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司令并不是真正的司令,而是我们村里一个疯子的外号。
他的形象是这样的,蓄着满颌的络腮胡子,头发十分蓬乱,穿得很‘前卫’,衣服裤子破烂不堪,而且颜色也很怪异,不是红搭黑,就是黄搭白……
最逗人的是,他总喜欢将一根草绳扎在腰秆上。
在他眼里这不是一根草绳,而是一条皮带……
在我残存的记忆中,我清楚的记得,还是在小时候的那时,他就已经疯掉了。
但这个疯子并不喜欢平缘无故的打骂别人,他最大的特点只是喜欢自言自语而已。
据村里人传言,他在以前并不是一个疯子,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正常人,只是因为在年轻时受到了一次很大的感情挫折,因而导致精神紊乱,最终变成了疯子。
而导致他感情挫折的那个女子,她又是我一个堂老姑姑。不过,传言始终都是传言,其中到底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谁都不知道,事实的真相,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我想,不喜欢胡乱打骂别人的疯子是可爱的,至少比胡乱咬人的小人要可爱的多。这是我个人的道德观。
当然,我不知道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的观点与我苟同。
记得小时候,村里许多人都喜欢调戏他,将调戏他当成了一种娱乐活动。
每当他在一出现时,总有人会调戏;‘吊起牛司令,捆起牛司令。’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牛司令的反应总会那么的怒不可遏。
但是他也会反唇相讥的回应那些调戏他的人;‘吊起你哦,捆起你哦。’
有时候,如果对方挑衅得实在太过份,他就会随地抄起一件‘武器’,马上追赶而来。
当然,当他还没起步时,调戏他的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特别是我们小孩子,将调戏他更是当成了一种乐趣。
当时,在我们村里有一家针头厂,顾名思义,是一家专门生产针头的厂家,但针头厂生产出来的针头绝不是普通的针头,而是医院里专门套在注射器上面给病人们注射的那种医用针头。
作为乡里为数不多的几家企业之一,针头厂的厂房自然成了我们村一道最靓丽的风景线,而牛司令的房子,又正巧砌在针头厂的旁边,紧紧倚厂而建。
由于牛司令的房子就是用一堆被人家废弃的那种水泥砖和破瓦垒建而成的,所以,在外表上颇为不雅,与漂亮阔气的厂房行成了一个鲜明的对照。村里人都说;一个苦毙屎,臭死一塘鱼。言外之意就是针头厂因为他那间简陋的房子而大大的破坏了自身形象。
针头厂就建在马路旁,我们去学校念书时,经常都要从那里路过。每次从那里路过时,我们小孩都喜欢对着牛司令的房子大喊;‘吊起牛司令,捆起牛司令。’
喊完之后,大家马上就会撒腿跑人了。
因为我们都了解他,我们在调戏他之后,他肯定马上会从房间里跑出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追赶我们。但由于我们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每次的追赶行动,都无获而归。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作为疯子的他,竟然对声音有着极强的分辨力,没有调戏他的人,他肯定不会黑百不分的冲人家揍一顿,而调戏了他的人,他立即就会知道是哪一个。
小时候,我曾经挨过他的一顿揍,原因是这样的;有一次,我也丧心病狂的跟着大家随声附和,大声喊‘吊起牛司令,捆起牛司令。’
结果,恶有恶报,他从屋里马上就追赶出来时,而在大家都撅起屁股一哄而散时,我却很倒霉的被自己鞋带子拌在地上。结果,他很快就冲上来,对我狠狠踢了几脚,踢完之后,他再还怒气冲冲指着我说;想不到连你现在也开始欺负人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惹过他了。
前几年,我回家一次时,向奶奶问起了牛司令的情况,因为在家的那些日子,我就像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似的,不是寻这,就是觅那,结果,我突然发现牛司令他怎么没在视线中出现过。
奶奶告诉我说,牛司令现在已经病得很重了,已经起不了床,大家都说他可能不行了,又没人管他,乡**也不管。
我想,他是个孤苦伶仃的五保户,连乡**都不管,谁还会来管。
万般无聊的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去了他‘家’。
但了他家旁时,我看着那间摇摇欲坠的房子,感到很担心。
但我更感到担心的是,待会进去时,这间房子会不会忽然倒塌下来,然后再将我们一起活埋了,谢天谢地,我的担心并没有发生。
就这样,我蹑手蹑脚来到门旁,然后再将拿扇枯朽的木门轻轻推开,我在将木门轻轻推开的时候,突然,有一股很难闻的气味铺天盖地的朝我迎面扑来。
只见牛司令静静躺在床上,在他的身上盖着一条破旧肮脏的棉絮,他可能是被我在开门时的声音给惊醒了,马上吃力的睁开眼睛,然后呆然的看着我,嘴巴不断嗫嚅着,接着,我看到他的手缓缓的从被窝里伸了出来,然后再颤颤抖抖的指着桌子上一个颜色斑驳垢迹斑斑的旧茶杯发抖。
我想,他现在一定是口很渴了吧。于是我便小心翼翼的走到桌子旁,拿着那个快要发霉了的旧茶杯替他到外面打了一杯水。
他喝水的样子很急,就像是困在沙漠之中快要渴死了的旅人似的~~~
离开后,我暗忖着,自己开门的动作是那么轻微那么的小心翼翼,怎么还是将他给吵醒了。
那副画面始终萦绕在心头,他的身体是那样的虚弱,他的嘴唇是那样的干竭,而他的目光是那样的呆滞却又无助。
回到家之后,奶奶问我刚才去哪了,一个朋友来找我。
我对奶奶说;我刚才去爬山了。
后来,当我再次回到家乡时,竟然又鬼使神差般的向奶奶询问起牛司令的那些事情,奶奶怔了怔,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个社会啊,人吃人,人踩人……’
之后,她什么都没有再说了。
我知道奶奶没有说出来的那些话会是什么,所以我没有再多问了,我悄悄的走到窗户旁,遥望着针头厂所在位置的那个方向,脑海种杂乱无章,眼前就像飘满了棉絮似的~~~
就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大白天,竟然一下子就变成了漆黑的夜晚。
我惊慌失措的大叫一声。
因为我发现自己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什么都看不见了,在我周围,全都变成了一片黑暗的颜色了~
【完,2013年秋,东莞长安夏岗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