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风有些凉,被风一吹,姜岩廷的酒又醒了几分。
这些天,其实只要他得空,都会去鲸鱼腹转转。
大多时候是隐于暗处看望她,面对面的只见过两次。一次对她说很快就会放了她父亲,一次对她说她家人皆安,他也不会为难他(她)们了。
她都安静地听着,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
她恢复的还不错,但难免还有些虚弱,继续调养着……总会好起来。
自从和李瑶台的婚事确定下来后,他开始考虑起另一个问题,就是等她身体好些了,要不要还她自由?
他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他已经明白了自己对她的心意,他赏识她,为她的坚强所折服。
他同情她,为她的遭遇叹惜!
他还……想保护她,不想她再受伤害,再去拿生命去冒险。
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守着护着,可显然那定不是她心之归属,因为他给了她太大的伤害,那种一定会有阴影的伤害。
所以,他要不要成全她的自由呢?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可是这个左思右想,至今也无法决定。
于是,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明知道不该来,最终却还是来了。
夜已经深了,她起居的舱室已然熄了灯,想来她已经睡下了。
不过,他还是轻而易举地开了门,这就是自己地盘的好处。
鲸鱼腹里任何一间舱室都不是全黑的,底层舱室里24小时都有灯光照明,区别在于白天是明灯,夜间是感应灯。
一切都在监控镜头中。
姜岩廷轻手轻脚地走进,动作尽量轻地关门,却在关好转身的一刻看到了坐起来的李群玉,画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群玉盯着他看,而他杵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这尴尬以李群玉平静的开口询问打破,“你深夜来此,是有什么指示吗?”
姜岩廷正了正领带扣,眼睛瞟着天花板,道:“啊,是,是有。”
李群玉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继续说话。
姜岩廷:“其实也不算什么指示,就是来通知你一声,你父亲已经离岛了。”
李群玉沉默。
姜岩廷:“那没什么事了,你休息吧。”,说着转身拉上了门把手。
李群玉依旧没有言语。
放在门把手上的手本意向下压,却一瞬又停住了。转回身,“我说,我把你父亲放了,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李群玉:“可是你把我母亲接来了。还有,你娶了我妹妹。”
姜岩廷一怔,旋即脸色瞬间阴暗了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群玉:“你怕是忘了么,我是做什么的?”
姜岩廷与她对视,彼此眼神交锋,片刻后,他一收眼刀,道:“没错,你还是那么能干,恭喜你痊愈。”
李群玉却尖锐冰冷地道:“以弱女子相胁,你不觉得卑鄙吗?”
“我本就是卑鄙之人,何惧谩骂?倒是你,既然知道她们在我手上,最好识相一点。”
“我和我父亲已经尽力配合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荼毒她们?”
“我怎么荼毒他(她)们了?”
“人不可太恶毒,否则迟早会要遭报应的!”
“那我倒要看看,是怎么遭报应的!”,他突然就发了脾气!
李群玉猝不及防,面色瞬间转为苍白,她不是不怕他,只是不知怎么了,刚刚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也许……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了吧!
她急速转白的脸色一时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气么很气,却又不敢再争辩,最后一摔门,气急败坏而去。
越想越生气,不由边走又边大吼一声,“不可理喻!”,这举动引得沿路值班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皆自心中暗叹小心为上。
他一走李群玉就后悔了,为什么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如今母亲和妹妹都在他的手上,而且妹妹嫁给了他,名义上是合法夫妻,她一时痛快了,怕是就要因此害了家人。
越想越后怕,于是就在姜岩廷离开约摸一个小时后,她叫来看护,请求她帮忙,帮忙传话给姜岩廷,就说她想见他。
可亲眼见过姜岩廷之前出来时的模样,看护哪肯冒这个险,于是说什么都不肯。
李群玉下半宿就都没有睡,直等到换班的看护来,这个看护与她关系不错,鲸鱼腹里的人都嘴巴很严,所以从不交接与工作无关的内容,换班上来的看护就也不知昨晚这里发生过什么,于是当李群玉请她帮忙带话给上级,请示见姜岩廷一面的时候,看护转达了,一级级的也没有卡,如实传达上报。
纵使如此,传到姜岩廷那里的时候,也已经是午后时分了,他正在审阅礼单,明日就要携新妇去往都城面见太后国王,拜礼谢恩。
所以听到报告后又耽搁了一会儿,才命人去把人带来。
是要他来,不然凭什么总让他因为她去那种地方,到处都是药水味儿,触目所及大都是囚犯!他也是会赌气的!
下午十四时许,李群玉才被带到了姜岩廷指定的地点——猫耳岛王爵府东苑澜华映夕。
多久了?李群玉都没有见过阳光了!
今日天气不错,阳光和煦,如果可以,她真想在阳光下多停留一刻,可是她不能,她有要紧的事要办。
姜岩廷在澜华映夕的二楼等着她,带她来的人将她送到了就退出去了。
她仍旧坐在轮椅上,双腿的石膏已经都拆掉了,也不是不能走动,只是伤筋动骨100天,药再好她也不可能完全恢复。
彼此相对,姜岩廷在抽烟,同时在看文件,当然只是好像在看文件而已!
她被推进后也不理她。
而她竟然也不言语,仿佛是等着一般就一直坐在轮椅上连点声音都没有。
好吧,他杠不过她。于是他抬起头,问,“见我做什么?”
李群玉已经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这时双手交握,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我为我昨晚的态度,道歉。”
姜岩廷倏忽一愣,他自然感到意外。可很快他就垂下眼皮,以掩饰他情绪上的波动。
李群玉:“我母亲她出身名门,过的一直都是养尊处优,相夫教子的平和生活。父亲也从来都不准许她过问工作上的事,所以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姜岩廷仍旧低头,边抽烟边仿佛在看文件,一声不应。
李群玉也不放弃,继续道:“你和瑶台的事,既然已成事实,且是王上赐婚,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瑶台很聪明,也是知书达礼,明辨是非之人,你只要能善待她一点儿,她当也会知恩图报,不会做任何有损你也有损自身的事。”
姜岩廷再次抬起头,看向她,“说完了吗?”
呃……好像是说完了。
“凭什么你道歉,我就要接受?你说的,我就要信?”,他的下一句话竟然是这样的。
李群玉蹙了蹙眉,双手微微发力,控制,她要控制!她不能和他争论,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可是专业的,“是我的错。”,她再一次示弱。
姜岩廷突然站了起来,开口就骂,“李群玉,你为谁而活?只有别人的命是命你自己的不是对吗?可以为了家人死,可以为了家人不顾自尊,你把这么大的弱点暴露给敌人还认为自己很高尚很周全对吗?”
李群玉愣住了,他好像骂得没错,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值得吗?”,他已然走近,又一次撑住轮椅扶手,凑近她,看着她的眼睛再一次地问,“值得吗?”
她看着他的眼睛,困惑了片刻后却回:“我们……现在还是敌人吗?”
如果可以补后期,一定能看到姜岩廷在听完这句话后额角竖下三条黑线。
说她脑子够用还是不够用呢?够用的是一定要把逻辑关系看得这么透彻吗?对,他们现在的确不是敌人了。
不够用的是难道她就一点儿都明白他为什么这样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惹人厌的女人!
“来人!”,他直起身,不悦地叫了一声。
外面等着的人应声而进。
姜岩廷:“送她去梦海静轩,见李夫人。”,他要让她亲眼看看,他有没有欺压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