托着的那个粉红的小肉团。
大脑似乎停转了一个世纪。
所有的镜头都变得很慢很慢。
她被当先推出来,虚脱的躺在床面。
原本顾盼流波的一双大眼,此刻虚弱的微眯着,只留着两条细缝,但却无疑是清醒的,看见他靠近,她嘴巴一瘪,好像很委屈,尽管欢喜也是有的,但更多的还是委屈:
“痛。”
他赶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小手,只感觉到掌心一片冰凉黏腻,尽数被汗水浸湿,心疼的无以复加,拍着她汗透了衣衫的背,语无伦次的安慰,
“乖,乖,都过去了……”
她委屈的扁着嘴,终于忍耐不住,眸中积蓄已久的泪水骤然滑落,竟是像个孩子一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音的比起刚刚那两只响亮多——
呃,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再也不生孩子了……”
“好,好,不生了,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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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拥而泣,剩下护士在一边手足无措,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喂,我说……没人要看看孩子么?”
锦年在一边安睡。
安瑞在摇篮边守着他们的儿子——是的,儿子。
坑爹的儿子。
等了八个月,本来想迎接一个小情人,没想到盼来一个小情敌。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安瑞难过了很久,也只好恋恋不舍的将那些他和锦年精心挑选了太久的小裙子们束之高阁,匆匆忙忙去采购一些男孩子的用品。
一直到很多年后,安瑞都能清晰记得,当目光接触到那张圆圆的小脸时,那种难以言语的酸涩还是瞬间漫延至眼眸,白茫茫一片水汽模糊了他的视野,望什么都是雾蒙蒙的。
当时,他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好奇,却又分外小心的戳了戳那只的小脸。
温热潮湿的触感顺着指尖直直的传到心底,孩子微弱的动了一下,胸口,那一处极深的所在蓦然间升起一种感动,一种血脉相连,骨肉承袭的感动。
小小的一团粉色,呜哇呜哇的哭着。
生命中,好像某一处,终于圆满了。
这是他的宝贝,他和锦年的宝贝。
罢了,就这样吧,凑合养着。
他这样想。
只是……
因为早产,这只小不点分外瘦弱,此刻老实的缩在襁褓中,吧唧吧唧的不知在吃什么,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稀疏的毛发湿漉漉的贴在脑门。
“你怎么这么丑啊。”
安瑞戳戳他的鼻子,又捏捏他的脸,满脸是隐忍的嫌弃,“小猴子一样。”
“你才猴子呢,老猴子。”虚弱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不准骂我儿子。”
得,这称呼改的挺快,比他顺溜。
晨光中,他看见她缓缓睁开眼,灿然一笑。
“终于肯醒了?”他刮刮她的鼻尖,竟是又出了一层汗。
“早就醒了。”锦年吐舌,“抱过来嘛,我再看看他。”
安瑞点头,小心翼翼的把小猴子抱到她跟前,放着。
锦年还不能坐,只能在他的搀扶下勉强搂着小宝贝,看着他红通通的小脸,她忽然又傻呵呵的笑了,“安瑞。”
“嗯?”
“没事,就是想喊你。”她抱着小猴子,偎进他怀中,甜蜜的呢喃,“我很开心。”
他享受她满足的小样子,轻吻她的头发,“锦年,你刚刚睡着,我在给他想名字。”因为不是女儿,之前的名字都用不上了。
“想什么好名字了?”她满怀希望。
“平安。”安瑞深深的看着她,“平平安安的,希望自平安之后,你再也不要有波折,再不要吃苦。”
“你这是给儿子起还是给我起?”锦年苦笑,“而且好土啊。”
“不是听说贱名好养活么……”安瑞嘟嘟哝哝的。
“可你也太不走心了啊。”
“……”安瑞不吭声,“那你也想想?”
阳光灿烂,他拉开窗帘,任阳光倾泻而入。
锦年望着窗外的蓝天流云,温热的阳光,生机勃勃的花草,忽然问了句,“今天几号?”
“二十二,夏至……”说罢,忽然一笑,“嗯,是个好名字。”
以夏日至,致地方物魈,清荒年,驱饥劳,延死亡。
自即日起,阳光灿烂,万物欣欣向荣。
六月二十二,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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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