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客栈的老板赵天福已经在村口等着了,看到客人到来,他乐呵呵迎了过来,身后的两条黑狗撒欢儿忽前忽后地跟着他。
张长弓率先来到赵天福面前翻身下马道:“赵掌柜,我们来了!”
赵天福乐道:“张大哥,知道你每年都要过来,这不,我提前把年货都给备好了,明儿我跟我家婆娘就得去白山过年了,这客栈,你只管住着。”
“听赵掌柜的意思,敢情是不准备要钱了?”
赵天福举目望去,这才认出罗猎也曾经来过,不过他已经不记得这位客人的姓名了,呵呵笑道:“都是老主顾啊,成!不要钱,不要钱,你们能来我求之不得呢,今晚我整几道好菜,大家一起聚聚。”
张长弓已经将二十块大洋塞给了他,赵天福道:“太多了,哪能要恁么多。”他想推辞,张长弓抓住他的手重重拍在他的掌心上:“拿着,过年了,给嫂子买新衣服。”
赵天福连连点头。
知道他们要来,赵天福提前已经将炕烧得滚热,猪羊都已经备好,这都是张长弓提前让人捎信过来让他准备的,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气氛。
晚上赵天福两口子张罗了一桌子乡土菜,众人围坐在炕桌上喝酒。
小彩虹淘了一天,打着哈欠被叶青虹带回房间睡觉去了。
张长弓道:“我看屯子里怎么人越来越少了?大过年的那么冷清,没点年味儿。”
赵天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要说都是狼牙寨那帮土匪……”他婆娘听到这里悄悄捣了他一下,赵天福喝了点酒,胆子也变大了,瞪了她一眼道:“老爷们说话呢,边儿去。”
赵天福的婆娘讪讪笑了笑:“几位客官千万别见怪,我家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两杯酒下肚就胡说八道,管不住嘴。”
福伯笑道:“那就让他说,你忙去吧。”
赵天福的婆娘也不好继续留下,被海明珠叫去隔壁房间唠嗑去了。
赵天福道:“这狼牙寨啊虽然被徐北山给整编了,美其名曰成了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人,可他们干得还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勾当,徐北山倒是给了他们一笔军饷,可那点钱也不够这些土匪挥霍的,他们还是继续抢啊,现在黑虎岭方圆五十里的村镇大都已经空了,他们没有不抢的东西,钱、粮、女人,只要看到的就抢,过去我们马家屯倒是没被抢过,可现在近处的村子被他们抢完了烧完了,早晚会抢到我们这里,所以大家都提前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不瞒几位啊,我已经在白山置了家产,等开春就彻底搬过去,这地方我是再也不来了。”
张长弓道:“过去不是一直生意都凑合?”
赵天福道:“那是做采参人的生意,现在这周边那么乱,哪还有人敢过来采参啊,我这客栈平时根本没什么客人。对了,有句话我得先提醒你们,在马家屯过年,也要多点小心,万一土匪来了,你们得赶紧跑。”
晚饭后,罗猎来到院子里,看到福伯坐在磨盘旁边抽着烟,他咳嗽了一声。
福伯转身看了看他:“不屋里暖和着,出来干什么?”
罗猎道:“您不也出来了?”
福伯笑道:“抽口烟,透透气。”
罗猎道:“师父,您觉得狼牙寨那帮人会来吗?”
福伯道:“一定回来吧。”
罗猎愣了一下,不知福伯因何说得如此肯定。
福伯道:“郑千川是郑万仁的弟弟,盗门都知道我收了你当徒弟,郑万仁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知道我想让你来管理盗门。”
罗猎摇了摇头道:“师父,我可没这个野心,您该不会真动了这个心思吧?”
