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女子,在纷飞的雪中高低不平地行走了两个小时后开始脚步不稳摇摇欲坠。在她昏倒在地的那一刻祁少下意识地狠狠踩下了刹车。 wωω ¤тт κan ¤¢ ○
“秋歌!”祁少翻开女子俯卧在地的身体。
“陈少……”女子微闭着眼,清秀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烧到通红,额上的刘海散开露出了受伤的额头,又青又干的唇瓣里吐出两个字。
果然!她爱着他。她不介意他少爷的身份,默默无声又坚定不移地爱着他。祁少心一冷,放下了秋歌,这个深爱着别人的女子,他不救!
祁少上了车,油门一踩,迎着雪开入了市区。他撇下了她,在漫天风雪的夜里,在人烟罕至的路边,在她发着高烧的时候。
秋歌在恍惚中醒来,眼前已是白茫茫的一片,自己被冻成了雪人。望向近在咫尺的包包,秋歌心里无限的感激,要不是因为包里的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响着,提醒着她不要死去。或许她真就会这么永远地睡下去。可她全身已然麻木,只能无能为力地听着手机铃声就那么一直倔强地响着,直到最后绝望般地停止下来。一阵阵无力感袭来,最后她还是无法抗拒地闭上了眼睛。
雪还在继续,这样洁白纯净的雪惹乱了某个男子的心绪,放眼望去路灯下非黑即白的一片。早已辨不出他要找的女子在哪里!
他开始后悔自己一遍又遍地打她的电话,已至于手机没电关机。他开始后悔自己狠心绝情地赶她出门,已至于她会来到这里被狠戾的祁少发现却又见死不救。他开始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留在她身边,已至于她会那么坚定无悔地爱上了自己。她就像是一只钟,只用着固守的方式,安静而又倔强地敲打他的心房。她从不知道,某一年的某一天,当他第一眼看到照片上的她时,她含笑的弯眸就那样轻易地摄住了他的心魂,锁住了他今后的人生。那一刻,他已认定了自己的妻。若不是这满身的血恨,他岂会轻易抛下约定的誓言、心头的至爱?空旷的山间回荡着男子一声声焦急而又绝望的呼喊:“秋歌——”
秋歌醒来的时候已分不清时日,红火的炭盆,满屋的烟呛,使得她眼泪直流咳嗽不已。朦胧中她似乎看见了自己的爷爷和过世前的奶奶,他们依旧朴实而慈爱。
“幺妹醒了?”一个苍老的J城口音,他端着一碗汤药来到了秋歌躺着的床边。
“这是哪里?”秋歌问。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却陌生得像是回到了爷爷所说的故事里,低低的木头房梁,斑驳失修的墙壁,老式的板床,床头不远处就是土灶,灶膛里的火不旺此刻正因坐在一旁的老妇添了新柴而冒着白烟。
“这里是山脚下,我那晚去给山上别墅送野味,回来的路上看到你的。你已经发烧,昏睡了一天多了,……”
“一天?这么久?”秋歌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的工作,后又马上想起去别墅的那晚是周五,这样算来自己还没到无故旷班的地步。这一整天,她的陈少可有担心过她?昏迷前的那个电话,会不会是他打来的?秋歌赶紧翻出一旁包里的手机,可手机早已没电。
“你先别乱动,你这样还得好好养着,省得落下病根。”老人示意秋歌躺回床上。
秋歌这才仔细地打量这个救她的好心的老人。他佝偻着背,穿着破旧的军绿色大衣,头上戴着相同材质的大耳朵旧帽,焦黑的脸上布满沟壑,他看上去比自己的爷爷要苍老得多,但眼里却有着不输爷爷的善良和慈爱。这个自生下来从未尝过人间疾苦的女子,在看清眼前他人贫苦的人生时,心头一酸,眼泪滚落下来。
“幺妹你莫哭……”突然流泪的秋歌让老人慌了神,他放下手中刚端过来的汤药,弓着背走到灶前拉过边上的老妇来到床边。
老妇对着秋歌咧嘴笑了,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零散牙齿。秋歌也笑了。老妇端起汤药用手比划着示意她赶紧喝。秋歌一怔,看向一旁的老人。老人和善一笑:“老妞年轻的时候吃错了草药,就变成这样了。”
秋歌坐起身接过汤药,对着老妇说道:“奶奶,谢谢。”
老妇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用眼神鼓励着秋歌喝完了那碗苦涩的汤药。
老人见秋歌喝完,忙从床头边的旧木柜里找出了一块完整的方糖,用力掰了一个小角递给秋歌:“草药苦,你吃点糖。”
秋歌望着老人树皮样的手指,捏在大拇指和食指中间的方糖正因手的温度而晕上一点点潮湿,化出香甜的气息。
老人见秋歌没有接过,又尴尬地笑了:“那个我去洗洗手,要不你自己掰。”
秋歌才发觉自己的那丝迟疑刺伤了这位老人,忙阻止说道:“不用了,爷爷,我吃。”秋歌将糖含在嘴里,那一丝丝的甜味清除了先前汤药的苦涩。她对着老人一笑,双眸弯如月牙:“很甜,很好吃。”
老人笑了,一旁的老妇也笑了。
秋歌在喝过汤药后又沉沉地睡去了,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再醒来时已觉得身体舒适了许多。一看表才知道自已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先前的老人已不在家,老妇正朝自己走来兴高采烈地比划着。秋歌完全领会不了意思,只得讪讪而笑。
秋歌下了床,披着陈少的大衣走出了房门。外面的雪早已停了,午后的强光照在洁白的雪上反着白晃晃的刺眼的光芒。秋歌下意识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好一阵才适应过来。
不远处路边孩童的嘻笑声吸引了秋歌的脚步,孩子们正打着雪仗。秋歌绕过路边的草跺一个雪球刚好砸到身上,那个掷雪球的小男孩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草跺后边会突然冒出个人来。秋歌看向小男孩眼里的惊诧温和地笑了,抓起地上的雪叫道:“我也要玩!”
雪仗随着秋歌的加入变得更加激烈起来。玩到后来,竟出了一身热汗。
休战期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出现在秋歌的视野里。近时,秋歌认出了那是祁少的车。
祁少沉默地抽完了一支香烟,他没找到她吗?如果是这样,我能否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祁少下了车,径直走向秋歌,拉过她粗暴地将她搂在怀里:“对不起!”
对不起!带给你难堪的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丢下雪地里高烧的你的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对不起!无法狠心到任你死活毅然决定回头找你的我想对你说对不起!
秋歌没有说话,旁边的孩子已识趣地散开。这个男子,他没有必要跟她说对不起,即使他一直都跟随在自己身后,她也从没有想过让他载她一程。可他来找她了,对她说对不起了,她平静的内心不再平静,除了一丝感谢,更多的是心痛。她的陈少没来!
“我找了你很久,丢下你我就后悔了。跟我回去吧!”
秋歌回了土屋,老人依旧不在。老妇知道秋歌要走拉着她的手焦急地比划着什么,但当她看到秋歌身后的男子时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再比划着解释。秋歌抱紧了老妇承诺道:“奶奶,我会回来看你和爷爷的……”
老妇轻拍着秋歌的肩,这个孩子就这么走了,那个跟着自家老头上山的孩子呢?那个在雪地里找了她整整一天一夜的孩子呢?那个在她昏睡时守着她说这是他未婚妻的孩子呢?那个说再也不离开她要带她回老家的孩子呢?要怎么办?!