福伯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放眼这盗门里面偏偏又没有我能看上的人,一个门派将来是走正路还是走邪路,全都要看带头人,我老了,也没能耐带着盗门走上正途,你还年轻啊。”
罗猎道:“您老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啊。”
福伯道:“麻烦有多大,将来的方便就有多大,你只要解决了这个麻烦,成了盗门的大掌柜,我看以后那些宵小之辈谁还敢惹你?”他将烟蒂摁灭,向罗猎招了招手,罗猎向他又走近了一些。
福伯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将要扶你上位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罗猎真是哭笑不得,老人家真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下陈昊东不得把自己给恨死。
福伯道:“你不用怕,咱们的一举一动肯定被人给盯上了,如果我没猜错,郑万仁肯定会动用郑千川的力量,集合狼牙寨的势力前来攻打咱们。”
罗猎道:“我本想来这里安安生生过个年。”
福伯道:“只有将这帮混蛋全都干掉才能彻底安生,不然你这辈子休想安宁。”
罗猎知道他所说的都是事实,低声道:“我们的人手毕竟有限,如果狼牙寨倾巢出动,恐怕我们很难应付。”
福伯道:“你以为我老人家是吃白饭的?整个满洲的盗门都得听我的话,狼牙寨有多少人,我盗门比他们还要多,这个数够不够?”他向罗猎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罗猎道:“三百人?”
福伯道:“别小看了这三百人,全都是我北满盗门的高手,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让他们分批开始进入苍白山,化整为零是我们盗门的本事。”
罗猎道:“您是说,只要狼牙寨来袭,他们马上就能过来增援?”
福伯道:“你只管放心吧,前来马家屯的每条路线我都安排了岗哨,只要他们有所异动,我们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
罗猎暗暗佩服,福伯能够在盗门中身居高位也并非偶然,他果然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其实单凭自己和张长弓的战斗力,灭掉百倍甚至千倍于他们的敌人都不在话下,但是罗猎更关心家人会不会受到惊扰。
罗猎道:“想要解决这件事,还需一个关键之人。”
状况发生在腊月二十九,狼牙寨方面果然纠集了一支八百人的队伍在黄皮猴子黄光明和绿头苍蝇吕长根的带领下直奔马家屯而来。
这群土匪虽然被南满军阀徐北山整编,可是对他们而言无非是换了身军服罢了,正如当地百姓所说,就是穿着军服的土匪。年前出门打劫,对这帮土匪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个怨声载道,他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人。
黄皮猴子黄光明脸色阴沉,他在奉天被罗猎斩断了手筋,好不容易才复原,对罗猎仇恨极深。
吕长根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低声叹了口气道:“四哥,大当家让咱们把马家堡杀光烧光,用得着派那么多人?”
黄光明的回答言简意赅:“罗猎!”
“罗猎又怎么了?”
黄光明道:“我的手筋就是被他给割断的,大哥也是被他杀的!”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吕长根道:“五哥,我本以为咱们被收编之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从此再也不用干打家劫舍的事情,可没想到……嗨!”他长叹了一口气。
黄光明没说话,可心中也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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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长根道:“给咱们那点军饷连塞牙缝都不够,如果不是靠着咱们自己,恐怕还要饿肚子。你说,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穿上这身军服,说什么整编正规军,也只有咱们自己才会相信,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称呼咱们?”
黄光明嗯了一声。
吕长根道:“匪军,他们叫咱们匪军!”
黄光明道:“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吕长根道:“我最近时常想起大哥。”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黄光明也明白他的意思,其实狼牙寨现在上上下下许多人对郑千川都是不满的,尤其是和肖天行相比,过去的肖天行虽然性情暴戾,可对待手下兄弟还算不错,这个郑千川却只想着利用狼牙寨去捞取利益,很少为其他人着想。
黄光明道:“兄弟们,再有十里地就到马家屯了,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拿下马家屯,咱们就有年货了,杀了那里的男人,女人就是我们的了。”他的这番话煽动性很强,身后一名群匪都激动起来,一个个大声鼓噪,黄光明扬起手中枪,示意众人收声,以免声音传出去,过早暴露行踪。
可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程富海的左耳被震得麻木,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耳朵,却摸到血糊糊一片,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枪,这一枪竟然将他的左耳击落。
黄光明吓得一骨碌从马背上滚落到雪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道:“快,隐蔽!隐蔽……”
不等群匪分散隐蔽,一声声爆炸就从他们的脚下掀起,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雷区,连番的爆炸让这支八百人的队伍乱成一团,这些土匪宛如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硝烟遍布树林,让他们看不清方向,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绿头苍蝇吕长根侥幸没有被炸伤,他蜷曲在雪地上不敢妄动,这种时候若是漫无目的的乱跑被炸伤的几率更大。
等到爆炸平息,吕长根方才小心向外爬去,他为人狡诈,不过头脑还算清醒,专找尸体和血污的地方爬行,因为这里基本上是爆炸发生过的,相对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